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寒木枝
“父皇,太子殿下只是惜命了些,落在倭寇手上慌了神,便倭寇让他说什么,他就说了什么。那些话,也并非太子的本意。”
“都说父爱如山,父皇何不暂时宽恕了太子,给太子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以观后效?”
正因为有老四的高帽子,崇德帝才点点头,暂时赦免了太子,让福公公前去东宫宣旨,命太子卢湛速速前往庆功宴。
“父皇,儿臣打小长在南宫世家,一直只能看着别的表哥表弟,都有亲兄弟相互扶持,而自己孤零零一个人。那时,儿臣就在想,有亲兄弟陪在身旁真好。后来进了宫,儿臣终于有了自己的亲兄弟了,尤其太子哥哥一向待儿臣很好,儿臣也喜欢太子哥哥。”
说到这里,卢剑一双眸子里闪烁出光芒,似在回忆太子待他好的那些过往。
崇德帝听了这番话,内心是说不出的暖。
是呢,有哪个当爹爹的,不希望儿子之间和睦?不希望儿子们劲往一处使,一家子和和乐乐的?
哪怕知道身在帝王家,这个“一家子和乐”的局面很难,几乎是个美好的梦幻,但崇德帝这个当父皇的,内心里还是会有一丝期盼的。
在这丝期盼下,四皇子卢剑说的每一句话,都能暖化了崇德帝的心。
崇德帝笑着点头,一连说了三声“好!”,说罢,还起身来到卢剑跟前,笑着重重拍了拍卢剑的肩头。
卢剑朝父皇欣然一笑。
卢剑知道,父皇这一刻对自己有多满意,那些满意尽数都包含在了肩头这重重一拍里。
“你是今儿个庆功宴的主角,你快去吧,朕稍后就到。”末了,崇德帝握住卢剑肩头,朝他笑着催道。
“是,儿臣这就告退。”卢剑拱拱手,行了个告退礼,随后一身白衣翩然走出了崇政殿。
御花园里,四皇子一党的很多朝臣,均是不理解,这么好的废太子机会,四皇子为何要白白错过?
“原本以为,会借此机会,一举铲除了太子呢!辱国辱君辱父,这样的大罪扣下来,太子居然还能稳稳坐在储君之位上?当真是史无前例!”有不理解的,发起了牢骚。
“是呢,四皇子也未免太心软了些。”
身为皇子心软,可不是什么好事!
一时议论声四起。
苏炎自然也晓得太子卢湛即将被赦免的事,但苏炎就镇定多了,宛若未闻似的,落座凉亭,端着一盏茶,好整以暇地欣赏着凉亭周边的红梅。
“苏大人,你丁点都不好奇,咱们四皇子为何放过太子?”徐常笑也来到凉亭,一屁股坐在苏炎旁边的石凳上,悄声问道。
苏炎视线未收,依旧眺望着外头的一枝枝红梅,轻笑道:“这有什么好奇的,火候未到呗。”
若崇德帝真心要动太子,哪里还等得到今日?
抵达京城当日,就会将太子罢免入狱,从此牢底坐穿了。
可崇德帝迟迟没动静,那只能表示,崇德帝心头依然有一丝不忍,舍不下这个亲手拉扯大的太子。
四皇子多聪慧的人呢,岂能这点都看不穿?
与其逆着崇德帝,不如顺着崇德帝,奉承几句好话,给崇德帝一个台阶下罢了。
“是么,只是火候未到?”徐常笑非常不认同,喃喃道,“我瞅着,怎么像是与林灼灼的事有关。”
苏炎:……
正喝茶的他,险些呛着。
徐常笑贴着苏炎耳朵问:
“我的直觉向来不会错。苏大人你最聪明了,你帮我好好儿分析一下,咱们剑哥不会是为了帮林灼灼完成什么心愿,就故意临时放了太子一马吧?”
苏炎:……
在徐常笑开口前,苏炎当真没往林灼灼那方面想过,被徐常笑一提醒,苏炎立马琢磨出了点不同的滋味来。
虽说崇德帝对太子存着一丝不舍,但若四皇子一定要卯足劲现在就废太子的话,也不是没有法子可使。
很显然,四皇子是故意放了太子一马,让太子得以苟延残喘一小会。
短暂留着太子储君之位的好处……
苏炎脑子一转,好处自然也有几个,而最大的好处……还真与林灼灼有关。
当然,也与他苏炎有关。
你想呐,本来人人以为要倒台的太子,突然又坐回在储君之位上了,这会不会重新给了林真真希冀?
林真真原本已经嫌弃太子窝囊,见异思迁了。眼下见太子居然没倒台,兴许就又乐意回到太子身边了。
思及此,苏炎唇边勾出一抹笑。
四皇子当真是个妙人啊,一箭双雕,既帮了他自个的心上人,又顺道给他苏炎发放了福利。
“好,这个情,我苏炎领了!”苏炎以茶代酒,遥遥对着凉亭外不知何时出现的四皇子,大喊一声,然后一饮而尽。
卢剑一身白衣迎风而立,立在不远的红梅树下,与苏炎遥遥对望,然后露出一个欣慰的笑。
得兄弟理解,被兄弟感激,确实值得欣慰。
徐常笑:……
一会望望剑哥,一会望望苏炎,怎么感觉他们两个心心相印,唯有自己一脸懵呢?
“哎,苏大人,苏兄,你领个什么情啊?”见苏炎饮过了酒,搁下了酒杯,徐常笑拽一把苏炎手臂,不解地问。
“私事,你猜。”苏炎轻轻挪开徐常笑抓住他手臂的爪子,轻笑道。
徐常笑:……
娘的,老子要是能猜出来,还用厚皮脸询问你苏炎?
第57章
话说, 林灼灼在林子里与四皇子分别后,便一路沿着林间小径,又返回了御花园。
“咦, 爹娘在哪呢?”
四皇子不是说, 她爹娘在凉亭里么?怎的从东逛到西,所有凉亭都寻过一遍了, 还未看到爹娘的影子。
林灼灼正嘴里嘀咕时,猛不丁, 不远处的假山后拐出了爹娘的身影。
放眼望去, 就见爹爹一脸的神清气爽, 精神抖擞。而身旁的娘亲, 则眼角眉梢均是羞涩,面颊更是红扑扑的, 像极了被雨水滋润过后的牡丹,潋滟生姿。
这番景象,林灼灼先是一愣, 随后蓦地想起爹爹刚回那日,中午歇完晌起来, 她又想爹爹了, 便“咚咚咚”去了上房。
不想爹娘的房门还是紧闭的, 一问, 却是爹娘正在洗澡。
“啊?现在洗澡?”林灼灼当时颇感奇怪。
然后玉婵笑着解释道, 是娘亲嫌弃爹爹一路风尘仆仆, 身上有味, 就逼着爹爹好好儿洗个香喷喷的澡呢。
行吧,林灼灼当时接受了这个解释。
等了一会,爹爹先出了净房, 待娘亲也穿好衣裳回到内室时,林灼灼进去一瞧,娘亲面上那个绯红哟,凌乱的秀发下露出点雪白的脖子,脖子上竟有好几颗草莓似的红印子。
那会子,林灼灼每看向娘亲一眼,娘亲面上的绯红都要变得更浓一些,而且娘亲总想躲避她的窥视,一副不好意思见她的样子。
后来,林灼灼琢磨了好久,才领悟到,爹娘先前在净房里的浴桶里……应该是恩爱过一回。
眼下,爹娘钻了假山出来,再度在娘亲面上见到这样的绯红。
林灼灼猛地反应过来什么,赶忙一溜烟躲去了一旁的花树后。若她没猜错的话,爹娘方才在假山里,怕是又情不自禁……那个啥了一回。
爹爹面皮厚,被她撞见了,不会觉得什么。可娘亲脸皮薄,若是察觉事儿被她这个当女儿的发现了,还不知要怎么羞臊呢。
保险起见,林灼灼将自个隐藏得很严实,等爹娘远离假山了,沿着石子小径走远了。林灼灼才回到小径上,然后绕了个远路,在下下个岔路口重新遇上爹娘。
“爹,娘,可算找着你们了,都要开席了,咱们快点入座吧。”林灼灼雀跃地挤到爹娘中间,一手挽住娘亲手臂,一手挽住爹爹手臂。
“有什么喜事吗?瞧你双眼放光。”林镇山观察细微,一眼瞧出女儿心情比刚入宫那会更好了。
见问,林灼灼第一反应是想起了四皇子,方才在林子里,她终于向四皇子坦白了,告诉四皇子她失忆了,不记得两人曾经的过节了。
而四皇子也表示,可以暂时不计较曾经的不愉快,与她重新开始。
莫名的,得了四皇子的保证,林灼灼心里头就有股说不出来的美。
不过,这种女儿家的小心思,林灼灼就不乐意告知爹爹了,只说了另外一件:
“还真有喜事,方才御花园里都传遍了,太子好像是要被赦免了,等会依旧要以太子的身份赴宴。”
林镇山听了,先是一怔,蹙了蹙眉,随后才点点头笑道:“不错。”
萧盈盈原本正羞涩假山里被臭男人欺负的事呢,猛不丁听了女儿这话,第一反应是先瞅向自个男人,见男人蹙了蹙眉,萧盈盈便也喃喃道:
“没想到,太子犯下这样的大错,皇上都能宽恕?”
林镇山压低了声音道:“到底是皇上一手带大的儿子,心里头有深厚感情,舍不得就此废黜,也能理解。”
以前盛传,四皇子未入宫前,崇德帝独宠太子,看来不假。
独宠了十几年的太子,舍不得就此看他跌落谷底,一蹶不振,也属人间常情。
“可皇上并非只有太子一个儿子,”萧盈盈小声道,“别说后入宫的四皇子出类拔萃了,就是一直养在宫里的大皇子,也比太子强了不少。真不明白,皇上看重太子哪点了?”
林镇山道:“四皇子到底不是打小养在身边的,父子缘……薄了点。”
若是深厚,大概崇德帝就会借此机会废黜掉太子,直接捧四皇子上位了吧。历史上那些宠爱贵妃之子的,若是遇上了这样的绝好机会,绝对不肯放过的。
所以,归根结底,崇德帝还是“没有要力捧四皇子上位”的意思。
听了这话,萧盈盈不做声了。
心头一叹,难怪上回见到湘贵妃,她眉眼里透着股清冷。
女人最是敏感的,自个丈夫是不是最疼爱自个儿子,是否想扶持自个儿子上位,大抵都心中有数。
不是说湘贵妃自私,才入宫三年,就想让自个的四皇子顶替太子,成为下一任帝王。
而是湘贵妃和朱皇后之间过节太深,仇深似海。一旦太子真的登上了帝王之位,湘贵妃和四皇子都会死无葬身之地。
连同西南的南宫世家,也会再受牵连,搞不好,会迎来下一次的九族全灭。
“唉。”萧盈盈一声轻叹,蓦地觉得湘贵妃很可怜,好好的圣女,原本最是圣洁,无需操心凡间事的,却卷入了宫斗和朝斗。
林灼灼听了这些对话,心头蓦地也有些沉重起来,原来从表面上,四皇子是皇舅舅最疼爱的儿子,实际上,还比不过太子的份量重啊?
可这样的结论,林灼灼又总觉得不大对,皇舅舅那么爱湘贵妃,四皇子是他俩爱情的果子啊,怎能因为四皇子没有打小养在膝下,就比不过一个蠢太子的份量重呢?
“爹娘,里头是不是有别的误会啊?又或者皇舅舅并非因为看重太子,舍不得太子,才不废黜啊,万一是别的不为人知的理由呢?”
林灼灼沉思后,表达自己的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