劝娘和离之后 第145章

作者:春绿可期 标签: 种田 美食 科举 穿越重生

  “楚儿,你看那边那人是不是先前跟咱们坐船上京的那位姑娘?”程春娘指向佛堂西侧的小亭子。

  盛言楚合上书,目光落向小亭子。

  小亭子凭栏边上站着的红衣少女正是华宓君。

  不过这会子亭子并没有见到李老大人的身影,倒多了一位年纪相仿的少女和华宓君在小亭上相对而立。

  盛言楚视力不错,能清晰的看到华宓君对面那姑娘脸色一会青一会红,想来是受了气。

  离得有些远,盛言楚听不真切两人的说话声,但能看得出来华宓君的气势绝对碾压对面的少女。

  才看了一会,那华服少女就被华宓君怼得嘤嘤哭泣起来,暗咬牙后跺脚飞奔离去。

  而亭子另一头,盛言楚则看到一个中年男人站在那心疼得给华服少女抹泪,触及华宓君的目光,中年男人脸色的怒容顿现。

  华宓君面上也有几分激动,盛言楚觉得此刻若非是在寺庙,华宓君怕是要扑上去咬断中年男人的喉咙。

  果不其然,华宓君白玉般精致的小脸上似是裂出一道怨气深沟,下一息,华宓君抓起凭栏上的白雪搓成球用力的朝中年男人身上砸去。

  华宓君从小跟着少将军的部下习武,手法精准,这一砸直接砸得中年男人往后一仰倒,连带着华服少女跟着趔趄扑倒在地,挣扎着站起来时 ,少女口鼻处流出不少鲜血。

  两人皆痛呼冲过来要找华宓君算账,盛言楚心猛地一揪,就在这时,小亭子尽头那侧的佛堂门倏而一开,走出来的人正是李老大人。

  一见到李老大人,中年男人眼里骤现害怕,捂着嘴拉着华服少女急急地往另一头奔去。

  中年男人奔过来的走廊正是盛言楚排队所站之处 ,擦肩而过时,盛言楚多看了两人几眼,中年男人和华服少女眉眼极为相似,想来两人是父女关系。

  急匆匆下台阶时,许时太过心慌脚下有些虚浮,两人一不小心踩到了光溜的冰面上,‘砰砰’两声巨响后,两人哧得一下栽倒在泥泞的雪地中。

  “活该!”

  排在盛言楚前边的一男子朝两人呸了声,讥笑不已:“少将军当年属实瞎了眼,竟看上了华家这么个蠢货!”

  盛言楚了然于心,原来这中年男人就是那个宠妾灭妻残害少将军的人。

  “将这两人给老夫丢出去!”

  李老大人拄着拐杖气呼呼地赶来,目光冷若寒霜:“华正平你个衣冠禽兽的畜生!你那拿不上台面的小妾之女若再敢往我宓姐儿跟前舞她那双爪子,信不信老夫拿刀帮她跺了?!”

  华琦云吓得哇哇大哭,哪里还有半分大家闺秀的气度。

  华正平也好不到哪里去,哆哆嗦嗦地爬起来想跑却被李家人反锁住手动弹不得。

  不消一会,众目睽睽之下,李家人就大喇喇的将华家父女的嘴给堵上扔出了瑶山寺,从头到尾无人上前帮衬华家父女,更有甚者见状鼓掌叫好。

  “李老大人何须跟华家人客气!”

  “少将军出生书香世家,是帝师的孙女,这样紧俏的身份在华家竟连一个妾氏都比不过,哼,要我说,那华正平简直是猪油蒙了心。”

  “何止!连亲生女儿都能送出去让人亵玩,华正平他压根就没良心!”

  “好在皇上开恩,勒令华家不准扶正那小妾,不然地底下的少将军何以瞑目?自己的亲生女儿去喊一个妾氏做娘,简直是奇耻大辱!”

  “扶不扶正有什么区别?少将军早已不在人世,一同下黄泉的还有那个刚出生的儿子,哎,反观华家那妾氏,听说最近怀上了……”

  “难怪华正平来瑶山寺求签……看来是想生个儿子。”

  “他那样歹毒之人活该断子绝孙才对,少将军临死前诞下的不就是个儿子吗?好端端的一对母子,愣是叫他华正平一杯鹤顶红给——”

  “嘘嘘嘘,快别说了……”

  说闲话的几人回首一看,只见廊上的李老大人面色铁青地盯看着他们,几人难为情地笑笑,朝着李老大人拱拱手后羞惭离去。

  廊下的李老大人颓然地抹了把老脸,眼眶发红,二话不说拉着华宓君就往外走,从旁经过时,盛言楚瞥见走在李老大人身后的华宓君泣下沾襟,两片粉嫩的唇瓣倔强的紧咬在一起。

  坐民船时,华宓君曾跑到盛家船舱像程春娘请教过针线活,程春娘并不知道华宓君就是当年在船上听到的那位少将军的女儿,夜里程春娘跟盛言楚说闲话,言及华宓君再过两年就要及笄,怎么女红竟差劲到连七八岁小孩都不如?

  盛言楚没有笑话华宓君,而是轻声细语地将华宓君幼年遭遇说给程春娘听。

  程春娘当天夜里狠狠地骂了一顿华家,后来华宓君再来找程春娘请教时,程春娘对着小姑娘心酸良久。

  “可怜见的。”

  程春娘抹泪:“果真是富贵人家的心最狠,老盛家只管蹉跎咱们,却不敢残杀我,那华家无法无天至极,连怀胎妇人都能下得了手,少将军怀得是他们华家的骨肉,那男人心肠到底硬成什么样才敢……才敢……”

  程春娘说不出那些血腥词,只顾着低头抹泪。

  盛言楚心头苦笑,暗道他娘还是太天真,老盛家当年将他娘和尚在襁褓中的他赶出来,何尝不是想置他于死地?

  只不过他命大,才没有像少将军腹中男胎那样落一个惨死的下场。

  出了华家这桩岔子,本来高高兴兴来求姻缘签的程春娘心情一下跌至谷底,排队进佛堂期间,程春娘一直闷闷不乐,直到从方丈那抽到上上等签后,程春娘当即笑逐颜开。

  出瑶山寺时,程春娘喜得小嘴叭叭不停:“…方丈说寺中共有百签,仅此一只大吉,像那些上吉签都不及我儿这支…”

  盛允南也在隔壁佛堂求了支姻缘,两人正好有话题聊。

  “奶,方丈有没有说叔他啥时候成亲?”

  程春娘心满意足地笑笑:“这倒没说,不过方丈说你叔的姻缘造化…咳,叫什么会婵娟?”

  盛言楚无奈扶额:“牛郎织女会婵娟……”

  “对对对,就是这句祝词。”程春娘喜滋滋的咧嘴。

  见盛言楚一个劲的跟盛允南炫耀抽到的姻缘签,盛言楚嘴角抽了抽,斜睨向月惊鸿:“然舅舅呢?方丈如何给你解签的?”

  月惊鸿含糊地哼了一声,眼神闪动。

  还是盛允南大嘴巴子说了出来,边说边幸灾乐祸地笑:“叔,奶,你们万万想不到方丈是怎么解舅老爷的签的。”

  “别说……”月惊鸿涨红了脸想拦,无奈盛允南嘴快:“方丈说舅老爷不是做生意的料子,还说舅老爷从前做过——”

  “南哥儿!”盛言楚呵斥一声,盛允南讪讪住嘴,对月惊鸿投去歉意的目光。

  月惊鸿白皙的面庞上倏地爬满红晕,他没想到瑶山寺的方丈这么厉害,竟连他从前做过兔儿爷的事都了如指掌。

  盛言楚心中也暗暗叹奇,若瑶山寺方丈真得料事如神,那他的姻缘……

  摊开手,掌心处赫然躺着一枚签木。

  -

  出了瑶山寺后,盛言楚突然谨慎起来,戴着毡帽的毛茸茸脑袋不停的东张西望。

  走在后头的程春娘揪住盛言楚毡帽后沿坠下来的毛球把玩,笑得乌黑发髻上斜插的珠钗华胜不住地摇晃:“瞧什么呢?一路上就见你鬼鬼祟祟的到处看。”

  盛言楚脚步微顿,目光往小径那边游离,张家的祭祀台子早已搬走,见站在小径深处的人不再是张郢,盛言楚舒了口气。

  “娘,我刚在这看到张大人了。”盛言楚不打算瞒着他娘。

  “张大人?”显然,程春娘一时没想起张郢。

  盛言楚悠哉的提醒:“张郢张大人,娘你不记得了?就之前在咱们静绥当了一年县太爷的那位张大人。”

  程春娘怔松片刻:“原来是那位大人……”

  回望了眼小径深处,程春娘喉咙一哽:“楚儿,你不会事在这和他碰上了吧?啥时候的事啊?我咋不知情?”

  盛言楚笑笑,拎着爆竹边往小径深处走,边将他在此地偶遇张家祭祀的事说与程春娘听。

  “…他跑出来追我时,身后还跟着一年轻女子,我瞧着那女子和张大人熟稔的很,想来是张家替张大人张罗的新妇。”

  “张大人对娘有过那种心思,他若是追上来和我叙旧,身后那位新妇怕是心里不好受,我想了想,索性装不认识得了,省得那女子忧思多愁。”

  程春娘自始至终对张郢都没有过男女之情,闻言不禁感慨:“楚儿你做得对,张大人既娶了妻,咱家就别上去打搅张家了,省得外人多舌乱说。”

  当年张郢要娶和离妇的消息在京城闹过好一阵子,张帝师气得速速给张郢找了一个忠贞的自梳女,如此谣言才慢慢散去。

  今日城外人山人海,若张郢在大瑶山上和程春娘相见,届时流言蜚语怕是要长出脚先春燕一步提前飞进城中百姓家里。

  程春娘想到其中的厉害后,越发觉得儿子今天做得好,这时旁边祭祀的人家放了爆竹后往外撤,盛言楚立马提着爆竹走上前。

  小径深处是一片平地,四周围了圈铜丝栅栏,旁边还放置了好几桶水在那,这些水是拿来浇香火的,以防人走后火星子烧山。

  不过这几天京城雪下个不断,便是有火星子飘到了树梢也没啥大不了,不到片刻便有新雪将火星子打湿。

  盛言楚将带来的爆竹放到平地上,点燃后,噼里啪啦的声顿响。

  盛家一行人皆合掌祈祷来年祥贵,盛言楚自然是祈求神明庇佑他在贡院里平平安安,而程春娘想要的东西就多了去了。

  “菩萨真人一定要保我儿高中进士、大哥一家顺遂安康,胞弟然哥儿…”

  程春娘半睁开眸子瞥了瞥合掌闭眼在那养神的如玉般俊俏青年,哆嗦一下,咬牙道:“就保佑然哥儿后半辈子有人疼吧…哦哦对,还有南哥儿这孩子,还望真人也疼疼他……”

  早已许完愿的盛言楚不经意听到他娘的碎碎语后,心中酸涩交加,瞅着爆竹还没燃尽,盛言楚往西北方向看了眼,合掌又许了一个心愿。

  -

  从小瑶山下来不久,空中的雪骤然变大,几人忙去采买过年要用的吃食和物什,回到家时,盛言楚才发现身上披着的大氅不知何时结了层厚厚的冰块。

  外头雪下得急又大,才一夜而已,巷道里就堆了层小腿肚那般深的积雪。

  大年三十那天,程春娘做了一顿丰盛的年菜,顾及盛言楚开春要下场,故而这场年夜饭以米糕为主,程春娘手巧,借用各种花草的汁水做了七彩米糕,寓意盛言楚前程锦绣。

  除了米糕,团圆饭桌上少不了的就是鱼。

  京城水多,鱼的种类也多,想着今年是上京的头一年,程春娘便花大价钱一口气买了十几条鱼,或蒸或炸或炖或煮,总之满桌的鱼。

  当然了,年夜饭自然也少不得程春娘最拿手的火锅。

  端上一锅煮沸的红油火锅后,一家人齐聚团桌举杯相敬,笑迎来年吉庆有‘鱼’,‘红’红火火的好日子。

  -

  正月里,盛言楚去大前门客栈和临朔郡举人们喝了两顿酒,自此再有人喊他去起诗社或是去京郊赏雪,盛言楚一概婉拒,只一心在家温书。

  期间,赵蜀带着小厮来盛家拜年,盛言楚停了半天的功课热情相待,本以为两人能好好的聊一聊接下来的会试,然而赵蜀三句话不离娇娘。

  一会娇娘肚子又大了些,一会又问盛言楚可知道这附近哪里有好的稳婆……总之,送走赵蜀后,盛言楚摇头重重得叹了口气。

  男人若被美色缠上,便是好兄弟的话都听不进去的。

  盛言楚深谙这个道理,见赵蜀陷在娇娘的温柔乡中不可自拔,他这回愣是半个字都没多说。

  赵蜀走后没多久,应玉衡趟着大雪也来了盛家小院,上门除了拜年,应玉衡开门见山地问起盛言楚会试准备的如何。

  盛言楚耐人寻味的笑笑,他跟应玉衡虽各自视为知己,但朝廷会试是一块独木桥,这种紧张档口下,他当然不会将自己的复习底子摊开来拿给劲敌看。

  其实应玉衡也没想过真的打探盛言楚的口风,只不过是因为应玉衡呆在客栈闷得慌,故而上门找盛言楚唠唠嗑。

  两人都是地方尤为出色的举子,论起时务和经义来,两人你一言我一语谁也不服谁,可就是这种分毫不退让的气氛,使得二人感怀颇多,平日里各自困惑的知识点似乎一瞬间得到了醍醐灌顶的舒畅感。

  为此,两人相视一笑,约定每隔三日两人就在盛家小院或是大前门客栈聚一回,届时好理一理各自课业上的难点。

  就这样两地往返多次后,举子们终于迎来了他们翘首多时的春闱。

  嘉和朝的春闱时间并没有确切的日期,有些年份设在三月,有些年份设在二月,今年会试定在二月十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