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春绿可期
“您看这。”盛言楚挽起臂衣,将左臂上现出的睡莲印记展示给程春娘看。
“咋多了一朵?”程春娘抓住儿子的手臂来回看, 确定是两朵后, 程春娘像是想起了什么。
“你上回受伤的时候还只有一朵呢,我跟宓丫头帮你缝得,我有印象。”
“第二朵就是那时候落下的。”
盛言楚瞥了他娘一眼,微一沉吟:“娘,接下来我要说得事, 你可得守口如瓶。”
程春娘紧张地攥紧手帕, 咽下口水:“可是跟仙人洞有关?”
盛言楚点头。
“等会…”程春娘死死拉着盛言楚的衣袖,再次求证:“仙人肯让你跟我说吗?会不会遭天谴?若有这样的惩罚, 你、你还是别说才好!”
盛言楚见状双眸微微酸涩, 这世上有多少人能做到他娘这个地步,明知前方有诱人的物什在,却要忍着好奇和抢占之心。
见儿子楞了下, 程春娘一脸苦大仇深:“你能有仙人洞的机遇, 可见是上天垂怜,你若大肆的和旁人说, 指不定天老爷就要折你的寿,娘说不出大道理,那劳什子仙人洞要与不要都无伤大雅,但娘只求你能平安百岁,这比什么都强…”
盛言楚躬身而立, 笑道:“是是是,娘说得对,不过仙人洞到儿子身上其实并非仙人所赠,这里边的弯弯绕绕儿子一时说不清,总之,娘无须担心苍天会折儿子的寿,只怀璧其罪,咱们不和外人言就是了。”
程春娘闻言松了口气,屋外缠绵的虫雀声从窗外渗进来,盛言楚沉默片刻,忽道:“自从我手臂上多了枚睡莲后,我突然能打开仙人洞了。”
“什么叫打开仙人洞?”程春娘听不太懂:“难道你以前都打不开?”
盛言楚嗯了声,坐下来道:“娘,说来你也许不信,仙人洞的门一开,您知道外边是哪吗?”
程春娘摇头说不知道。
盛言楚一字一句道:“和仙人洞相连的地方正是西北玉山主峰骫骳山!”
程春娘一脸愕然,立刻道:“楚儿,你别是说笑到吧,仙人洞怎会通往西北?”
盛言楚起身来到程春娘的衣柜,一打开,里边是清一色的夏季衣裳。
“娘,您过冬的衣裳呢?”
“在这。”程春娘引着盛言楚往右边一个大柜子走,见盛言楚往外拿厚重的大氅和围巾,程春娘傻眼。
“楚儿,你这是?”
盛言楚笑了下:“我带娘去西北看巴叔。”
说着就将拿出来的衣裳都往程春娘手上放,催促道:“娘,您赶紧进去换上。”
程春娘扯动嘴角,略有些嫌弃:“这大热天的,穿这些会不会闷出痦子啊?”
盛言楚给自己倒了一杯橙黄的桂花茶,失笑道:“咱们这热得挥汗如雨,但西北那边已经渐渐入秋了。”
程春娘颠了颠手中沉沉的衣物,说实话,程春娘现在还有点懵,她无法想象接下来要发生的事。
盛言楚又道:“西北入秋倒也不至于裹成球,只咱们待会要在常年积雪不化的骫骳山走好一段路程,可不得多穿些衣裳御寒。”
程春娘心神恍惚地进到内间,虽觉得儿子让她大夏天穿厚棉衣有些不合时宜,但她还是照做了。
八月天桂香飘院的时节,穿一件单衣程春娘都嫌热,何况现在里三层外三层,才走动几步,程春娘就热得大汗淋漓。
“楚儿…”
程春娘头发丝都开始冒汗,嗓子难受,流淌下来的汗水打湿了脸颊。
盛言楚将倒好的桂花茶拿给程春娘,提醒道:“喝下这盏茶,咱们就去西北。”
程春娘颤颤巍巍地接过茶水,害怕的一口咕咚下,茶水中啐了碎冰,含着桂花的清香,侵入喉肠红后舒爽至极。
因紧张和害怕,程春娘喝下一盏后仍觉得口渴至极,便端起水壶咕噜咕噜的又喝了好几盏。
趁着程春娘喝茶的间隙,盛言楚出去将阿九找来,交代阿九说他要出去几天,等休沐时间过去后他还没有回来,阿虎记得去太府寺替他告假。
一听盛言楚夜里要带着程春娘离家,阿九忙请教:“这事怎么跟少夫人解释?”
盛言楚抚平衣袖,低声道:“你和她说仲秋前我必定回来,至于去哪,作甚,等我回来了我亲自和她说,让她别担忧,也别多想绥哥儿的事。”
阿九点头应是。
进到屋,程春娘焦灼的在屋里踱来踱去,盛言楚上前握住程春娘的手,安抚道:“别怕,有小黑在呢,娘可以骑着它下山。”
程春娘想说她坐立难安的不是这个,盛言楚其实也明白,但他偏偏不提柳持安。
“娘,闭上眼。”盛言楚靠过来小声说。
程春娘手脚有点抖,顺从地闭上眼,再睁开眼时,程春娘赫然发现自己置身在一间漂亮的房子内。
房墙刷得洁白无瑕,丁点褐色橼木都看不到,程春娘目不转睛地望着小房子,这栋房子她在京城属实没见过,但屋里的东西她很熟。
有她给儿子做的各种衣裳、鞋子,桌上摆放的各色碗碟她的锅子铺也有。
目光微移,角落处堆码整齐的玻璃瓶她亦熟悉,儿子每早都会让阿虎送一壶给她喝…
至于墙上……
望着客厅墙上挂着的弓.弩,弓箭握把的地方现出几道深深的印记,可见儿子时常拉弓。
程春娘不由抽噎捂住嘴,她从来没见过儿子在她面前拉过弓啊,这弓箭她知道是谁送得,当年她气不过柳持安养庶子的事,将弓.弩和鹿皮等物一应扔了出去。
事后她悔得不行,没想到这些东西兜兜转转又回到了她眼前。
盛言楚没打扰程春娘观光小公寓,推开窗,盛言楚对着窗外大喊盛小黑的名字。
程春娘脚步微移,战战兢兢地扶着栏杆走在光溜溜的台阶上,行至二楼,程春娘站定在门口缓了好半天才鼓足勇气去推小书房的门。
透明的玻璃门于程春娘而言,平素从未摸过,不仅这些,这里的很多东西都很新奇。
程春娘感觉自己现在就像是踩在云朵之上,一切都那么的不真实。
手指触碰到冰凉的玻璃门,程春娘吓得连退好几步,好在这时候盛言楚从里边将门打开。
“娘,您进来。”盛言楚道:“咱们得等等小黑,它还在外边野呢!”
程春娘抚着胸口进到书房。
陌生的沙发,陌生的挂钟,陌生的地毯,陌生的书桌……
一切那么陌生,却又那么别致,程春娘看得眼花缭绕,吞吞口水愣是说不出半个字。
盛言楚笑了笑,给程春娘倒上一杯冰镇的白雾荔枝水。
这玩意程春娘熟悉,入了夏后她几乎天天喝,虽甜味十足,但一点都不腻。
补充了糖份后,程春娘心神安定了些许。
盛言楚对着小公寓里的东西一一解释,程春娘静静听着。
“这东西着实有意思。”程春娘对着光滑能照人的玻璃门来回抚摸。
望着门上映射出的女人,程春娘又惊又喜:“这是什么好玩意?比宓丫头买给我的菱形铜镜还清透,瞧瞧,鼻子是鼻子,眼是眼。”
盛言楚笑着道:“西北骫骳山下经常能见到一种玉石,玉石打磨后能清晰映人,因这玉石晶莹如水,天下玉商都喊这东西为水玉。”
程春娘笑呵呵地摸着玻璃门:“你就诓我吧,天底下哪里有这么大的玉石,便是有,也打磨不了这么平整光滑。”
“还是娘有眼力。”盛言楚嘿笑挠头:“不瞒娘说,这东西算是水玉的后辈,只不过手艺更精巧些罢了,原形的的确确是骫骳山脚下的水玉,娘若不信,回头捡几快水玉打磨看看就知道了。”
程春娘对玻璃门十分感兴趣,便将盛言楚的这番话牢记在心。
母子俩正说着话,窗外忽响起一阵骚动,程春娘下意识将盛言楚揽在身后,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窗子。
盛言楚不慌不忙地走过去,程春娘吓了一大跳:“楚儿,你别过去——”
“娘,是小黑。”
话落,一道白亮的身影从窗外蹿到小书房。
程春娘惊得不轻,结结巴巴道:“小黑它、它怎么会从外边进、进来?”
盛言楚摘掉盛小黑毛上蹭到的落叶,笑着薅盛小黑的长毛。
“娘,您莫不是忘了小黑的身份,它原就是西北的异兽狡。”
程春娘好笑得看着儿子和小黑打闹:“当爹的人了,玩心还这么大。”
盛言楚不禁心虚,跑进隔壁房换上冬装后,盛言楚带着他娘和小黑来到门口。
进到小公寓这么久,程春娘自诩她能淡定的看着屋里的任何东西,可当盛言楚开密码锁时,程春娘下巴还是惊掉了下来。
没等程春娘回过神,扑面而来的冷风吹得程春娘一下措手不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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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下是八月天,小公寓外虽不是风雪交加,但冻人的寒风呼啸不止,何况是夜里,骤变的温差使得母子二人冷得瑟瑟发抖。
戴好御寒的围巾和手套,盛言楚扶着程春娘坐上盛小黑的背,叮嘱盛小黑不许奔跑后,两人一兽徐徐往山下走。
一路上,盛言楚细细地和程春娘说起西北的情况。
快到冰尸地界时,盛言楚哈气揶揄:“娘记得闭眼,别一会吓得魂都丢了。”
程春娘只是性子柔,其实胆子并不小,便是害怕,程春娘也没有闭上眼,左右她骑在盛小黑身上有什么好怕的。
俯身睨了眼双手交叉握紧的儿子,程春娘乐不可支,笑话她,让她这个做娘的别怕,呵,也不知道是谁吓得腮帮子都鼓了起来。
盛言楚两股战战,对冰尸等物的恐惧感他上辈子就有。
犹记得上辈子有幸跟着历史学家保护性挖掘古墓时,他愣是一连好几个月都没睡好觉,只因在墓中看到了陪葬惨死的奴婢们的累累森寒尸骨。
快步走过那一段路后,盛言楚偷偷擦掉额角沁出的冷汗,继续带着程春娘往山下走。
两人走了一天两夜终于来到西北各大寨子前,程春娘从盛小黑身上下来,望着面前异域风情的屋子,一路有说有笑的程春娘犹豫了。
“楚儿…”程春娘不敢再往前走半步。
盛言楚顿足:“娘?”
程春娘嗫嚅:“你说咱们这么去见你巴叔,他会不会疑心咱们?你那仙人洞的秘密岂不暴露了?”
盛言楚将盛小黑送回小公寓,见四下无人,方道:“巴叔怕是早就有所察觉…”
“什么?”程春娘呆若木鸡,随后气急败坏的数落:“什么时候的事?你这孩子也真是的,我瞧你平日谨慎有加,怎会将仙人洞的秘密暴露出去了?!”
盛言楚任由程春娘捶了两下,垂首叹气的将柳持安手中握有小公寓中的水玉一事说了出来。
盛言楚能猜出柳持安知晓他有秘密的源头其实还有他遗落在深林中的残布,不管柳持安到底有没有捡到,总之他敢笃定柳持安对他起疑心假不了。
在西北时,柳持安明明有很多机会问他,可惜柳持安都没有问,他想赌一把,看柳持安今个见到他娘时会不会盘问。
一个人的人品只有在危机出现的时候才能见到真章,柳持安若能守住秘密不打听,那他娘跟着这样的男人他心里些许放心,倘若柳持安起了坏心…
想到这,盛言楚眉眼冷了几分,想要除掉柳持安轻而易举,他法子真的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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