娘子万安 第246章

作者:云霓 标签: 穿越重生

  聂忱忍不住道:“二老爷当时如何思量?是不是觉得严参多事?”

  申二老爷停顿片刻终于点了点头:“严参这样让我在二叔面前难做,我是怨恨过他,觉得看错了人,严参这是拿着申家的秘密不放,想要借申家的势搏仕途。”

  申二老爷说完这些黯然地低下头,他后悔让小妹与严参来往,警告严参他再这样查下去,以后他们就不会让严参见到小妹。

  聂忱道:“严参去了北疆,在北疆遭人暗算丢了双臂,你总该相信严参说的话是真的了吧?”

  申二老爷嘴唇嗡动:“我是这样想过,可衙门探查说,害严参的是鞑靼人,北疆经常有鞑靼人出没,严参遇到了假扮成山匪的鞑靼人,才会落得那般下场,我早就让严参不要再查下去,严参变成这般模样,也怪不得我们。”

  聂忱攥起了手,他现在恨不得将这申二老爷撵出去,无论申家给多少钱,他都不想接这单买卖。还是大小姐想得周全,事先提点他,坊间人只查线索,论罪那是朝廷的事,眼下关键是从申家身上掌控更多的消息。

  感觉到聂忱不善的目光,申二老爷手微微一抖:“我现在知道错了,严参是对的,是我们太过愚蠢,被人算计还不自知。”

  申二老爷说着肩膀垮下来,整个人变得尤其颓丧,对严参和当年那些事的懊恼完全将他击垮了似的。

  聂忱道:“是谁找到了申五老爷与海贼勾结的证据?”

  申二老爷道:“是我二叔让管事曹怀带人去查的,曹怀在真定查五叔的时候,知晓一个妇人带着个孩子曾找上五婶,说那孩子是五叔的子嗣,五婶不相信五叔会养外室,就将那妇人打了出去,妇人没捞到好处,带着孩子离开了真定,曹怀四处寻找那妇人和孩子,沿途打听知晓那妇人去了泉州。

  泉州那么大,一时半刻也寻不着妇人踪迹,幸好我二叔的朋友帮了忙,才算将那妇人找到,于是发现了五叔在泉州藏匿的宅院和田产。”

  聂忱目光如炬:“你二叔的朋友是谁?”

  申二老爷有些迟疑,若非到了这样的时候,他不愿意再将任何人牵扯进来:“是我小妹的夫家,张老太爷在广州市舶司任职多年,沿海一带颇有些人脉……”也是因为这件事,张家和申家走动得更近了,妹夫才会来申家做客,认识了小妹,张、申两家就此结了亲。

  聂忱忍着心中的激动,尽量不向里间张望,免得被申二老爷看出端倪。

  既然申二老爷回答了他这些问题,聂忱道:“你想让坊间人帮你查问什么?”

  申二老爷从怀中取出一份文书:“这是当年我给严参的那份名录,严参说上面的人有蹊跷,但当时严参没有找到确实的证据,我也无心问这些,并不知晓严参所说的是谁,我想请你们帮我查查这些人的底细。

  曹怀和丁管事都被抓了,朝廷从他们身上没审出什么口供,也许从其他人那里能找到线索。”

  申二老爷见聂忱肯收他递上来的这张名录,手有些微微颤抖,仿佛黑暗中又看到了光亮。

  聂忱将名录收起来,然后站起身:“你与我去做文书,”说到这里他微微一顿,“不过我们接了你生意之事,你最好不要与任何人提及,你们申家有眼线在,被那些人知晓提前动手,我们可就什么也查不到了。”

  “我不会向人说,”申二老爷道,“我夜里出来就是要防备被人发现行踪。”

  “夜里也照样有人盯着你,”聂忱淡淡地道,“有人问起,你说坊间人怕沾上麻烦,不肯接手。”

  申二老爷颔首:“我明白了。”

  做好文书之后,申二老爷留下一百两银票,带着人匆忙离开,申二老爷走出了胡同,转头又去看坊间人的小院,恍惚觉得院子门口有个人影站在那里,那人影想及了严参。

  聂忱再回到主屋时,就瞧见顾大小姐坐在椅子上喝茶。

  “大小姐。”聂忱将名录递给了顾明珠。

  顾明珠在此之前也让坊间人查过申氏族学,从申首辅时开始,在申家读过书的人有许多,一时半刻不能一一核查清楚,现在有了这份名录,就缩小了摸查的范围。

  顾明珠道:“查查这些人中,有没有谁与张家有往来。”从申家族中五叔被杀到张家和申家结亲,一步步都似是被人算计好的,张家在广州已久颇通海上贸易,接手修家船队的船管事,不知是否与张家人相识。

  张家与谭定方私底下如果有勾结,张氏将谭子庚介绍给荷花胡同就解释得通了。

  看来下一步,就要仔细查张家。

  顾明珠正思量着,小院子的门又被敲响,紧接着顾明珠听到吕光唤了一声:“魏大人,您回来了。”

第400章 相依

  魏元谌走进院子,吕光忙着张罗起来。

  “将门关好。”

  “阿瑾,去给大人打水来梳洗。”

  “四妹,烦劳你去厨房看看有没有吃食。”

  小院子顿时热闹起来。

  魏元谌看向紫鸢:“将灶膛里的火烧起来就好。”

  紫鸢应了一声,难不成魏大人带来的人有会做吃食的?她的目光在初九、暮秋身上一扫,总觉得这两个人不太像能拘在厨房里的,不过既然大人这样吩咐,必然有大人的道理。

  顾明珠迎出来,四目相对,目光在对方身上微微一凝。

  顾明珠先道:“大人,您回来了,这一路可顺利吗?”

  俏生生的影子立在有些晕暗的灯下,虽然脸上还覆着纱罗,但依稀能看出与他离开京城时没什么两样,这一路的挂念和担忧在此刻才算消散。

  小院子里的人,也就只有聂忱、柳苏真切知晓顾明珠的身份,在旁人眼中她还是聂忱的蒋师妹。

  魏元谌向顾明珠点点头:“还好。”

  阿瑾端来了热水,魏元谌带着初九去侧室里梳洗。

  洗掉一路的风尘仆仆,转眼之间魏大人又变得神清气爽,就是整个人比之前消瘦了些。

  魏元谌坐在屋子里,端起茶来喝,散发着淡淡清香的茶水中有一丝甘甜的滋味儿,低头看去,果然有几颗枸杞在其中。

  聂忱道:“方才申二老爷来了。”

  申家人会来请坊间人查案早就在魏元谌和顾明珠的意料之中。

  聂忱将申二老爷说的话讲了一遍。

  魏元谌道:“所以张家才会急着将市舶司提举握在手里,拿下广州市舶司,就能更加顺理成章地插手沿海事务。

  这次开放市舶司,就是由兵部主事和都察院巡抚递的折子,一来这两年海上倭寇之患稍稍平定,二来是想要沿海渔民有所生计,算是一桩好事,可这样一来,那些人也能在沿海大肆安插人手。”

  聂忱听到这话,不禁倒抽一口凉气:“那不是随时都可以作乱了?难不成这就是那些人的打算?”

  魏元谌看向聂忱:“现在知晓还不晚,虽然吏部推举了张家人前去广州,朝中也不是只有张家能担此职,眼下找出证据才是关键。”找出证据就能动摇皇帝的心思,在此之前他会暗地里安排人手,盯着沿海的水师,最终还要调动朝廷之力才能清除这些乱贼。

  聂忱点点头,他不通朝政,好在那些事有魏大人在,魏大人事先料到了必然会有所谋划。聂忱站起身:“我出去安排一下,天一亮就让人各自行事。”

  聂忱走出屋子,突然之间安静下来,只有魏元谌和顾明珠面面相觑。

  顾明珠站起身:“大人您饿不饿?”天这么冷,空着肚子恐怕会觉得难熬,恰好这些日子品香楼里送来的蜜饯不太对她胃口,她也就没有带出来。

  魏元谌点头:“一路回来,只在路上用了些干粮。”

  顾明珠道:“那我去厨房里看看。”

  不等魏元谌说话,顾明珠就离开屋子去了厨房中。

  厨房空荡荡的没有人在,只有火烧得很旺的炉膛,顾明珠正要喊紫鸢和阿瑾来帮忙,新岁时厨房里置办了不少肉、菜,炖一锅鸡汤,再下几碗素面,吃下肚就会觉得很暖和。

  “都要做什么?”

  一个声音从背后传来。

  顾明珠未加思索地道:“将鸡斩成段,再泡些蘑菇,熬一锅鸡汤。”话音刚落,她就察觉到有些不对。

  问她话的不是吕光,更不是紫鸢,而是……魏大人。

  顾明珠看着那高大身影走到她身边,他弯下腰净了手,然后拿起了厨刀。

  ……

  随着锅里“咕嘟”“咕嘟”沸腾的白汤,鸡肉的香气弥漫在屋子里,秋天里采来晾干的山珍,在鸡汤中翻滚。

  “少填柴。”

  温和的声音从头顶传来,顾明珠点了点头,她进了厨房之后,从始到终就只是帮忙烧了烧火,其余时间都是看魏大人在忙碌。

  不远处的小泥炉上还煨着魏大人从辽东带回来的羊肉,羊肉裹着黄泥烧软了,又放在瓦罐中,不出半个时辰定然会酥烂,白瓷碗中细细切了一撮葱花,直等到将瓦罐从火上拿下来时再放进去。

  顾明珠吞咽了一口,她觉得在女红和厨艺之中,她对后者也算得上是小有心得,尤其今年她帮母亲打理内宅,整日里进出厨房,与厨娘定菜式,所以她自信满满地来给魏大人做些吃食。

  可是等魏大人一进屋,看到魏大人处置那只鸡的架势,她前去帮忙的心思都没有了。

  顾明珠捏着烧火棍,望着魏大人揉面,魏大人手法娴熟,就像是做了许多遍似的。

  顾明珠道:“大人何时学会下厨?”

  “从大牢里出来之后,”魏元谌道,“去西街大娘那里学做了红豆糕。”

  顾明珠抿了抿嘴唇,想起在周如珺坟前摆着的糕点:“那是魏大人做的?”

  “嗯。”

  魏大人应了一声,显然知晓她在说些什么。

  顾明珠道:“所以大人是在那时候看到了元宵。”

  魏元谌侧头看向她,一双眼睛如泉水般清澈,他点了点头:“那时候我就知晓你与那医婆必然有关。”

  怪不得魏大人在顾家的时候会盯着元宵看,她还将元宵的毛蹭在了魏大人脸上,然后趁着魏大人不注意,狠狠地咬了他一口。

  炉膛里的火烤在顾明珠脸上,暖暖的,热热的,似是要将她融化了。

  “大人,那时候对不住。”顾明珠小声道,不过回想起来,她也不觉得后悔,反而很有趣。

  魏元谌停下手:“我也是那时候才知道,我还会怕兔毛,下次再用这样的法子,兔毛就算了,断不可再咬人了。”

  顾明珠不禁笑出声,她抬起头,大约是看那些火光看得太久了,再看魏大人时,觉得那如深潭般的眼眸也是那么的灼热。

  大人在外奔波了许多日,皮肤依旧如玉般白皙明亮,眉眼如墨,嘴唇微红,颜色在他脸上从不曾减半分似的。

  顾明珠回过神时,才发现自己一眨不眨地看了魏大人良久。

  “大人脸上有面粉。”

  她开口为自己遮掩,然后站起身走过去,伸手将他鼻端的面粉拂掉。

  面粉是掉了,却也凭白多了一抹脏污,那是烧火棍上的炭灰。

  顾明珠不禁愣住,她可不是想要捉弄魏大人,她用袖子去擦,那炭灰却怎么也擦不掉似的。

  “怎么了?”魏元谌感觉到端倪。

  顾明珠一脸抱歉地道:“大人,你不干净了。”

  魏元谌心跳漏了一拍,清清白白二十多年,何曾染过尘埃?

  “没关系,我再擦一擦。”少女认真地道。

  过了好一阵子。

  他忍不住问:“现在呢?”

  顾明珠还算满意地点头:“晕开了。”看不清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