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春绿可期
盛爹有些犹豫,不找儿子咋要钱?咋去京城享福?
盛允南见亲爹一副算计的模样,顿时恶心的犯呕,便道:“爹,我不去叔那算了,我就搁家里孝敬您……”
“这哪行?”盛爹立马跳脚,大声道:“你都已经干了半年了,再干一年半就能从楚哥儿手里拿钱回家,这么好的事你不干,你莫不是傻子?!”
盛允南绷着脸倔强的不动,只道:“娘隔三差五去城里找我,叔早就对咱家有了意见…”
“好南哥儿,你只管去,杨氏有我看着,她断不敢再去扰你。”盛爹搓搓手,开始劝儿子。
“那爹呢?”
“我?”盛爹犹豫了一会,然后咬牙道:“我也不去!”
盛允南和盛元勇抬眸相视一笑,但戏还要收尾,因此盛允南回静绥时,盛元勇一道跟了过去,只为求情。
盛爹在牛车后边追了好几里路,一个劲的追着喊盛允南别忘了回来看他之类的话。
盛允南嘴角往下一压,没搭理盛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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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盛元勇那听了一场大戏后,盛言楚不由高看盛允南两眼,他倒不是想看到盛允南学他从盛家断亲自立门户,与其和家里人闹掰,还不如用软手段将盛爹和杨氏给制住,这样一来,盛允南的名声也要好听些。
经此一事,杨氏的确不敢再偷偷来县城骚扰盛允南,盛言楚的耳边也清净了许多。
也正是因为有盛允南这一番操作,盛言楚这才敞开心怀真正接纳盛允南。
平日里除了让盛允南帮着做事,盛言楚每天还会抽出半个时辰在舍馆教盛允南读书。
盛允南读书天份很高,三百千这类的启蒙书,盛允南几乎都能脱口而出背出来,唯一的缺陷是:认得字不多。
有些字倒是会写,但笔画写得乱七八糟,一看就知道没有经历过系统的学习。
不过偷学学到这个程度已然算不错了。
俞庚余状元当年不就是偷学给自己开得蒙吗?
盛允南多坚持今年,若能遇上良师,未必不能成就一番锦绣前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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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知盛言楚提出要教自己认字,盛允南恨不得将一柱香的时间掰成两柱香使,每每干完了盛言楚交代的活计,盛允南就会蹲在舍馆后罩房的廊下拿石头在地上练字。
日复一日从不断歇。
书院的学正听闻此事后,大大的夸赞了盛允南一顿,盛言楚也因此得了一个“盛小夫子”的称号。
赵教谕先前在秀才坊戏弄盛言楚时就喜欢故意喊盛言楚为“盛小夫子”,如今这四个字得了学正的认可,赵教谕却再也喊不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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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天白昼短而闷热 ,进了七月骄阳似火,整个静绥上空像是笼了一层厚厚的布,直教人喘不过气来。
天热铺子的生意当然要差一些,趁着热假,盛言楚带着程春娘去了一趟临朔郡,临朔郡背靠葳蕤山,比静绥要凉爽不少。
七月十五鬼节那天,远在江南府的钟谚青突然背着大包小包敲响了郡守府的大门,相较于去年被堵在门外不让进,这回钟谚青一报上大名,守门的小厮立马进去通传。
卫敬是一郡之守,便是有热假也不敢懈怠,故而早早去了衙门办公,眼下呆在郡守府的唯有杜氏和盛言楚母子俩。
小厮进来说钟谚青游学归来,盛言楚一听,忙放下手中的果子跟着小厮往大门方向走,待看到跟在小厮身后一身邋里邋遢的钟谚青,盛言楚不由失笑。
“小秀才——”对面钟谚青喜不自禁的尖声叫唤。
边喊边匆忙放下两手还有肩上的包袱,跑过来抱着盛言楚乐开了花:“我猜到你七月要来姑母家,所以我便辞了江南府的活赶到这,你看你看,我给你带了一堆你喜欢的石头。”
小厮立马将钟谚青的包袱拿过来,沉甸甸的包袱一落到青石板上就发出叮当脆响,打开一看,满满的全是雕刻着画卷的石头。
钟谚青一块一块的拿出来给盛言楚看:“这是江南府外城的大河,我瞧着夜色不错,便顺手将其雕了出来。”
盛言楚含着笑接过石头,对着阳光能看到石头上波光粼粼的河水,水纹上还印着繁星点点,弯弯月牙如镰刀悬挂在石头的顶端,岸上或立或站着一群光着屁股嬉笑打闹的小孩。
水中飘着几帆渔船,渔船上火把通明,每艘船鞘上都跪坐着一二头戴书生帽的青年才俊,夜晚时分,这些人竟还流荡在江面上吟诗作词,不愧是钟灵毓秀的江南府。
“还有这块。”
钟谚青在一堆石头里挑出两块扔给盛言楚,龇着大白牙道:“江南府城中大大小小的书院不下百来所,我选了两所最好的书院拿石头刻了送给你。小秀才,你明年就要下场乡试了吧?那我就提前恭贺你桂榜高中!”
除了两座书院和江南府的大河,钟谚青还送了一大包风景画,钟谚青就跟上辈子旅游打卡的人一样,几乎每到一个地方就刻一二有趣景色留作纪念。
盛言楚很喜欢石上作画的艺术品,去年钟谚青送给他的石画他都放进了小公寓,如今又有这一堆好看的石画,盛言楚心中徒增一股集邮的成就感。
如果他擅长丹青,他怕是也会跟钟谚青一样每到一处就画一幅,送人或是自留都挺好。
钟谚青在郡守府呆了大概十来天,这十来天,盛言楚本以为两人能相处的非常融洽,可自从卫敬听闻钟谚青这个侄子去年连童生都没考中后,卫敬沉思了片刻,将窝在密室中看书的盛言楚拎了出来。
从那之后,除了盛允南这个学生外,盛言楚又多了一个十四岁的小跟班,这下‘盛小夫子’的头衔彻底摘不掉了。
甩着小皮鞭咬牙切齿教了十来天后,盛言楚对钟谚青这个大龄学生彻底放弃,钟谚青走南闯北十来年,其实底子并不薄弱,问题是钟谚青有多动症,还没学两句就跟盛言楚唠起嗑来。
为此盛言楚头疼的厉害,好在盛言楚七月底要复课,一到时间,盛言楚就火急火燎的收拾好包袱滚回了静绥。
至于钟谚青,呵呵,卫敬替其找了个严厉的西席先生,据说后来钟谚青被那位西席先生折磨的一天瘦一斤,忍无可忍,钟谚青连夜从郡守府逃了出去。
盛言楚听到这消息后笑到在地上打滚,打趣的骂了一声活该。
惬意的时光总是很短暂,回到静绥后,盛言楚的节奏又开始快起来。
按照三年两考规矩,今年八月依旧有院试,本来书院的教谕都要奔赴郡守陪考,但顾及明年有不少秀才要下场乡试,故而留了一些教谕守在静绥县学。
八月复课后,盛言楚明显感觉到书院的气氛发生了变化。
平时喜欢揪他头发的赵蜀每天不是背书就是做题,其他同窗更是如此,也不管食馆的饭菜有多难吃,只要院里的古钟一响,大家就跟约好了似的往食馆蜂拥冲过去,然后狼吞虎咽一番就往秀才坊赶。
院子大树石桌旁,盛允南将程春娘亲手做的饭菜一一端出来,见走廊上走过一群神色匆匆的秀才,盛允南将筷递给盛言楚,问道:“叔,你紧张吗?”
自打从临朔郡回来后,盛允南整个人如同一张绷紧弦的古琴,但凡盛言楚咳一声,盛允南就要担惊受怕好多天。
书院的秀才们都在夜以继日的备考,他叔若是这时候生了病可就完蛋了。
盛言楚执起筷子,刚准备说话,低头一看发现竹筒里盛着白白的鱼汤,顿时黑了脸。
“叔,奶知道你不吃码头的鱼,”盛允南忙解释,“这是家养池里的鱼,奶特意挑了两条鲫鱼炖汤给你补补身子。”
汤白鲜香,筷子一夹,里边的鱼肉早已挑出了鱼刺,汤上边飘着几粒葱花,闻起来香吃起来味道应该也很好。
然而盛言楚自上半年看到吴记等人被抹了脖子扔到河里喂鱼,从那以后他对鱼就产生了一种不可言说的抗拒。
“真不是码头上的鱼?”拍了拍欲有些犯呕先兆的胸口,盛言楚皱紧眉头,“你可别骗我…”
吃码头上的鱼,他会恶心好久的。
“哪能骗叔!”盛允南笑,“赶紧喝吧,汤凉了容易腥。”
盛言楚瞥了眼盛允南,暗忖这小子不敢对他说假话,这才抄起竹筒喝起鱼汤。
鱼肉能补脑,清爽又开胃,喝完汤盛言楚大口大口的扒饭,说实话,一上午高强度的背书他早已饿得前胸贴后背,如今他个头蹭蹭蹭的往上涨,每日要补充的营养当然也要比前几年要多。
石桌上的饭菜除了鱼汤,还有一根酱烧大猪肘、半边小乳鸭以及秋天的时蔬蘑菇。
三两下盛言楚就干掉了小乳鸭,盛允南坐在一旁看着,又继续之前的话题,兴冲冲的问:“叔,你紧张吗?明年这会子可就要乡试了。”
“紧张?”盛言楚咽下一口饭,方道:“说不紧张是假话,但紧张也没用,乡试就是一根独木桥,过去了就是举人老爷,过不去那我就还是小秀才。”
盛允南闻言立马扬声,声音铿锵有力:“叔明天肯定能高中!”
“借你吉言。”盛言楚发笑。
盛允南挠挠头跟着憨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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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天慢慢转凉,去临朔郡下场院试的人没过多久都回来了,盛言楚抽空去童生居看望程以贵,却发现程以贵双手抱膝蹲坐在角落谁也不搭理。
见程以贵落榜难受,盛言楚索性不去打搅,一旁的梁杭云叹息:“贵哥儿这一年来发狠读书,本以为会中,谁料……”
“是题太难还是?”盛言楚低声问。
梁杭云瞥一眼蹲在角落生蘑菇的程以贵,捂着嘴小声道:“每年科考都会有贼子陷害,咱们静绥运气不好,貌似是带进贡院的水被人下了泻药。”
“什么?!”盛言楚大吃一惊,“好几个教谕都跟了过去,怎么就没防住?”
“适才山长来过童生居,当着我们童生的面将苗训导赶出了书院,说今年院试咱们书院颗粒无收全因苗训导渎职。”
训导是教谕的上级。
“可这关苗训导什么事?”盛言楚不解。
梁杭云:“院试开考前一晚,本该轮到苗训导守夜,谁知苗训导太疲倦睡过了头,定是住在同一间客栈其他地方书院的人搞得鬼,后来…后来的事你也看到了……”
啧,全军覆没……
盛言楚唏嘘不已:“那下药的人可逮到了?”
院试这种大考,一般都是一个书院包下一层楼,据盛言楚了解,郡城大点的客栈会有五六层,如果静绥书院住得是正规的客栈,遇到这种下药害人的事,应该很轻松就能排查出嫌疑的客栈,左不过就那几个书院。
“查不到。”梁杭云蹙眉,“和咱们书院一道住下的书院共有三家,这三家谁也不承认,苗训导将此事闹到了郡守衙门,官爷拷问了三座书院的训导,可谁知他们都说没干过那等下药害人的缺德事。”
“放榜在即,那三家书院都有高中秀才的书生,官爷不好押着那几个训导不放,便让此事不了了之。”
“静绥吃了这样大的亏岂能善罢甘休?!”盛言楚语气有些不爽,“官爷还拷问什么,除了那三家书院,还会有谁处心积虑在水里下药?”
“这不是因为没证据嘛。”
梁杭云苦笑:“贵哥儿几人带进去喝得水,官爷找大查验过了,里边根本就没有泻药,那些人定是趁着客栈灶台师傅不注意,将药下在饭里也未可知。”
盛言楚扭头看了看童生居,除了梁杭云这样没有下场的人,其余童生皆像吃了黄连耷拉着脑袋。
程以贵已经经历了一回落榜,勤学苦练这么久本该敲锣打鼓还乡,如今却……不知道崔方仪听闻程以贵再次落榜会作何感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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院试颗粒无收的打击直接导致童生居陷入了长时间的萎靡状态,就连盛言楚所在的秀才坊都受到了波及。
秀才们坐立难安,有些人一宿一宿的失眠,整个人脸色蜡黄。
“那些人下手毫无痕迹可言,可见不是头一回干这种事。”
“小小院试就敢这般放肆,那咱们乡试怎么办?我可不想我苦读多年最后受他们的迫害。”
“谁愿意自己一番辛苦付诸东流?”
“然防不胜防!他们在明咱们在暗,如何防?”
……
盛言楚坐在旁边听了一耳,深深垂着脸一言不发。
“盛小弟,”后边的赵蜀手戳戳盛言楚,忐忑道:“明年咱们要是遭了难,郡守大人会…会严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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