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闫桔
秦秉南笑道:“下官领命。”
晋王的“请帖”一下,十二个县的乡绅都来了,共计六十七人。
说请他们喝茶,还真的是茶会。
茶会是由秦秉南主持的,他先把渭城的难处同大家说了,获得了众人的同情,纷纷指责那帮贪官害人。
秦秉南命人把各县筹款的细目发放下去,一本正经道:“一方有难八方支援,渭城遭此灾难,还请各位多加支持。”又道,“我打算在宁江河堤旁建一块功绩碑,在坐的各位都会刻录在碑上,供渭城百姓纪念。”
有人不满道:“凭什么让我们筹钱?”
李珣坐在椅子上,手持折扇,厚颜道:“这些年朝廷国库亏空,吉州又生了蛀虫,很是艰难。在坐的各位皆是有名望的绅士,若能伸出援手,渭城百姓定当谨记各位的仁善之心。”
底下的众人窃窃私语,全是牢骚不满。
秦秉南脸皮薄,有些绷不住。
李珣却无比淡定,铁公鸡披着一张好看的皮囊坐在那里,骨节分明的手指恣意玩弄扇柄,脸皮当真比城墙还厚。
这不,有乡绅开始哭穷,诉说着自己的不容易。
李珣看向秦秉南,故意说道:“吉州物资丰饶,这片土地肥沃,滋养了不少商贾,近两年的商税狠该彻查一番。”
那乡绅立马闭嘴。
秦秉南暗暗好笑,心道:果然是官方的土匪!
抢得光明正大,且理直气壮!
第73章 晋王代表绝对权威
在场的乡绅满肚子牢骚, 但碍于晋王,都不敢太过出格,多数都是憋着。
李珣铁了心要在他们身上刮点油水下来, 坐在那里面不改色。但凡有人提问, 他尽量和颜悦色,若问题尖锐, 则直接怼回去。
一番周旋下来,有人已经萎了。
正所谓民不与官斗, 这是至理名言, 更何况还是晋王这么大的官问他们讨钱, 就算心里头再不痛快都得憋着。
也有人趁机卖乖, 在茶会散去的第二天就送了两箱白银进县衙。
秦秉南眼睛都瞧直了,忙去把李珣请过来。
看到那两箱白花花的银子, 李珣拿起一锭掂了掂,挑眉问:“这谁送来的?”
秦秉南:“平塘县乡绅程崇阳。”
李珣笑了,打趣道:“想不到我李珣头回当叫花子讨钱, 竟有人这般给面子,往后若丢了乌纱帽, 也不愁粮了。”
这话说得众人汗颜。
李珣把银子扔进秦秉南手里, “仔细做一笔账目, 讨来的钱银全由你监管, 朝廷那边刑部和工部很快便会来人处理后续事宜。”
秦秉南点头。
李珣继续道:“你既然做了渭城的父母官, 便将事情做到底, 宁江河堤的修缮由你与工部合力完成, 日后政绩考核,调你回京自然名正言顺。”
秦秉南激动跪地道:“殿下重托,卑职定当不辱使命!”
李珣拍了拍他的肩膀, 离去了。
晚上秦家人在饭桌上其乐融融,林秋曼高兴道:“往后阿姐回京,咱们姐妹俩聚起来就要方便得多了。”
林清菊点头,“阿娘一定很高兴。”
颜氏喜笑颜开,“总算盼到头了!”
秦秉南说起昨天的茶会,窘迫道:“我脸皮薄,还是第一次伸手讨钱,当时乡绅们质问,真是羞愧难当。那晋王却坐得住,面不改色,且讨要得理直气壮。这不,今天真有人送银子来了,至少有数百两!”
林秋曼问道:“他有说什么时候回京吗?”
秦秉南摇头,“没有,我估计着审案后还得逗留一阵子,依他的脾性,非得把各县的银子都收到手才会善罢甘休。”
众人纷纷笑了起来。
秦老太爷道:“晋王亲自镇杀贪官,且不花国库一厘银子把宁江河堤修缮,也算了不得的功绩。”
秦秉南点头道:“父亲说得是,他出身皇家,却拉得下脸来,对奸商耍流氓,对百姓怜悯,对贪官铁血手腕,确实当得起贤王之名。”
秦老太爷:“说句大不敬的话,这天下迟早是他的囊中物。”又道,“京中圣上毕竟稚嫩,等到他长成,只怕已经晚了。现如今唯一能与晋王抗衡的则是远在江都封地的燕王,那也是个了不得的人物。天子夹在两个皇叔之间求存,委实不易。”
秦秉南:“父亲你这一说,倒让儿想起了齐王案,至今回想起来,都不禁毛骨悚然。”
秦老太爷:“说不准还有一场齐王案要来,晋王与燕王迟早有一场恶战,皇室手足相残比比皆是,谁又甘愿俯首为臣呢?”
林清菊:“咱们只做纯臣就好。”
秦秉南:“大娘说得有理。”
没隔两日魏常龙传来消息,吉州刺史刘国栋被杀,账簿上的官员除了调任外尽数落网。
这些人全都被押解到渭城。
三日后河堤审案。
在这之前所有人都被彻查过,罪名都坐实了才会送到河堤旁砍头。
换而言之,河堤审案是审给老百姓看的。
到了审案那天,李珣一大早就起床。
用完早食后老陈服侍他更衣,一身繁缛精美的亲王制式紫色交领冠服加身,外罩对襟大袖袍衫,头戴玉冠,气度从容,尽显华贵端方。
秦秉南等官员已经在外头候着了,林秋曼夹在其中,穿着干练胡服,精神抖擞。
莫约茶盏功夫后,李珣出来,众人齐齐拜礼。他瞥了一眼人群中的林秋曼,自顾离去,一行人起身跟上。
出了城,老陈偷偷冲林秋曼使了个眼色,她后知后觉了许久才走到李珣身侧。往日他穿章服就已经让人压力倍增,如今亲王冠服加身,更让人感到云泥之别高不可攀。
李珣居高临下斜睨她,冷不防问道:“怕不怕?”
林秋曼摇头道:“不怕,就是有点紧张。”
李珣故意恐吓她道:“今天要砍八颗头,我要把这些人烧成灰,和在泥里铸成河堤,供世人践踏。”
林秋曼:“……”
好变态。
她默默地瞥了他一眼,以前她总是以现代人的眼光去审视李珣,虽然知道他地位显赫,有皇室血统,但思想上并未转变,仍是抱着人人平等的概念。
不过今日却产生了微妙的转变,原来有些人就是高不可攀,那身亲王冠服足以把她踩到泥泞里。
就算她不承认,也不得不认清现实,那人就是鹤立鸡群,比大多数人优秀。
破天荒的,林秋曼居然生出了几分自惭形秽,想离他远一些。
抵达河堤,已有不少百姓来围观了。
河风有些大,吹得众人衣袍作响。
李珣接过秦秉南送来的香,一行人站在纪念受难百姓的墓碑前,跪地行礼磕头,以表悼念。
有百姓小声呜咽,也有百姓跟着跪下悼念,整个场面肃穆庄严,看得人心中难受。
祭拜完死难者,秦秉南做了个请的手势。
李珣前往临时搭建的简易公堂,端坐于案桌后,其他官员依次落座。
魏常龙看向李珣,他微微颔首,魏常龙高声道:“带要犯钟正上堂!”
吉州别驾从事钟正一身囚衣被带上堂来。
李珣垂眸睇他,神色肃穆,犹如催命阎王,“钟别驾,我且问你,永光十一年朝廷下拨吉州四百万两官银用于修建渭城宁江河堤,你从中盘剥九万七千二百零三两雪花银中饱私囊,可是属实?”
围观的众人窃窃私语。
钟正无言以对。
李珣忽然拍下惊堂木,厉声道:“如实招来!”
底下的林秋曼被吓得抖了一下。
钟正跪在地上痛哭不止。
李珣没有耐性跟他耗,冲魏常龙道:“拖下去砍了,满门抄斩。”
满门抄斩把林秋曼惊出一身冷汗,她偷偷地瞥了一眼坐在案桌后的男人。
那是绝对的至高无上,绝对的中央权威,容不得任何人挑战。
魏常龙亲自把钟正拖了下去,他惊恐求饶。
百姓纷纷让开一条道路,魏常龙把他拽到那块墓碑前,一脚把他踹得跪到地上。
刽子手麻利地朝鬼头刀上喷了口酒,只消片刻,手起刀落,人头落地。
大片鲜血溅洒到墓碑上,冒着热气,百姓连声叫好!
有人甚至点起炮仗。
一老媪啼哭不止,嘶声悲鸣道:“我儿,今生大仇得报,且上路走好!”
那道声音引得众人心酸落泪,林秋曼默默地偏过头朝墓碑的方向看去,李珣却温言道:“别看。”
浓郁的血腥气息在空气里弥漫开来,很快就飘到公堂这边来了。
林秋曼皱眉,她强压下内心的抵触,面上倒还镇定。
接下来是第二个要犯。
林秋曼收敛心神,认真地做笔录。
这些人已经在前日审过了,今天不过是走流程。
面对死亡威胁时,要犯们终是不够体面,有的当场吓尿,有的晕厥,还有的抵死不认,各色人都有。
在接连砍了四颗脑袋后,林秋曼有些受不住了。
那血腥气息令人作呕,特别是她不慎看到一人的头颅骨碌碌滚了出来,双目圆瞪,死得极其惨烈。
视觉冲击力是相当彪悍的!
林秋曼的脸一下子就刷白了,甚至连手都些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