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华撩乱 第134章

作者:海青拿天鹅 标签: 穿越重生

  这话语缓缓,不辨喜怒。

  但萧寰知道,皇帝摆开这阵势,就是要听自己的解释。

  “寿阳侯一派胡言,皆为诬告。”萧寰正色凛然,“父皇明鉴,王妃去年已经离世,葬入陵中。就算她是罪臣之女,也不该编出这等荒诞之言,污蔑死者。”

  “如此,这虞氏与王妃生得如此相像又如何解释?”寿阳侯说罢,也向皇帝禀道,“陛下,方才臣已将王妃真容像奉上,这几个滕氏家中的老仆亦在场,可当面对质,请陛下明断。”

  这话出口,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虞嫣的脸上。

  萧寰不紧不慢道:“世间相像之人多矣,就算虞女史与王妃有几分相似,寿阳侯又如何断定她便是王妃?”说罢,他看了看地上跪着的几个人,道,“据孤所知,这些人都是寿阳侯寻来的。寿阳侯既有本事用刑将人屈打成招,这些所谓证人,说话又如何作得准?”

  袁广道:“殿下是决意不肯认了。”

  萧寰道:“无中生有之事,孤如何认?莫非寿阳侯要似对付陈康一般,屈打成招?”

  袁广道:“陈康自知有罪,已将所有之事供认不讳。”

  “屈打成招,莫非也可作为证供?”萧寰冷冷道,说罢,转向皇帝,“父皇明鉴,寿阳侯为诬陷儿臣罔顾王法,拘押儿臣家中仆人,擅用私刑,其所言之事,不可采信。”

  皇帝不置可否,只看着虞嫣。

  “朕听闻,虞女史是京畿人氏?”他问道。

  “正是。”萧寰即刻答道,“父皇,儿臣上次受伤,若非虞女史施救,绝无生还之机。”

  寿阳侯却冷笑一声,不急不慢道:“京畿人氏,却不知是京畿何处?”

  虞嫣听得这话,心头咯噔一响。

  她和萧寰起初商议的对策,就是抵死不认。这个世界没有DNA验证,就算扒开坟墓看,半年过去,里面的尸首也腐化了,根本不能辨认面容。如此一来,只要他们一口咬定虞嫣只是长得跟王妃相似,那袁广也没办法。

  唯一不好对付的,就是虞嫣的来历。

  虞嫣当初为了方便,给自己编的身份太近了,只要有心去查,不难发现这是假话。而袁广动手这么快,萧寰就算再神通广大也不能马上布置得完美无缺。

  萧寰道:“女史的家,就在安乐县,父母双亡,只剩她一人。”

  “只怕不是吧。”袁广冷笑一声,让人将几本厚厚的籍册呈到皇帝面前,道,“陛下,臣已经将安乐县所有户籍名册搜罗出来,着人翻遍,寻找这位女史名姓,一无所获,这位女史并非来自安乐县。”

  果然。

  虞嫣的心沉下。

  萧寰正要开口,却听虞嫣幽幽叹一口气:“殿下,不必再隐瞒了,既然寿阳侯已经识破,再辩解也是有弊无益。”

  说罢,她在皇帝面前跪下,深深一拜:“殿下并非有意欺君,一切罪责,都在妾身上,请陛下降罪。”

  这话出来,包括萧寰在内,所有人都怔了怔。

  “哦?”袁皇后目光发亮,随即道,“你究竟是何人,还不快快招来。”

  虞嫣抬头,道:“妾乃广陵国人氏。”

  袁皇后的目光定了定。

  “广陵国?”周贵人开口道,片刻,又看向萧寰。

  萧寰极力压抑着心中翻滚的疑惑,面色平静地盯着虞嫣的后脑勺,想扒开那里面看看她到底又想出了什么鬼话。

  “正是。”虞嫣道,“只是此事说来话长。”

  “有的是时辰。”这时,皇帝忽而道,“你但说便是。”

  虞嫣应下,却露出娇羞之色。

  “此事,要从八年前说起。”虞嫣道,“妾本是广陵国江都县樊川乡人,父亲姓虞名衡,医术精湛,乡人都叫他虞神医。”

  这位虞神医,是虞嫣在医帐时跟广陵籍的军士们聊天时知道的。那时,她还特地打听了这位虞神医的许多事。那军士说他平日在山林中隐居,平日不知所踪,是个难寻的人物。并且那军士还告诉她,他出来参军的时候,那位虞神医已经去世了。

  “妾母亲早逝,父亲出门行医之时,便只留妾在家中。”虞嫣道,“那是一个雨夜,父亲不在家,妾正要入睡,忽而听得仆人禀报,说有三个旅人路过,想来借宿。妾一个妇道人家,自然不好收留外人,可借宿的人说,天色已晚,他们打猎迷了路,无处可去,求妾容他们住一晚,第二日一早便会离开。妾见他们说得诚恳,便让仆人收拾出一间屋舍来,再供些饭食。”

  话说到此处,众人倏而明白过来。

  “广陵王殿下也在那三个借宿者之中?”周贵人问道。

  “正是。”虞嫣说着,含羞带怯地朝萧寰瞥一眼。

  萧寰:“……”

  平日闲来无事的时候,萧寰跟虞嫣说过自己从前的生活,其中,就包括他回封地广陵国的事。

  广陵国林泽茂盛,野兽繁多。萧寰喜欢田猎,每次去到广陵国,必定要巡猎一番。这事不是秘密,皇帝他们都知道。

  梁王听了,一笑,对萧寰道:“为兄只听闻子昭喜好田猎,不想还有过这般邂逅。”

  萧寰没有说话。

  皇帝看了看他,又问虞嫣:“而后呢?”

  “而后,殿下见到了妾,当夜,便对妾说,他对妾过目不忘,一见钟情。”说着,虞嫣目光柔媚,愈加娇羞,“妾见殿下一表人才,温流倜傥,说话又甚是好听,心中钦慕不已,便也答应了。”

  萧寰:“……”

  “你是说,子昭那时便看上了你?”袁皇后冷笑一声,“这般诨话,你以为可骗得过陛下?”

  “妾从不说诨话。”虞嫣忙道,“至于王妃那真容像,乃是另有因由。一切,亦是因妾而起。”

  听得这话,众人不由露出错愕之色。

  虞嫣道:“殿下那时,常常借田猎之故,与妾相会。可此事很快被滕坤的人发觉。”说着,她叹口气,望着皇帝,“陛下亦知晓,滕氏对殿下一向有所图谋,自不能容得下妾。殿下唯恐将妾牵连,便与妾许下七年之约,待他扫清一切障碍,自来将妾迎娶。”

  众人:“……”

  萧寰:“……”

  一时间,所有目光都聚集到了萧寰身上。

  萧寰继续暗自深吸气,努力地不让自己露出可疑的神色。

  “这事,又与滕氏何干?”周贵人问道。

  虞嫣道:“滕太后为殿下赐婚之后,殿下便出走朔方,一去不返。滕坤为了诱骗殿下回来,便让人到广陵国,将妾找了出来。”

  说着,她的双眸中忽而泛起泪光,眼圈红红,楚楚可怜。

  “那时,滕氏的人将妾软禁起来,还威胁妾,若是敢不从命,便要对妾的父亲下手。妾岂敢不从,只得照他们说的做,不再与殿下通信,一别就是七年……”

  她说着,声音哽咽,眼泪堪堪从眼眶正中落下,哭得赏心悦目。接着,她抬起袖子,低头轻轻将眼泪擦拭,姿态温柔而脆弱。

  不好意思睡过头,更新迟了……

  祝大家双节快乐,身体健康,万事如意,天天好心情,夜夜梦男神!

  整个十月鹅都在外面漂着,所以每天只有一更,放在早上八点。等鹅回归了就会恢复双更的,比心~

第146章 解危

  周贵人看着虞嫣,语气也不禁放缓些,又道:“滕氏五年前倒台,那之后,你不曾去找殿下?”

  虞嫣又叹口气,道:“贵人有所不知,妾原本也想去找殿下,可那时,妾的父亲已经病重。妾不敢远行,亦知晓殿下已是国之肱股栋梁,他对王妃不离不弃,妾又怎好拿陈年旧事去打扰殿下?妾只得将思念埋在心底,一心一意在父亲病榻前服侍尽孝,为他送终。直到去年,殿下亲自到广陵国去,将妾找到,这才得以澄清心意,重获团聚……”

  虞嫣说到此处,已是满面羞窘,低着头,声音越来越细。

  周贵人微微颔首,想了想,对皇帝道:“原来去年子昭回广陵国一个月,却是为了见这位虞氏?”

  皇帝没答话,只问道:“子昭说你救了他的性命,又是怎么回事?”

  虞嫣道:“殿下毕竟事务缠身,虽与妾重逢,不久却也只得匆匆离去。妾对殿下思念不易,去年十二月时,妾得了殿下的信,说他要返京,便也从广陵国来到了京城。妾乃未婚之身,殿下为了照顾妾的名节,并不将我二人之事公之于众,只将妾安置在王妃的那处旧宅之中。那夜,殿下遇刺,出事的山上正好离王妃旧宅不远,他便忍着伤痛寻了过来。妾的父亲一生清贫,无所遗留,唯有一些药,妾正好带在身上。见殿下命在旦夕,妾想起这些药对医治金创有奇效,便为殿下用上,照顾了殿下一个月,殿下方才好转。而后,殿下得知朔方危急,伤未好全便赶着回去。妾实在放心不下,这才一路随行。”

  众人露出了然之色。

  萧寰望着殿上灯树上的烛光,只觉物是人非。

  这话,连他自己听着都快信了。

  在今日之前,他在天下人心目中还是高洁自爱,不沾烟火。而现在,他已然比王熙好不了多少,在少年时就学会了勾引良家妇女……

  “倒是一桩奇事。”陈王瞥一眼萧寰,笑了笑,阴阳怪气。

  皇帝道:“说了半日,那容像到底是怎么回事?”

  虞嫣忙道:“那容像,正是滕坤派人照妾的模样所绘制,谎称此乃王妃真容,诈殿下回京。但此举被殿下识破,愈加愤怒,故而将容像退回。”

  这话出来,殿上起了一阵嗡嗡的议论之声,众人面面相觑,交换着眼神。

  “这般说来,竟是有这般内情。”周贵人惊诧地掩口,向皇帝道。

  “大胆村妇,竟敢巧言令色,颠倒是非。”袁广沉着脸,指着地上跪着的那几人,道,“那这些老仆都言之凿凿说画像上画的就是王妃,你又如何辩驳?”

  虞嫣看了看那几个老仆,道:“据妾所知,王妃无论在出嫁前还是出嫁后,都只住在那老宅之中,身边服侍的只有王妃的母亲严夫人和一位乳母。不知诸位见到王妃是何时,见过几回?”

  那几个老仆互相看了看,脸上皆是惶恐不安之色。

  “尔等既是来作证,如实答来便是。”皇帝在上首道。

  其中一人连忙伏地拜道:“禀陛下,小人等在那宅中都不过是粗使,平日虽偶尔得以在王妃院中出入,但只有寥寥数次能见到王妃。”

  旁边几人连忙称是。

  陈王按捺不住,急道:“尔等快说,这女子是不是王妃?”

  另一人神色犹豫,讪讪道:“禀殿下,小人等当年在那宅中做活时,王妃不过十岁出头,如今见得这位女史,说像也像,说不像也不像……”

  袁广闻言大怒:“尔等竟敢在圣前胡言!”

  梁王却冷笑一声,道:“照寿阳侯这般说来,顺意便是好话,不顺便是胡言。寿阳侯也切莫忘了这是圣前,一切皆由父皇公断。”

  袁广自知失言,连忙向皇帝告罪。

  皇帝冷眼看着,神色依旧平静。

  他正待开口,这时,张茂忽而又走上殿来,步履匆匆。

  “陛下,”他走到皇帝面前,禀道,“廷尉正曹圭有要事求见。”

  “何事?”皇帝道。

  “乃广陵王殿下前番遇刺之事。”

  这话出来,殿上的众人都露出疑惑之色。

  廷尉卿葛望此时也在殿上,更是神色不定。

  廷尉正曹圭是葛望的属官,虽地位不如葛望,但两人一向不和。前番萧寰遇刺,皇帝将调查之事交给了曹圭去办。此举,一度引得葛望心中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