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华撩乱 第135章

作者:海青拿天鹅 标签: 穿越重生

  葛望是袁广这边的人,这一点,朝中人人皆知,而皇帝竟然将他绕开,其中意味,总让人不禁深思。

  心中正琢磨着,没多久,一人走上殿来,正是曹圭。

  见礼过后,皇帝问他:“广陵王遇刺之事,可有甚进展?”

  “已有重大进展。”曹圭说罢,将手一挥,“带上来。”

  两个禁军卫士将一人押到殿上,众人看去,却见那人蓬头垢面,看着颇是落魄。

  “此人名叫胡松,原是羽林军士,殿下遇刺那日,跟随殿下进山的羽林军士,都是他帐中同袍。”曹圭道,“殿下遇刺之前,此人因病留在了营中。之后,跟随殿下进山搜寻的所有羽林军士和将官皆自尽身亡,此人闻讯之后,随即潜逃,臣不遗余力搜寻,终将其拿获。对广陵王殿下遇刺之事供认不讳。”

  殿上众人又是一阵惊诧。

  虞嫣听得这话,也有些错愕。不过不是因为萧寰遇刺的事将要真相大白,而是这曹圭的出现,简直及时得凑巧。

  她瞥了瞥萧寰,只见他仍一语不发,脸上的神色却似毫无意外。

  皇帝看着那胡松,道:“胡松,指使刺杀广陵王的,究竟是何人?”

  胡松伏拜在皇帝面前,身上瑟瑟发抖:“禀陛下……小人万死……小人不敢说……”

  袁皇后不耐烦道:“陛下面前,有甚不敢说,不得隐瞒。”

  胡松抬头瞥了瞥袁皇后,未几,却瞥向袁广。

  见那目光倏而投向自己,袁广的心中不由跳了一下。

  “禀陛下……”胡松道,“那勾结鲜卑,刺杀广陵王的……正是……正是寿阳侯……”

  这话出来,无疑一声惊雷。

  无论是袁广,还是袁皇后的陈王,皆震惊在当场。

  “你含血喷人!”袁广暴怒大喝,“是谁人指使你污蔑!”

  “君侯!”胡松睁大了眼睛,道,“君侯切不可言而无信!当初,是君侯派人来与小人等弟兄说,只要照计议行事,配合那些鲜卑人除掉广陵王,不但有重金酬谢,将来封官拜爵亦不在话下!我等弟兄都是得了君侯的话才敢下手,孙桧更是为了君侯许下的额外重金亲自偷袭,丢了性命!当下,小人那同袍连同将官十几人都没了,君侯竟要翻脸不认么!”

  说罢,他转向皇帝,重重地磕头:“陛下!小人所言句句是实!寿阳侯使人送来的定金和字据,小人一直不敢动,如今都已经交给了曹廷尉!请圣上明断!”

  曹圭随即让人将物证呈到堂上,只见那定金都是金子,足有十两,另外还有一张字据。上面写得很清楚,让曹圭等人杀萧寰,定金预付多少,事成之后有多少。那上面虽没有签名和手印,却落着一个章,章上刻的字,赫然就是袁广的。

  “此印,臣已专门比照过,正是寿阳侯私印无误。”曹圭道,“故寿阳侯指使,乃人证物证确凿。”

  这话出来,殿上一阵安静。

  袁广、袁皇后和陈王已是面色煞白,而另一边,周贵人和梁王神色平静。

  梁王拿起茶杯,缓缓抿一口茶,看着陈王和袁皇后那边,饶有兴味。

  袁广百口莫辩,面色终于变得惊惶不定。

  忽然,他看向皇帝,扑通一声跪在皇帝面前:“陛下!臣忠心耿耿,绝无暗害广陵王之事!此事乃有人买通证人、伪造物证,蓄意栽赃,陛下切不可听此人一面之词!”

  话音才落,梁王冷笑一声。

  “寿阳侯此言有趣。”他不紧不慢道,“你方才凭着一张画像和几个脸面都记不清的老仆,便敢指认子昭欺君。如今这刺杀之事人证物证乃确确实实,反倒成了一面之词?”

  袁广面色铁青,盯着梁王:“是你!”说罢,又看向萧寰,“还有你!此等恶毒之计,定然与你脱不得干系!”

  “够了!”皇帝终于动怒,道,“殿上公然喧哗,成何体统!”

  殿上众人见皇帝怒斥,皆不敢再出声。

  皇帝不理会袁皇后求情的目光,让曹圭将袁广下狱,听候发落。

  曹圭得令,随即让殿上将军领着卫士将袁广带走。

  殿上发生的一切,犹如潮起潮涌,急转直下。看着袁广被带走,几乎所有的人都一时愕然不知所措。

  “陛下……”袁皇后已经有些六神无主,望着皇帝,“此事定有内情,还请陛下……”

  皇帝不理会她,从榻上起身。

  他看了看萧寰和虞嫣,道:“今日之事,到此为止。子昭与虞女史随朕入内殿,其余人散了。”

  说罢,缓步而去。

  众人连忙下拜,行礼相送。

第147章 内殿

  内殿里,温暖而静谧。

  皇帝有些疲惫,身体不适,侧卧在软榻上。太医赶来,为他把了脉,又让他服下定心的药丸,而后,告退而去。

  萧寰和虞嫣一直立在纱帐外,没多久,宫人将纱帐挽起,让他们上前。

  皇帝的神色已经好了许多。

  他没有看萧寰,却看着虞嫣,道:“你果真不是滕坤之女?”

  虞嫣答道:“妾不敢欺君,确实与滕坤并无一点牵扯。”

  “你上前来。”皇帝道。

  虞嫣一怔,有些不明所以,但也不敢违抗,只得走上前去。

  “将左袖撩起,朕看一看你的手臂。”皇帝道。

  萧寰和虞嫣都露出讶色,虞嫣依言撩起左袖。

  上面的肌肤平整光洁。

  皇帝看了一会,眉头舒展开来。

  “你确是并非滕蕙。”他淡淡道。

  萧寰听着这话,神色一振。

  “父皇见过滕蕙?”他忍不住问道。

  “滕蕙当年为先帝挡灾,先帝赐下供奉,是朕亲自送去的,故而见过一次。”皇帝道,“她左臂近手肘处有一小片胎记,形似桃花,滕坤亦一次大做文章,以为此乃玄女之兆。”

  萧寰和虞嫣明白过来。

  滕坤还真是个编剧人才。虞嫣心想。

  “虞女史且退下,”皇帝接着道,“子昭,朕与你有话说。”

  虞嫣看了看萧寰,萧寰也看着他。

  那目光温和,虞嫣的心也定下来,随即向皇帝一礼,离开内殿。

  看着虞嫣的身影消失在殿外,皇帝收回目光,看向萧寰。

  “可知今日,朕为何定要召来这些人,让你当众解释?”他问。

  “儿臣知道。”萧寰道,“此事儿臣若不可当众澄清,只会落下疑窦,教有心人做出文章来。”

  皇帝道:“寿阳侯心思虽多,但做事一向急躁,不成大气。但你若置之不理,任其胡为,仍会受其所累。”

  萧寰一礼:“儿臣谨记父皇教诲。”

  皇帝看着他:“汪政前些日子送回来,朕已将其革职。”

  萧寰道:“儿臣听说了。”

  “你可觉得朕昏聩无能,明知汪政和寿阳侯不怀好意,为一己之私不惜损害朝廷,仍妥协纵容?”皇帝道。

  萧寰沉默片刻,道:“他们即便心术不正,在朝中也有其用处。父皇要制衡各方,只可权宜忍让。”

  皇帝的目光中露出些欣慰之色。

  “想当年,朕以为只消扳倒滕氏,朝廷弊政自会除去。”他苦笑,“只不料,无人是天生恶人,再尽心的忠臣,只要掌握了权力,便不可回头。所谓弊政,乃因门阀垄断而起,亦如朕身上这病,病根不除,祸乱不断。而要除去病根,非一场涤荡上下的大乱不可。”

  萧寰道:“此事亦如治病,到病重之时,服下猛药乃铤而走险,若以温补之法,缓缓图之,亦有治愈之机。”

  “你便是这般想?”皇帝道,“在你看来,汝阳王便是那温补之药?”

  萧寰道:“叔父秉性,父皇一向知晓。叔父治理汝阳之时,并未大动干戈,却平定匪患,将各处豪强安抚,民人安居乐业,无人不对其称道。与叔父相较,儿臣自认不如。父皇若要传位给一个励精图治的贤君,叔父最为稳妥。”

  皇帝看着他,目光深深。

  他没有在这件事再说下去,却道:“那虞氏,你打算娶她为王妃?”

  萧寰蓦地被问起此事,耳根倏而一热。

  “正是。”他说,“恳请父皇准许。”

  说罢,他忽而向皇帝行礼,伏地一拜。

  皇帝的脸上露出些诧异之色,似笑非笑。

  “若朕不曾记错,这是你第一次向朕跪求。”他缓缓道,“这虞氏于你而言,便这般重要?”

  “正是。”萧寰道,“父皇曾问过儿臣婚姻之事,儿臣此生所求,唯虞女史一人。”

  皇帝却道:“你不愿继位,莫非也是为了她?”

  萧寰一怔,即道:“儿臣对朝政从无多少兴趣,即便无虞女史,儿臣亦无意继位。”

  皇帝没有再多问。

  “朕今日累了。”过了会,他缓缓道,“你也刚回来,且回去歇息吧。”

  虞嫣在宫人的引导下,走到偏殿里歇息。

  这偏殿也很是华美舒适,所有用物和装饰都像艺术品一样,无一不精美。

  但虞嫣完全无心欣赏,望着殿门,坐立不安,心里猜测着皇帝会跟萧寰说什么。

  虽然从刚才皇帝的态度上看,应该不会为难萧寰,但虞嫣还是忍不住各种揣测。

  皇帝虽然知道虞嫣不是滕蕙,但并不代表他认可她。何况她刚才编造出来的身份,其实完全上不得台面,在他们这些人看来,自己说不定是个妄图攀龙附凤的心机女。要是皇帝直接来一招棒打鸳鸯……

  虞嫣想着,不由咽了一下喉咙。

  只希望他这棒子打得轻点,不要来个坐牢或者砍头什么的,至少让自己能够回去。

  反正他们之前对结婚并没有什么执着,就算皇帝反对,萧寰也还是能够到那边去跟她见面。

  正当她胡思乱想着,殿门推开,萧寰走了进来。

  虞嫣连忙迎上去,望着他:“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