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春绿可期
严栖江迷茫的目光移向盛言楚,事已至此,盛言楚也不打算再瞒着,含笑道:“周大哥怨我是应该的,但周大哥也该反思一二,为何你身边的人会那么容易被收买。”
他为了阻拦周蜜搅合,便故意放消息给少东家,说周蜜和他私交甚厚,少东家脑子缺根筋,听信谣言认定周蜜对擒文斋不忠,此后便有了大东家怀疑周蜜的一系列事。
周蜜脸色变了几刹,他身边的人全是大东家的眼线,这么些年,大东家一直在防着他,说什么被少东家收买,实则那些人本来就是那对父子的家奴!
既然擒文斋不愿意要他,那他走就是了。
盛言楚睨了眼包袱,展眉而笑:“周大哥能来盛家,言楚自当欢迎。”
周蜜没想到盛言楚这么好说话,脸色倏地张红,支吾道:“倒也不枉我当初在码头拉你一趟…你小子…你小子还算知恩图报。”
盛言楚连声说是,周蜜从小就呆在擒文斋,对墨石生意比在场的任何人都要熟稔,搁上辈子,想将周蜜从对家公司挖过来,至少得给百万年薪的总经理位置。
周蜜的到来对盛言楚而言如虎添翼,为了给新东家看看自己的斤两,赶在院试结束前,周蜜将盛家在京城的墨石铺面重新规整,但行有行归,周蜜并没去对盛言楚透露半点有关擒文斋墨石秘方的话。
盛言楚也没请求,就在擒文斋父子两恼恨周蜜的‘背叛’时,京城盛家墨石铺面重新开张。
里面不再只有画师才能用的三彩墨石,还有书生们惯常用的黑墨,盛言楚找大夫要了几副养身的方子,和周蜜等人商量后,依旧花大价钱购草药做药墨。
院试一结束,盛言楚就让铺子里的小厮拿着写好的招牌去贡院门口吆喝。
广告词和上辈子各种大考之后纷发的小广告相差不大,反正就是给下场的书生们送温暖,只要接传单,就能免费获得一小块盛家墨石。
盛言楚特意让钟谚青往京城送了些雕刻着鼓舞人心话语的模具,墨石上印上令人发愤图强的字,下场书生们看到后,心里油然而出一股正气。
考得好的书生会笑吟吟地邀同窗去盛家墨石铺子溜达一圈,顺便买走几块药墨,考得不好的,收到鼓舞后,更要去盛家墨石铺子吸一吸心灵鸡汤。
院试结束不到半天,盛家铺面的墨石就售罄一空。
严栖江散衙后就来铺子帮忙,见外头好些人没买到,忙催促:“货卖光了,怎么不见人上货?都跑哪里去懒着了?”
盛允南笑嘻嘻地擦把汗,小声道:“这是叔特意交代的,说药墨今天卖完了就不卖了,再卖得等上十来天,从明天开始就只上普通的黑墨和三彩墨。”
严栖江呆了呆:“这是为何?明明外头好些书生都想要买药墨,既有存货,干吗藏着?”
盛言楚比严栖江散衙时间晚,此刻没办法给严栖江解惑,周蜜掸了掸算盘,眼瞅着今日的账目要翻好几页,周蜜笑得见牙不见眼。
“严大人听东家的总没错,东家说好物不能贱卖,要时刻给外人一种供不应求的假象,唯有这样铺子里的药墨才能卖出高价。”
严栖江似懂非懂,但听盛言楚的总没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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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家墨石铺子生意红火,最眼红的自然是周蜜的前东家擒文斋。
大东家将偷偷买来的药墨往大夫面前一扔:“闻闻,里面掺得药都说出来。”
“参片…”大夫迟疑了下,又去闻另一块,道:“这块是枸杞…”
“这块是党参,这是黄芪…”
大东家脸瞬间变黑,少东家吱哇乱叫:“盛家铺子上挂着木牌,上面清清楚楚标着药名,我爹他是不识字吗?要你一口一口地说?”
大夫很是为难,踌躇道:“可这墨里的确只掺了这些药啊,再无别的。”
少东家还想揪着大夫骂,大东家一个斜视瞪过来,唬住儿子,大东家吩咐大夫:“来几副养身的方子。”
随后又喊来擒文斋的新掌柜,让其去做药墨。
见盛家药墨卖空,擒文斋立马推出自家新的药墨,没买到盛家药墨的书生忙不迭去擒文斋买,买回家用了一晚上后,书生们又都找上了门。
“退钱!这根本就不是药墨!”
少东家龇着金牙,漫不经心道:“怎么就不是药墨?墨石里面的药材是我爹亲自带队从外边批运回来的,擒文斋做生意向来讲究,怎会做假?”
见擒文斋死不认账,书生们将买来的药墨往地上一砸,冲围观的百姓吼:“大家来评评理,这是药墨吗?比泔水还馊臭!”
地上的墨石一裂开,顿时跑出一股股难闻的酸臭味。
老百姓们纷纷捂鼻,就在这时,擒文斋的新掌柜慌慌张张地走过来。
原来擒文斋做好的药墨一夜之间全馊了!
能不馊吗?现如今正直热夏,草药很容易腐烂馊臭。
不知是谁喊了声:“擒文斋以次充好,竟敢拿泔水东施效颦学盛家卖药墨?还不快砸了这家赚黑心钱的书斋!”
“砰——”义愤填膺的书生们人多,三两下就将擒文斋的牌匾取下来踩得稀碎。
砸了铺面还不算,书生们吵着嚷着要赔钱,等大东家急急忙忙赶过来时,擒文斋里边的物什皆被抢一空,儿子则被打得鼻青脸肿瘫在地上爬不起来。
第141章 【三更合一】 程以贵、……
擒文斋被砸的消息传来时, 盛言楚刚下衙,周蜜在墨石铺子对账,见盛言楚进来, 周蜜单手执起袍角快步迎上来。
“东家, 大喜事。”
周蜜虽和盛言楚之前闹过不愉快,但周蜜这人公私分明, 生意面前, 周蜜俨然将盛言楚当成老板,只不过一出铺子谁大谁小就要另论了。
盛言楚将官帽甩给跟来的盛允南,轻笑道:“什么喜事能惊动周大掌柜?”
院试结束当天铺子一日进账几百两也没见周蜜高兴的出来迎接他这个小东家。
周蜜今年二十九,家中有一子,丧妻多年。
因着年纪和他娘差不多大, 周蜜总是喜欢调侃的称他为小东家, 除非有外人在,周蜜才会正正经经地唤他一声东家。
好比现在这样在铺子里喊这么正经就显得不太正常了。
周蜜生得像白净书生, 些许是常年经商的缘故, 嘴角总是勾着三分笑,但盛言楚觉得那笑容假的很,不像现在, 两排白牙从嘴里咧了出来。
“擒文斋的牌匾被人砸了。”
周蜜说这话时用了几分力, 道不清是恨还是幸灾乐祸,“药墨哪里是那么好做的, 现在又是大热天,熬制的墨汁若不妥善降温归拢,很容易变质,何况他们还不知所谓的直接往里面添加中药。”
盛家药墨并不是简简单单的将熬好的药汤直接往墨汁里面搅拌,而是通过蒸馏加工, 并按照一定比例进行混合,这些手法整个铺子除了盛言楚,就只有他买得那几个死契小厮知道,连周蜜都不清楚。
擒文斋对此就更是不知了,没接触过药墨,以为做法简单,这样不经大脑思考做出来的药墨写出来的字会散发中药的苦味,搞不好还会弄坏原本的墨汁,就好比墨水变馊。
“擒文斋一向以质取胜,这会子闹出这等事,名声怕是要一落千丈。”
毕竟是周蜜的前东家,盛言楚不好说擒文斋日后势必会被他家的墨石打压。
周蜜心思活络,闻言短促的冷笑两声:“早在擒文斋将去年陈墨当新墨卖得时候,内里的名声就已经烂了。埋怨我半价卖陈墨?哼,陈墨和新墨能一个价吗,书生们又不是傻子!”
周蜜说得对,当盛言楚大刀阔斧的在各地售卖盛家墨石时,原是有一批擒文斋的死忠粉嫌弃突然冒头占据市场的盛家墨石,并呐喊擒文斋是老字号,墨石的质量有保证。
谁料这话没过多久就砸了自己的脚,擒文斋辜负了这些老粉的信任,因为有人发现擒文斋卖出去的十块墨石里就有八块是陈墨。
并不是说陈墨不能卖,但价钱必须大打折扣,不然书生们吃亏啊。
太子没被废之前,擒文斋生意如日中天,只会有缺货的时候,断没有卖陈货的机会,就因为没有例外,擒文斋才敢冒险旧壶装新酒赚没良心的银子。
“我阻拦过,可惜他们不听。”
周蜜强自按住不悦,轻咬牙讥诮道:“那回咱们在京郊码头相遇,我也是故意空了几辆车的,三伏天染料不抓紧制成墨很容易坏掉。但擒文斋作坊因为废太子的缘故积了好几间陈墨货,趁着院试,铺子应该大开火力将旧货清空,而不是像往年一样继续造墨。”
盛言楚点头赞同:“擒文斋有你这样认真负责的掌柜是他们的福气。”
周蜜苦笑摇头:“我打小就在擒文斋,原以为我也是其中的一份子,不成想我就是一个笑话,跟我爹一样,被那对父子玩弄于股掌之中。”
这几天盛言楚也听到了一些风言风语,有人传周蜜的爹当年之所以嗜赌变卖家产其实是中了仙人跳,背后搅局的人正是和周蜜老爹称兄道弟的擒文斋大东家。
周老爹从大东家沦落成赌徒,自身原因肯定也有,但擒文斋现在的东家在其中扮演的角色应该也不干净。
但这种事过去二十来年已经找不到证据,周蜜这个做儿子的只能认栽,擒文斋大东家收养周蜜是事实,周蜜这时候反口咬擒文斋,讨不到好不说,还会被世人指摘没心没肺。
“我不报仇。”周蜜恹恹开口,“不管我爹当年是不是被那人诱导着去赌,但他赌就是赌了,这点赖不掉…我这二十来年都在擒文斋里头过活,擒文斋是我的心血,我做不到落井下石。”
盛言楚挑眉,他还以为周蜜会借着盛家的力去回踩擒文斋呢。
拍了拍周蜜的肩膀,盛言楚语重心长地提点:“周大哥深谙生意经,应该知道对竞争对手心软就是砸自己的招牌,现如今周大哥既来了我这,那——”
周蜜截走下半句话,铿锵有力道:“东家放心,我公私分明。只我有一事相求,还望东家准我。”
“说。”
周蜜扯动嘴角,软下语调:“到底养我一场,若擒文斋日后有对不住盛家的,烦请东家手下留情,当初建擒文斋也有我爹的一份,他老人家不再了,我做儿子的保不住这份产业已然惭愧不已,如今只能期盼擒文斋还能存留于世。”
盛言楚看着周蜜认真慈善的模样,面色松动了些,缓缓道:“我这人一向不喜欢垄断,擒文斋是老字号,都说烂船敲敲打打还有三斤铁…这样吧,我给你一句实心话,只要擒文斋不捣乱,我盛家绝不大鱼吃虾米。”
周蜜闻言哽咽了下,拱手行了个文人礼:“多谢。”
古代可不讲究盛言楚这种反对垄断的思维,很多产业一家独大的现象很多,擒文斋靠山被撤,名声下滑,此刻正是砍收擒文斋的绝佳机会,但盛言楚没有。
之所以不收购擒文斋,是因为擒文斋现在乱作一团,盛言楚没心思去接手这样的铺子。
盛家铺子刚刚新起,这时候将擒文斋吞咽进肚,会让其他墨石铺子感到恐慌,误以为盛家胃口大,吞并擒文斋后,说不定下一个就是他们。
盛家近几日生意的确卖得好,但到底是墨石届的新人,一上来就将擒文斋灭了,很容易导致其他墨石家族联手对付盛家。
这就是盛言楚不针对擒文斋的最大原因。
但前提是擒文斋不招惹他。
生意场上讲究有来有往,擒文斋若惹他,他还是要反击的,这道理周蜜想必也懂。
周蜜现在只能祈祷那对狗父子别再胡来了,他能求盛言楚放擒文斋一回是碍于脸面,情分这东西消耗的快,多来几次周蜜这份新工作怕是不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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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秋节后不久贡院门口就挤满了人,三年两场的院试放榜终于来临。
盛言楚得以清闲一天,便邀上夏修贤和应玉衡等人来铺子后院吃锅子。
中秋一过,京城的气温就像连夜打了霜一样,突然变得凉意飕飕。
日头嫩下来后,吃热腾腾麻辣鲜锅的人越发的多,盛言楚领着夏修贤等人过来时,铺子里压根就没空桌,连吃小窑罐站立的脚都放不下。
不得已,几人只好坐马车去城北甜水巷子。
一下车,李兰恪人都傻了,指着站在巷子口拎着小窑罐吃饭的两排人:“楚哥儿,还有地儿让咱们吃吗?”
“怎么会没有?”盛言楚挑唇,“跟上。”
甜水巷前门人太多,盛言楚便带着几人去后院,石墙将盛家小院劈成两半,石门一关,铺子前院的喧闹瞬间被阻拦。
应玉衡是江南水乡之人,口味本该以清淡为主,自从吃了盛言楚家的锅子后,应玉衡的口味自此一去不复返。
李兰恪是京城本地人,吃惯了甜菜,陡然吃火锅吃不消,但又爱吃。
夏修贤甜辣不挑,既是这样,盛言楚便让他娘备了一口麻椒锅,另给李兰恪单独准备了几样蔬菜甜酿。
秋季是吃蟹的季节,可惜盛言楚来得不巧,秋蟹膏肥,铺子里的螃蟹才端上来就被食客一抢而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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