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春绿可期
几个读书大府,盛言楚不放心便让卫敬拨两个机灵的家生子帮他守着,卫敬接到信时人就在淮安府。
看完信后,卫敬从随侍中择了三五个聪慧的伙计送到严栖江所在的严家。
严家在不久前接到了儿子严栖江的来信,严家虽有人脉,但叫他们无缘无故去帮盛言楚打点生意,严家人当然不答应,办得好当然好,若砸了生意呢?
正当严家犹豫不决时,盛言楚的银票和卫敬的人一起送到了严家家主手中。
“有卫大人做担保,这事…可以做,若闯出了名堂,于咱们而言是好事一桩。”
严家人商量后皆点头,说干就干,很快淮安府相关商铺都摆上了盛家的墨石。
卫敬护犊子,见商户齐心协力替义子叫卖,他这个做义父的当然不能干坐着,为此,卫敬和杜氏商量了一番,将远在江南游玩的侄子钟谚青喊了过去。
“如今楚哥儿生意上缺人,不若你去帮他下?”
钟谚青和小时候一样顽皮,卫敬也不跟他拐弯抹角,直接点题。
一说要帮盛言楚,钟谚青轻快地跳起来:“姑父说得可是墨石?”
不待卫敬点头,钟谚青龇着牙笑:“这事姑父不说我也准备写信给楚哥儿呢!”
卫敬笑看侄子:“哦?”
钟谚青十分乖觉,打趣道:“您是知道的,我在江南府租了个小门面做雕刻玩意,那日去书肆买颜料,有小厮向我推荐各色墨石,还说是京城商户状元家的生意,我一听商户状元,便料想这是楚哥儿的手笔。”
颠了颠手中雕刻精致的石头,钟谚青嘿嘿笑:“姑父,不是我说蠢话,楚哥儿的墨石颜色的确很正,但江南府好风雅,那些墨石看上去未免太素了些。”
“我瞧着楚哥儿这波生意做得挺急,是为了赶八月的院试吧?”
卫敬嗯了声:“我找你就是为这事,做生意也要因地制宜,江南府的墨石的确要重新制定包装规制。”
“巧了。”钟谚青握拳抵住手轻拍,“我写信给楚哥儿就是这么建议的,若他不嫌弃,我倒是愿意帮他雕几副画印到墨石上。”
卫敬笑:“此事我替他做主,你直接去做,不用等他回复。”
等回复当然来不及,盛言楚收到钟谚青的书信时,时间已跨越到八月初。
和书信一道来的还有江南府的墨石账本。
江南府交通便利,账本到了两天后,淮安府、临朔郡等地的账本也相继送来。
因时间紧,盛言楚着重做黑墨,为了占得先机,他偷偷往材料中充了点白雾。
唯恐白雾消散快售后名声不好,盛言楚左思右想后还是决定将小公寓里的材料拿了出来。
这些材料全放在小公寓书房窗边,吸饱了白雾,制成墨石运到地方后虽然消散的很快,但闻起来依旧有一股淡淡宁心香气。
为了避免五皇子的人查到他头上,盛言楚往配方里面添了薄荷叶,薄荷叶气味清幽,倒能遮掩白雾的存在。
白雾虽淡,但书生们每日和墨石打交道,定能发现盛家墨石和别人家的不同。
盛言楚不想过分的依赖小公寓里的白雾,便尝试着将中药兑在墨石水中,黄芪、党参、枸杞等药材研磨成粉后按照比例掺和在配方中,为了销量,盛言楚甚至不惜将人参磨碎做出人参墨。
程春娘见儿子将大把的银子往里花,顿时心疼不已:“这哪里是写字用的,我瞧着都能拿来补身子吃了。”
盛言楚笑了笑:“这些墨的确能吃,但吃多了对肚子不好。”
程春娘叹了口气:“楚儿,你这又是人参又是枸杞的,就不担心卖不出去?”
这问题盛言楚不敢乱回答,生意能不能做好要天时地利人和,他尽最大努力将质量提上去,剩下的就由地方商户去操作。
功夫不负有心人,待看到江南府等地的账本后,盛言楚终于松了一口气。
江南府有钟谚青雕刻手艺加持,卖出去的黑色药墨数量最多,紧接着竟是临朔郡,临朔郡负责的商户来信说临朔郡地方书生一听墨石是盛言楚家铺子所出后,二话不说就选了盛家墨石。
排在第三的是严家负责的淮安府,起初怀安书生是看在严家人的面子上才买一两块墨石回去,用过后方知这些墨石中的妙处。
墨石研磨开后,里头蕴藏的药味扑鼻而来,药材大多有醒目安神的功效,气味并不刺激,清清幽幽的很好闻。
有些讲究的书生不喜欢用宿墨,所以当擒文斋摆放在外的全是宿墨后,书生们便尝试着使用盛家的墨石,这一用就一发不可收拾,口口相传后,竟有大半人在院试前都换了墨石。
擒文斋主家在京城,为了不惊动周蜜,盛言楚故意没有在京城摆上黑色药墨,只单单在国子监对面寻了个铺子卖画师用的彩墨。
临近院试,备考的书生们那里有闲心去作画,因而上门的买客并不算多。
这期间,周蜜一直让人盯着盛言楚的动向,不成想手底下那人被擒文斋少东家收买了。
少东家知之甚少,再没弄清事情的来龙去脉就断言周蜜和盛言楚暗中勾结,还血口喷人的跑到大东家面前污蔑周蜜早就投靠了盛言楚。
周蜜恨得牙根痒痒,费劲地去跟大东家解释自己和盛言楚不是一路人,从大东家书房一出来,贴身小厮就拿着账本慌慌张张地跑过来,到了这一步,周蜜才知道自己被盛言楚瞒到了现在。
京城擒文斋的生意一切照旧,周蜜怎么也没想到盛言楚会在短时间内将地方商户撺掇起来替他卖命。
可以说擒文斋守住了京城墨石生意,但外边的墨石市场早已换了天。
听小厮说起淮安府,江南府等大府生意皆被盛言楚拿到手后,周蜜气得头顶冒烟,这会子找盛言楚算账根本是无稽之谈,周蜜只能将怒火撒在擒文斋少东家身上。
八月初九就是院试,而擒文斋设在地方的铺面里还存着一大堆陈墨,就在周蜜以为盛言楚会垄断地方墨石市场时,盛家墨石断货了。
周蜜掏了掏耳朵,不敢置信地问第二遍。
小厮喜不自禁:“爷,盛家墨石没货了!”
周蜜大喜过望:“那还等什么,赶紧将咱们的货降价处理!”
盛言楚的墨石周蜜看过了,用的材料昂贵,卖出去的价钱却又不是顶贵,那到时候擒文斋若还以高价出售,指不定犄角旮旯处会冒出赵家墨石、钱家墨石和他们擒文斋争抢市面。
为今之计,擒文斋只能自降身价,何况他们卖的是陈墨,合该降价才对。
小厮哎了声,飞鸽传书至大江南北,不消两日,擒文斋剩余的墨石皆折价卖了出去。
少东家得知此消息后,越发张狂地跟大东家告状:“爹,再过几天就是院试,他周蜜这时候降价是何居心?肯定是跟盛言楚串通好想搞垮咱们擒文斋!”
大东家这回陷入了沉思,若之前周蜜还能以耳目被儿子掩住而不知盛言楚在地方上的动作,那现在呢?
为什么盛言楚一停手,周蜜立马就知道了?
少东家眼睛闪了闪,装做不知,还声嘶力竭的控诉自己并没有收买周蜜的人。
大东家心一直都偏向儿子,加之周蜜擅自做主半价出售墨石,大东家这回也恼了,将周蜜喊到跟前,高声质问周蜜为什么要跟盛言楚搅合到一起?
周蜜正欲解释,大东家接下来一句冷冰冰的话砸得周蜜头晕眼花。
“你怎么跟你爹一样这么无用?你爹毁了一次擒文斋,难道你这个做儿子的还要再毁一次?”
周蜜真的没料到大东家会骂他爹,他们…不是最要好的异姓兄弟吗?
大东家烦躁地翻阅着外边送来的账本,望着上面一堆的负账,大东家直接将账本往周蜜头上扔,周蜜没躲,额头砸得鲜血直流。
从书房出来时,周蜜和少东家在房门口迎面碰上,望着周蜜脸颊上的血污,少东家傲睨一笑,肥胖的胳膊猛地往周蜜身上一撞,周蜜失血过多,加之身子纤瘦,一时跌倒在地。
书房里,大东家还在喋喋不休的叫骂着周蜜,中间掺杂的脏言碎语听得周蜜瞳孔发红。
原来只是他周蜜一人将大东家当成父亲,在大东家眼里他还不如那个草包肥猪儿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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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初九贡院大门打开,搜检完毕后,童生们开始进行院试。
科考前后翰林院忙得不可开交,但只要科考一开始,翰林官们就跟春雨后的野草一样,闲得发疯。
但盛言楚照旧忙,不过是幸福的忙。
大把大把的数钱能不开心吗?
因数量多,严栖江便从商户社学挑了几个算术好的孩子过来帮忙。
忙碌了两天加一夜后,各地账目终于算清。
“叔,”盛允南将账目给盛言楚过目,小声道,“您悠着点看…”
严栖江和社学的孩子相视一眼,暗中连连叹气声。
盛言楚则轻松结过账本,啜了口茶后认真看起账本,看完后盛言楚直接将账本锁进柜子。
严栖江欲言又止:“盛翰林,您…没事吧?”
哪有人亏本了还若无其事?
盛言楚挑眉:“严兄以为我当如何,该哭?”
哭?严栖江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他想象不出盛言楚崩溃大哭是什么样子。
“咱们精疲力尽的忙了个把月,上上下下的打点,到头来竟一两银子都不赚,还倒贴五十两…这…”
盛言楚坐直身子,莞尔解释:“其实我本来就没指望短时间内赚银子,为了压擒文斋,我将价钱摁到最低,薄利多销,严兄,我能收回成本就已然不错了。”
严栖江皱眉:“那日后还卖吗?总亏空可不成。”
“不会赔的。”盛言楚极有信心,“只要名声打出去,外头的书生都知道盛家墨石好用,那咱就不愁挣不到银子。”
“明年有县试和府试,时间线长,咱们好好准备,定会大赚一笔。”
严栖江愣住:“咱们?”
“怎么?严兄不愿意?”
严栖江忙摆手,笑得不自在:“不不不,当然愿意,求之不得呢,只是、只是我和华琦云好过,您当真不嫌弃我?”
盛言楚轻笑:“严兄见外了,你我同朝为官,又都是商户出身,合该惺惺相惜。”
严栖江没大毛病,除了当初眼瞎喜欢上华琦云。
义父来信和他说了,淮安府严家在这次墨石生意中付出了心血最多,当然了,一部分肯定是因为义父。但不管怎样,严栖江帮了他不少忙,他愿意在严栖江身上给足信任。
严栖江闻言心潮澎湃,迭声说他定不负盛言楚厚待。
这时,阿虎敲门。
“爷,擒文斋周掌柜找您。”
盛言楚眼皮子一颤,周蜜这是来找他算账的?又要来骂他不要脸?
阿虎吞吞吐吐,挠头道:“周掌柜还带了行李过来。”
“带行李?”盛言楚诧然,“他被擒文斋赶出来了?”
“托您的福——”
门口响起一声儒雅的声调,周蜜现身在门口,阴阳怪气道:“您可真有能耐,外头墨石做得风生水起,我这个擒文斋的掌柜竟蒙在鼓里一问三不知。”
说着将肩上的包袱往地上一摔,痞笑:“我因为你被那对父子俩踹了出来,盛大人,您得负责啊。”
盛言楚瞥了眼地上的包袱,哭笑不得。
严栖江不悦地瞪着周蜜:“周掌柜和擒文斋之间的事,何故要往盛翰林头上甩?”
周蜜斯文地垫着包袱坐在地上,下巴往上盛言楚身上抬,皮笑肉不笑道:“你问他,问问他都干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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