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闫桔
林清菊看了会儿她,脸红了,“你什么时候变得这般放浪形骸了?”
林秋曼理直气壮,“连韩三郎不举的事我都能在公堂上大肆宣扬,更何况馋晋王身子这种意想。”又道,“京城里的世家贵女哪个不肖想他呀,不过是因为礼教束缚,故意端着罢了。”
林清菊默了默,“若他真对你动了……”
林秋曼打断道:“我让他肉包子打狗,有来无回!”
林清菊默默地扶额。
林秋曼收起嬉皮笑脸,正色道:“你小瞧晋王了,他是个君子,就算他花样手段多,也得在表面上做个君子。”
“此话怎讲?”
“那得先问阿姐担忧我什么。”
“韩家不是个好去处,晋王府同样不是好去处。先前你与韩三郎发生龌龊走了一遭鬼门关,能活下来已经是万幸,倘若日后与晋王发生龌龊,那就只有死路一条。”
“阿姐尽管放心,我林二娘是不会做那后宅囚鸟的。”
“可女郎家在世立足多有不易,更何况是稍有姿色的女郎。假若晋王对你起了心思,他只需向林府知会一声,林家是不得不把你送进去的。”
林秋曼不以为意,“所以说阿姐小瞧了晋王,我林二娘是什么人,全京城最脏最不要脸的女郎,没有哪个郎君会与我扯上干系。”又道,“晋王有如今的名声,全靠他步步为营,这般精明决断的人,岂会把声誉败在我的手里?”
听了这番话,林清菊仔细想了想,好像是有一番道理。
林秋曼轻轻拍她的手,“你就别瞎操心了,我脑子清醒着,经过了韩家那个火坑,谁都别想再挖坑给我跳。”
林清菊:“我就担心你的姻缘。”
林秋曼无比淡定,“缘分到了,那个人自然会来的。”停顿片刻,“我要的郎君,一定是要与我相敬如宾,屏弃门户偏见,尊重我,敬佩我,爱护我,且从一而终不纳妾,不论他是三教九流还是市井走卒,我都无所谓,只求他能理解我,支持我,而不是用礼教压制我。”
“你这要求只怕不易满足。”
“所以我从未想过在士族里找郎君,光门户偏见就已经是一大阻碍了。”
第71章 晋王的训马论
“你真受得了市井走卒那些乡野粗人?”
“为何受不了?谁都无法决定自己的出身。倘若我林二娘是未出阁的娘子, 也确实有底气攀高枝。如今我可是二婚,行情摆在那里,也只能在商贾, 手艺人之类的家族里找郎君匹配。这样其实更好, 没那么多礼教规矩,只要双方脾性适合, 倒也算得上良缘。”
这番话是非常务实的,听得林清菊心里头不是滋味, 也不知该庆幸还是该黯然, “说到底, 还是韩家把你给毁了。”
林秋曼乐观道:“我不也重获新生了吗?”
林清菊叹了口气, 没有吭声。
林秋曼趁此机会与她说体己话交心,“阿姐, 我走到今天委实不易,当初大哥那般唾弃我,如今不也接受我自立门户抛头露面了吗?你我一母同胞, 只要二娘日子过得顺遂,也理应理解我才对。”
林清菊无奈道:“你呀你, 一天都不让人省心。”
林秋曼:“我早就已经长大了, 什么是我想要的, 什么是我不想要的, 我心里头清楚得很, 没人能左右得了我。”
“我就担心你在晋王那里吃亏。”
“不会, 我才不会傻得去贪图他的怜爱, 那样的大佛我林二娘招惹不起,只要守住自己的心,纵使他是那勾人的妖精我都不怕。”
这话把林清菊逗笑了, “你方才还说馋他身子。”
林秋曼无耻道:“试问美人儿谁不喜爱,那就是个物什一样的东西,跟情爱无关。”
“你自己心里头清楚就好。”
“清楚着呢,我可不想再去投一次湖了。”
姐妹俩把话说开后,林清菊宽慰不少,温言道:“我自小护着你,只盼着你万事顺遂,岂料韩家那三年把你折磨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咱们的父亲去世了,无人庇护,你是我唯一的妹妹,从此往后,我自当拼尽全力护你。”
“阿姐待我好我都记下了,往后二娘也会护你与阿娘。”
“这次多亏你,要不然我还不知道怎么熬下来。”
林秋曼冲她眨了眨眼,“其实抱金大腿狗仗人势的滋味也挺不错的。”
林清菊掩嘴道:“别把自个折进去就是了。”
林秋曼:“不会。”
此次渭城洪涝死了不少人,均被葬在一处。
宁江河堤早被清理过,曾经咆哮的河流已经变得温顺,无奈造成的伤害在短时间内是无法弥补的。
独自站在河堤旁,李珣负手而立。
他平静地望着这块人为造成的伤疤,让国库再掏钱来修复,他是怎么都不会准允的。
河风吹得衣袍猎猎作响,不远处的老陈等人默不吭声。
也不知过了多久,李珣才转身指着一片空地道:“在这里建造一块墓碑,发布公告,我要在宁江河堤旁亲审这起贪污案,用吉州官员的血来祭奠渭城死去的百姓。”
魏常龙应了声是。
“封锁吉州,按账簿上的人员名单抓人,一个不留。”
“领命!”
当城内百姓看到贴出来的告示时,无不拍手称快。
林秋曼在人堆里围观,不一会儿江忠找了上来,说京城来了家书。
回到宅院,林秋曼接过莲心递上来的信件,原是周氏催她回京。
莲心也想回去了,发牢骚道:“小娘子咱们明天就走吧,这里乌七八糟的,住得委实不习惯。”
林秋曼啐道:“自然比不得游山玩水了。”顿了顿,“如今阿姐一家人团聚,又有晋王坐镇清理,是该回去了。”
莲心这才露出笑容,她早就不想在这里呆了,还是朱家院舒服。
出于礼节,她们来的时候得了晋王护佑,离去时也应打声招呼才好。
李珣刚忙完歇了下来,就听老陈说道:“郎君,林二娘来告辞了。”
李珣怔了怔,垂眸“唔”了一声,没有多言。
片刻后林秋曼走进屋,朝他行福身礼,说道:“这些日多亏殿下照拂,奴很是感激。如今阿姐家人团聚,奴也该回京报平安了,临走前特来道别,祝殿下万事顺遂。”
李珣看着她,食指轻轻摩挲太师椅扶手,不紧不慢道:“暂且留下吧,一个女郎家独自回京,你兄长只怕不会放心。”又道,“当初我既然把你姐妹二人平安护送来了,自然也得把你平安护送回去。”
林秋曼摆手,“倒也不必,有忠叔护送足以应付。”
李珣轻轻的“哦”了一声,俊朗的脸上看不出心思,“先前你不是说女郎家困在后宅无趣得紧吗,好不容易离京出来了一趟,不若做些事情。”
林秋曼困惑道:“这里井井有条,奴插不上手。”
李珣循循善诱,“你会写诉状,做口供记录应该没有问题,过些日我要在宁江河堤旁审案,给你机会试试主簿的差事,如何?”
这饵有点意思。
林秋曼猎奇心重,半信半疑问:“奴真能到审案现场做文书的差事?”
李珣点头,“你上过公堂,想来是可以的。”
林秋曼两眼放光,不由得蠢蠢欲动。
见鱼儿咬钩,李珣故意说道:“你一个女郎家娇养在后宅,我若当场杀人,不知道你怕不怕。”
林秋曼夸海口,“不怕,贪官该杀!”
李珣严肃地盯着她,一字一句道:“是会见血的。”
林秋曼抬了抬下巴,“在场围观的百姓都不怕,奴自然也不会怕。”
李珣抿嘴笑了笑,挑衅道:“你口口声声说不比男儿差,到时候可莫要怯场。”
林秋曼:“又不是砍奴的脑袋,何来畏惧?”
李珣:“倒是勇气可嘉。”
老陈进来伺候茶水,林秋曼没站多久便离去了。
听说她要干主簿的差事,老陈笑道:“林二娘上过公堂,又写过诉状,倒难不住她。”
李珣没有说话。
老陈继续道:“郎君此举会不会儿戏了些。”
李珣淡淡道:“林二娘性子野,总是觉得女郎不应该娇养在后宅,我便要让她看看,离了后宅的世道是何种情形。”
老陈感到不解,“郎君此举有何用意?”
李珣勾了勾嘴角,兴致盎然道:“以前在营地里时碰见一匹野马总是想驯服,现在也不例外。”
说罢缓缓起身,走到窗前道:“我成日里忙于公务,时间长了也会生厌,如今寻了个乐子,做做消遣逗趣调剂调剂。”
老陈笑道:“戏人确实比耍猴有意思。”
李珣愉悦道:“可不是吗,那泼皮总是不知天高地厚,无视礼教规矩,天真得恣意妄为。我便要让她乖乖学会做人,知道什么是礼教,什么是后宅外的残酷世道。”
身后的老陈沉默,看来自家郎君确实对林二娘是有几分兴致的。
他很是纠结,林二娘配不上自家郎君,但她竟然能入郎君的眼。
对于一个不近女色的事业狂魔来说,这委实难得。
林秋曼在晋王这里讨了差事,兴奋不已。
莲心见她喜笑颜开,好奇问道:“小娘子遇上好事了,这般开怀?”
林秋曼:“我要上公堂做主簿的差事了!”
莲心:“……”
林秋曼眼中含光,“宁江河堤的公堂,晋王亲自坐镇审案杀贪官,我竟然能在现场做笔录,日后若讲起来实在威风!”
莲心差点哭了,“奴婢听他们说,晋王要在河堤旁的墓碑那里杀人祭奠亡灵,那可是要见血的呀,小娘子你是不是疯了!”
林秋曼激动道:“围观的百姓都不怕,我怕什么!”
莲心急得跺脚。
一回去她就去找林清菊,试图让他们拦一拦。
那家子人全都急了,林清菊的婆婆颜氏震惊道:“这个二娘真是胆子大!”
秦秉南无奈道:“都是一母同胞,你这个妹妹怎与你的性情天壤之别。你知书达理,尊礼守节,她恣意妄为,无视礼教,全然没有一点相近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