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海青拿天鹅
“这是我姊姊。”滕蕙笑嘻嘻,“我前番离开,便是去找她了。”
蒋管事有些错愕。
不待他多问,滕蕙急忙道:“你家中如何了?”
说到家里,蒋管事的眼神又黯淡下来。
“妇人和儿子都故去了。”他说,“只剩小女儿,当下还躺在庙里。”
滕蕙听得这话,也露出同情的神色。
“是阿萝么?”她问,“她当下如何?”
蒋管事摇摇头,神色愈加悲伤:“她七日前发病,这两日愈加不好,反复高热。陈神医说,若这高热再褪不下来,恐怕就难了。”
滕蕙微微颔首,看着他:“你呢?你身体如何?”
蒋管事道:“我不曾染病。陈神医不让我等健全之人入内,庙里只由他和两个康复的病人打理,我等帮不上忙,也只能在外头枯等。”
说罢,他的眼睛泛红,哽咽道:“小人所有亲人几乎都已不在,如今只剩下小女……若她也保不住,此生何谓……”
滕蕙忙道:“管事莫忧虑,我带了些药来,也许可治上一治。”
听得这话,蒋管事愣了愣。
身后的众人也纷纷看过来,麻木的脸上露出些光采。
“药?”蒋管事忙问,“不知是什么药?”
“就是能治病的药。”滕蕙道,“须得先看看阿萝。”
见二人就要往庙里走,蒋管事连忙将她们拦住。
“夫人去不得!”蒋管事道,“此病甚是凶猛!小女就是因为擅自入内给妇人送了一回饭,便染病倒下了,夫人切不可接近!”
“无妨。”滕蕙道,“我和我姊姊都不会得这病。”
说罢,在众人惊讶的注视下,滕蕙拉着虞嫣,径自推开庙门,朝里面走去。
庙里很是阴暗,案台上供着的土地神像前已经没有了香火,显得清冷落寞。堂上却摆着许多简易的床铺,整整齐齐,足有十几铺。
即使曾经接种过疫苗,虞嫣和滕蕙也不敢托大,老老实实戴着口罩,手上也戴上了一次性手套。
这些,当然都是滕蕙准备好的。她甚至还有一叠A4纸打印的材料,上面有详细的天花治疗方案。
出发之前,虞嫣看着这个东西,吃惊不已。
“你从哪里弄来的?”她翻着那叠材料,不可置信地问虞蕙:“该不是又是那位许医生给你的?”
“不是他还有谁,”滕蕙道,“你说的,术业有专攻,治病之事,当然都要问过许医生。”
“他一个医生,平时很闲么?”虞嫣翻着那一大堆药,疑惑道,“你让他干什么他就干什么?”
“凭我当然不行。”滕蕙眨眨眼,“你说,如果我告诉许医生,这是虞甯让我替他问的,他会不会就算再忙也要抽出空来?”
虞嫣:“……”
这庙里虽然关着门,后面的门帘却半撩开着,寒风灌进来,就算屋里生着炭火也仍然冷得很。
进来之后,一股浓重的药味迎面扑来,床上的人有的在咳嗽,有的在呻吟,看上去颇是压抑。
“你们是何人?”未几,一个声音突然从旁边传来。
二人看去,却见是一个十几岁的童子。
他端着一只水盆走出来,看着她们,狐疑且不客气:“是来送饭的么?陈神医说过多少次,饭食一律放在门外,我等自会去取,这庙里不能有人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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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6章 虏疫(下)
虞嫣看着那个童子,愣了愣。
只见他的口鼻用布蒙着,看上去倒是专业。
滕蕙道:“我等并非来送饭,而是送药来的。不知蒋玄的女儿阿萝在何处,我等要去看一看。”
那童子听了,愈加瞪起眼睛:“送药?病人自有陈神医救治,谁也不可擅自走进这庙里,快出去!”
滕蕙也瞪起眼睛:“你这童子好不讲理,当下何处不适缺医少药?陈神医能耐再大也不是人人救得活,你问也不问就要将我等赶走,岂非狂妄?”
童子红着脸,正要反驳,只听身后有人道:“何事吵闹?”
众人望去,只见一名老者从堂后走了出来。他身上的衣裳简朴,也用一块布绑在头上,遮起口鼻。
他看到虞嫣和滕蕙脸上的口罩时,虞嫣能感觉到他的木管似乎定了定。
童子见到他,忙道:“师父,这二人硬闯进来,我让他们出去,他们也不肯。”
“说了是送药,不是硬闯。”滕蕙将童子瞪一眼,随后,向陈神医行个礼,道,“这位神医,我二人是为阿萝送药来的,请神医容我二人去探视。”
陈神医的态度倒是比童子随和,道:“药可交与老叟,虏疫凶猛,二位还请回去。”
“我二人已得过这病,不会再染上。”虞嫣不想费工夫解释,索性胡诌道,“这药的用法也与其他不同,还请神医让我们亲眼看一看阿萝,再为她用药。”
陈神医看着二人,倒也没有为难。
“老叟定下的规矩,乃是为了防止无辜之人染疫。”他神色严肃,“此事关乎自身性命,二位须好自为之。”
滕蕙道:“我二人自是知晓,神医放心。”
陈神医不再阻拦,让二人跟着他往堂后而去。
这庙里除了前堂,后面还有几间厢房。其中两间,也摆满了床铺。
阿萝就躺在其中一张床上。
虽然已经在那边看到过患者发病的图片,但跟真真切切地在眼前看到,还是全然不一样 的感觉。
虞嫣看到阿萝的脸上和手上那密密麻麻的疱疹,有些还破皮流脓,只觉浑身鸡皮冒了起来。
滕蕙却似乎不在意,仔细地观察阿萝的症状,又向陈神医问起她的病情。而后,她把那份资料递给虞嫣:“你来看看该给她吃什么药。”
虞嫣:“……”
她知道滕蕙对她那边的字还像看天书一样吃力,只得拿过来,一页一页翻看。
这资料上写得很详细,把天花的病因、病程、什么病期是什么症状以及如何护理都说得很清楚。但虞嫣大致看下来,仍然觉得茫然。
再看看滕蕙带过来的药,只见是各种抗生素、止痛药之类。虞嫣拿在手里,只觉眼花。
“这资料上只说了个大概。”虞嫣道,“我们又不是医生,怎么知道该给她吃哪种,吃多少。”
“许医生说,这些都是对症的药。”滕蕙道,“她当下既然正在高热,应当以褪热为先。”
虞嫣疑惑地看着她:“是么?那其他的药又该怎么用?”
“不是都有那什么说明书?”滕蕙反问。
虞嫣觉得这人简直天真,耐着性子道:“我们要是能靠说明书治病,还要医生来干什么。这可是要命的病,她这么虚弱,你不怕乱吃药反而恶化?”
滕蕙瞪着她:“都到了这般田地了,死马也要当活马来医,总好过什么也不做。”
虞嫣无奈:“我不是说什么也不做,我是说……”
“这是何物?”这时,旁边的陈神医突然盯着虞嫣手里拿着的一盒药,道,“莫非是磺胺?”
虞嫣看着他,登时愣住。
“神医知道磺胺?”她有些不可置信。
陈神医的神色却有些激动,没回答,只看着虞嫣:“二位,莫非是从水神那边过来的?”
这下,连滕蕙也听明白了。
“神医何以提到水神?”她问。
“二位在此稍候。”陈神医说罢,随即离开房间,没多久,又走回来,手里多了一只小小的木盒。
他将木盒打开。
只见这里面放着一只玻璃瓶,瓶身看着已经很是陈旧,上面贴着一张发黄残破的标签。而标签上写着两行字。
第一行显然是外文,但虞嫣不会念;第二行则是中文,依稀可辨,赫然写着“磺胺”两字。
虞嫣目瞪口呆,一时说不出话来。
“老叟方才见足下手上之物,字形弯弯绕绕,与这瓶身的上行字迹相似,故有此问。”陈神医道。
虞嫣忙问:“这瓶子,神医从何处得来?”
“此乃家师传下。”陈神医道,“家师当年是水神身边的童子,从水神手中习得些医术,此瓶亦乃水神遗物。”
虞嫣看着他,只觉心里的疑问似乎又找到了头绪。
她还想再问,滕蕙打断道:“既然神医的医术从水神之处习得,想来也知道这些药的用法。”
说罢,她神色振奋,将虞嫣手里的资料拿过去,连同那些药一道递给陈神医。“神医可将这些药钻研钻研,或许可得些治病之法。”
这天夜里,虞嫣和滕蕙就在破庙里留宿。
虞嫣成了专职的文件翻译机器,帮着陈神医解读那资料和各种药物的说明书。
陈神医很是认真,用纸笔将说明书上的要点一项一项写出来,对照资料上的治疗指南,仔细研读。
最后,陈神医做主,让阿萝服了药,并告诉二人,只要今夜阿萝能退烧,他便有把握让她保住性命。
虞嫣知道陈神医就算是这边的人,也比她和滕蕙更懂得如何医治病人。见他这么说,二人也只得听命。
滕蕙走出去,对蒋管事说起这事的时候,蒋管事痛哭流涕,在她面前拜倒:“若小女可逃过此难,小人生生世世为夫人结草衔环,肝脑涂地在所不惜!”
虞嫣在一旁看着,只见滕蕙这奸商的脸上居然也露出了些不好意思的神色来,忙将蒋管事浮起,道:“管事这般客气做甚,神医说了,此事还须看药效如何,明日才知晓。”
蒋管事忙颔首称是,擦着眼泪起身来。
当夜,二人闲来无事,就在庙里帮忙照顾病人。
陈神医手下除了一个童子,还有一个叫六郎的年轻人。这两人都是陈神医从虏疫里救下的,摘下口鼻面罩之后,能清晰地看到脸上的麻子印。
“老叟先师姓黄,神医二字,本是他所有,后来才传到了老叟头上。”陈神医对虞嫣道,“当年水神现世之时,先师患了一场重疾,被水神救下。为报答水神恩情,先师自愿为奴,跟随水神左右。水神手中有一剂神药,便是这磺胺,据先师说,她曾今用此物救过文皇帝的性命。先师还说,文皇帝曾经有意将水神挽留在身边,可水神不曾应许,回到了北方,将这药瓶交给先师之后,便在一天夜里翩然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