劝娘和离之后 第151章

作者:春绿可期 标签: 种田 美食 科举 穿越重生

  应玉衡坐下后,盛言楚当仁不让的起身,思索后道:“应兄说得在理,但我倒觉得今年殿试未必会考水患地动这类的策论。”

  “哦?”应玉衡笑着看过来,“盛贤弟有何高见?”

  “高见不敢当。”

  盛言楚挥袖拱手,沉声道:“不知诸位有没有发现今年会试题和往年截然不同?”

  会试结束后,贡院会将所有学子的考卷送往吏部考功司,就连考生们做算术时用得素纸都不会流出来,故而大家很难找到往年的题目。

  一听盛言楚这话,几人摇头,但也有人点头。

  山无绝人之路,虽说朝廷不对外公开会试考卷,但只要有心去寻,肯定能找到会试的蛛丝马迹。

  从前就有考过会试的举子因记忆绝佳,出了贡院后将会试考卷一字不漏复述了下来,那一年会试的考题一份卖价竟高达十几两。

  别看价钱高昂,有得是人买。

  有些落榜举子看到其中的商机后,便不再追求高中做官,入贡院后只顾背考题,三年一轮回,到头来竟比那些做了官的人还活得有滋有味。

  盛言楚微微一笑,当着众人的面将前些年的会试和今年的会试做了比较,顿了顿后,道:“皇上近几年尤为的喜欢考时务,我押殿试也是时务。”

  应玉衡押得是策论,见两府解元各执一词,在场的举人犯难了。

  有人会说,就不能两手抓?

  没时间抓啊,距离殿试只有两个月的时间,策论要写得内容太多太杂,有时候两个月都不一定能将知识点收集完毕,而盛言楚提得时务比策论还要头疼。

  谁能保证接下来不会有新鲜事发生?说不准殿试四月二十二当天皇上当场改题都有可能,时务论就跟天上的云一样,飘忽不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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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筵席散后,应玉衡喊住盛言楚。

  “盛贤弟。”

  盛言楚应声而立,笑眯眯道:“应兄可是想问我将宝压在时务论上有何依据?”

  有才之人都有点恃才傲物,应玉衡也不例外。

  “时务论的确是近几年的新潮,这点我承认。”

  应玉衡大步走过来,昂首道:“但贤弟是否忽略了一点?”

  盛言楚歪歪头,示意应玉衡继续往下说。

  应玉衡谨慎地看了看四周,压低声音道:“当今圣上年岁已然不小,太子也立了好几年,朝廷隐隐有传官家今年有意禅位给太子。”

  盛言楚眨巴眨巴眼:“所以呢?”

  “还所以?!”应玉衡轻哂一声,“盛贤弟今日怎么这般糊涂?若那流言是真,皇上必当在今年殿试上问起常州水患,借此挑一些八斗之才好留给未来的新帝啊。”

  盛言楚窥着应玉衡认真的模样,暗道到了这一步他若是还跟应玉衡唱反调,应玉衡心里应该会不舒服,但应玉衡这个朋友盛言楚很喜欢,思忖片刻后,盛言楚不急不缓道:“应兄说得是没错,但……刚应兄问我是否忽略了什么,这句话我得还给应兄。”

  应玉衡满头雾水:“?”

  盛言楚身子往前倾,哑着嗓音低低道:“且不说咱们皇上愿不愿意放权给太子爷,就说新帝登基这事…连小孩都笑唱‘东宫有二子’,有四殿下在,太子爷能顺利地登上龙椅吗?”

  应玉衡瞳孔骤然放大,无声地张大嘴,好半天都说不出话来。

  盛言楚拍了拍应玉衡的肩膀,笑笑:“当然了,这只是我一人之言,至于殿试到底考什么,谁又猜得准呢?”

  应玉衡猛地一拍脑袋,头皮发麻:“一语惊醒梦中人,盛小弟,若没你的提醒,我差点就误进了错巷啊!”

  盛言楚扯扯嘴角,不再多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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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和应玉衡分开后,盛言楚便窝在家中休养,期间,赵蜀、裘和景等临朔郡举子来盛家拜访,聊起殿试时,盛言楚并没有藏私,将对江南举子说得话一并和赵蜀等人说了,结局不出他所料,依旧是一半人站时务,一半人站策论。

  和举子们聚了几回后,盛言楚甚觉无趣,便以温书为由婉拒那些日日上门求吃酒起诗社的举子,没了外人的打扰,盛言楚终于可以进小公寓开始准备殿试。

  三月后,京城开始回暖,就在城中百姓认为今年京城依旧没有花开满园的春天时,京郊大瑶山似是一夜春风拂过,山上那些不知名的花儿开得遍地都是。

  阳春四月,京城上空像是笼了一层层甜香的糕糖,满山的六瓣仙人杏争相高挂枝头。

  杏花一开,众书生祈盼多时的杏榜踏着晚春的步子如约而至。

第116章 【三更合一】 四月杏榜……

  嘉和朝殿试会取三百名进士, 赐进士及第的唯有一甲三名,这一甲三名名号响亮,分别是状元、榜眼和探花。

  常规来说, 赐进士出身的一共有一百名, 百姓们称其为二甲,二甲榜首唤为传胪。

  剩下的一百多名则顺延唤为三甲, 三甲榜首亦唤为传胪, 但此传胪和二甲传胪有着天壤之别。[注1]

  不过,京城举子们暂且没心思去想殿试的排名,因为决定他们能否上金銮殿面圣的杏榜来了。

  “去年连续下了好几个月的雪,原以为开春不好过,没想到过了三月河面上的冰全化了。”

  程春娘眉宇间俱是笑意, 指着院子上空洋洋洒洒往下落得花瓣, 莞尔道:“不过一夜而已,大瑶山上的花就跟得了皇上号令似的, 都开了。”

  盛言楚右手上的冻伤裂痕已结疤, 拆了绷带后发现伤口处长了点红肉出来,可见盛言楚右手并不全是冻伤,毕竟冻疮很难短时间全乎。

  伸出手, 空中飞舞不断的花儿径直落到盛言楚掌心, 大瑶山上的野花居多,但靠近甜水巷这边则开满了杏花。

  京城人大多爱富贵的牡丹, 然野杏花偏偏生得比牡丹坚韧,漫山遍野都是,用不着人去悉心伺候。

  “杏花初绽,杏榜题名时——”

  门口而立的应玉衡笑着高喊两声,“盛贤弟, 你怎么没去贡院?”

  盛言楚翻手将花瓣握住,大步迎上去:“还说我呢,应兄不也没去贡院吗?”

  应玉衡踏上游廊,对着院中搓洗红薯粉的程春娘拱手喊了声‘程娘子好’,旋即看向盛言楚。

  才几日不见,面前少年个头似乎又拔高了些,眉眼处的稚嫩气息早已褪得干干净净,肤色较之冷白,穿着一身青色绣松袍子,越发衬得此人面容清隽文雅。

  少年步履轻缓,高束起的黑发随风飘扬,不知何时上面撒了几片杏花,应玉衡看得有些发呆,心中暗喊一声好一个清雅华彩儿郎。

  “应兄。”

  盛言楚浅浅而笑,领着应玉衡进了书房:“贡院放榜最为熬人,去年乡试放榜我差点被那些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们挤成肉饼,今日说什么我也不愿再去凑这个热闹。”

  盛言楚不着急去看榜,程春娘急,便喊盛允南和月惊鸿过去瞧瞧,这两活宝比盛言楚这个考生还要兴奋,天还没亮就跑去了贡院。

  应玉衡则亲自往贡院那边走了一遭,可惜没能挤进去,想着离放榜还要等很久,应玉衡索性往甜水巷这边拐,没想到还真的让应玉衡猜了个中:盛言楚没去贡院看榜。

  两个有机会攻占会试会元一角的人此刻皆盘腿坐在炕上闲散喝茶,这一幕属实让人难以相信。

  “往你家来的路上,我瞧见了好几个拿着纸笔在那听消息的人,那些人一脚踩在甜水巷口,一边留意着外面的动静,定是想得了杏榜的消息后就往你家赶。”

  应玉衡这两日受了风寒,嗓子有点哑,不过言语间的高兴很真诚。

  盛言楚给应玉衡换了盏熬制好的枇杷水,脸上笑意满盈:“应兄惯会打趣我,住在甜水巷的举子可不止我一人。”

  应玉衡咕了一大口枇杷水,哼笑:“要我说,这些报喜人得改改策略,既知甜水巷里有个解元公子,何须守着别的举子,往你家门口一站,一旦听到风吹草动,立马进来报喜,届时这第一茬的赏银怎么着也要好几两吧?”

  盛言楚眼眸一眯:“这也得看报的是第几名的喜,若是那吊尾巴的名次,我哭都还来不及呢,哪里还有功夫应付他们?”

  当然了,这话是玩笑话,上了杏榜都是喜事,没道理将报喜的下人往外赶。

  前些年就出了一桩奇闻,据说一名十分有才学的举子极为不满自己考了榜尾,从报喜人那听到消息后,那举子一气之下殴打了报喜人,并扬言报喜人在说胡话,后来贡生名单传开后,举子才知道自己做了蠢事。

  有心人将这件事告知了皇上,皇上极为不悦,痛斥此子嚣张狂妄,后来此子连在殿试上翻盘的机会都没了,直接由皇上赐了同进士踢出了京城,此生没被重用。

  应玉衡啧啧道:“第几名的喜?自然是会元——”

  “别别别,”盛言楚也学起了笑脸谦虚这一套,昂首道:“有应兄珠玉在前,我岂敢越过应兄?”

  这话半真半假,应玉衡的确是个了不得的才子,但盛言楚认为今年的会试他做得并不差。

  当然,前提是那道‘西山书院’的时务题他没有悟错朝廷的意思。

  两人闲侃互相奉承时,贡院屋内却吵得不可开交。

  远在皇宫里的皇上不知何时进了贡院,此时正端坐在上看着两方人为了谁做会元而吵得面红耳赤。

  “可有定夺了?”

  老皇帝年迈,但神威俱在,声音沉稳有力。

  屋子顿时一静。

  右边一文官撩起官袍往前一跪,铿声道:“皇上,臣以为会元当定江南府应玉衡,应玉衡不论算术、律法,皆答得严谨有条有理,第三场诗赋更是出色非凡…”

  话还没说完,左边站出一人:“皇上,臣以为当赐临朔郡盛言楚为会元。”

  这话勾得对面嗤笑不断。

  老皇帝威严目光往对面一射,几人忙七嘴八舌的说开。

  “临朔郡盛言楚今年方十六,这样小的年纪立为会元委实不妥,虽说朝中不乏有少年成名的臣子,但这些人大多出身书香世家,言行皆有家族拘束,而那盛言楚呢,一个商户子罢了,若是取他为会元,天下读书人怕是要笑掉大牙!”

  “商户子怎么了?”一人厉声反驳,“你们这是偏见!是抗旨!”

  说着朝老皇帝拜了拜,义正言辞道:“九年前皇商金家为我朝战事出了大力,皇上特为商户之子降旨准许他们科考,盛言楚身为商户子一路披荆斩棘考到京城,他怎么就不能取为会元?”

  掷地有声的质问后,这人仍不解恨,朝对面嘁了声:“尔等根本就没有聆听圣意,如此蔑视商户子,怎么还吃着商户运进城中的米粮?穿着商户从西北带过来的皮毛?若说盛言楚因为商户身份而屈居第二,且别说读书人笑话此事,你们就等着外头成千上万的商户百姓拿着算盘珠子砸死你们吧!”

  “你你你——”

  “戚寻芳!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咒我们!”

  对面几人纷纷拂袖,脸色涨红。

  说话的人正是戚寻芳,戚寻芳身为翰林官,这些天因在翰林院主持散馆事宜,所以并没有参与会试考卷的批阅,这会子之所以出现在贡院和文官对峙,是因为翰林大学士生了场重病,戚寻芳替得是翰林大学士的位子。

  戚寻芳笑得像只狐狸,盯着众人难堪的脸色,不紧不慢地续说了些无关紧要的话:“下官不过是替天下商户子不满罢了,若言辞上有欠妥之处,还望几位大人海涵。”

  对面几人冷哼连连,正欲指责戚寻芳以下犯上时,首座上的老皇帝突然开口:“将盛言楚和应玉衡两人的考卷呈上来。”

  立马有官员躬着身子奉上考卷,会试的卷子很多,老皇子抬手在一堆卷子中看了看,最终抽出其中一张。

  戚寻芳视线投注过去,摊在老皇帝跟前的正是‘西山书院’那道时务题。

  老皇帝低头去看时,包括戚寻芳在内的几人均不由屏息凝神。

  皇上突然要看两人的考卷,可见戚寻芳刚才那一番话起了作用,不然老皇帝大可直接点应玉衡为会元,如今细看两人的答卷,想来会元花落谁家端看这道题谁答得好答得巧。

  老皇帝率先看得是应玉衡的考卷,戚寻芳心一紧,暗忖两人中,想来皇上更为看重应玉衡。

  到底是江南大府出身,连皇上都要高看三分。

  至于盛言楚……哎,戚寻芳叹了口气,一来身份着实低了些,二来年岁也小了些,戚寻芳不得不承认这点,朝中年龄小的官员是有,但大多不堪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