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春绮云深
霍知恒道:“爸,你先去烧水,我给二哥扎几针,我还带来一些药。”
霍成业答应着要出去忙乎,李丽萍却道:“我去吧,你爸哪里是干家务活儿的料,别把灶堂给点了。”
霍成业讪讪地搓着手,声气很弱地道:“其实我也在学了……”
霍知恒笑了,他想到自己包饺子时被叶甜甜打发去烧水,她脸上那嫌弃的表情,简直和自家妈妈此时的表情一模一样,而自己就和爸爸一样的气短,这感觉好像有点怪。
这想法也是转瞬即逝,他赶紧从一直不离身的背包里面拿出药盒,又取出自己的银针和小瓶的酒精。
给银针消毒,他动作极其熟练地在二哥身上找穴下针,霍成业在一旁道:“你小子不是不想学医吗?”
霍知恒顿了一下道:“在农村,医疗条件太差,大夫又少,没有办法。”
霍成业:“以后有机会还是得去当兵,你要是个女孩当个医生护士,我也不说什么……”
霍知恒脸色沉了一下:“我早说过不会去当兵的,你看看二哥都被退伍了。”
霍成业一噎,旋即又耷拉下肩膀,要不是因为他,儿子也不会被连累,明明他在部队表现优异,领导赏识,前途一片光明,可是要说为自己的行为后悔,他倒也没有,毕竟有些事情必须得有人去做,他自己从军那一刻起,就已经做好随时牺牲一切的准备,只是让家老小都跟着一起受罪,心里终究还是会难受。
看着父亲低落的神色,霍知恒心里也很沉重,如果是以前,他一定会中气十足地骂他一通,甚至要解皮带来抽他一顿。
他打开药盒,从里面拿出一支写着消炎药的玻璃瓶,霍成业眼睛立刻亮了:“这是消炎药,现在这药瓶都做得这么好看了?”
霍知恒含糊地嗯了一声,并没有打算多说,李丽萍端着热水进来,看见他手中的药,不由地欣喜道:“知恒准备得真是齐全。”
霍知恒想说这并不是自己准备的,却并没有吭声,李丽萍从他手里接过药道:“我给你煮了一碗疙瘩汤,你快去吃了,锅里还有热水,你去洗洗,一路上那么长时间的火车肯定累坏了。”
霍知恒不放心地嘱咐道:“这个药没带多少,别喂洒了。”
李丽萍嗔道:“你忘记妈以前是干什么的,给昏迷的病人喂个药而已。”
霍成业也说道:“对,你妈十几岁的时候,照顾过给我喂药,那手法就熟练的很。”
霍知恒看看父母,默不作声地走向灶间,果然一口大铁锅里还剩有一些热水,他扫视一圈,揭开旁边看似水缸的盖子,却发现水缸已经几近见底。
他找到一对木桶,又向屋内问道:“爸,水缸里面没有凉水了,我去挑一些回来。”
霍成业从屋内急步走出来:“挑水也没有,一天就那么些水,你先凑合着洗洗吧。”
霍知恒愕然:“这是一整天的水?”
霍成业瞪眼:“这里是西北,你以为是咱们南方老家呢?你享受惯了。”
正教训儿子,隔壁一个窑洞走出来一个颤微微的身影:“老霍,你怎的又在骂儿子呢?”
“苏伯伯?!”霍知恒有些吃惊。
“这……不是知钧呀?”苏伯伯仔细看两眼之后也大为惊异。
霍知恒忙道:“我是知恒。”
苏伯伯赶紧走上前来,问道:“你是知恒?那我家宁雅……”
霍知恒放下水桶,拉住苏伯伯道:“咱们进屋说吧,苏伯母也在这里吗?”
正说着屋内就走出来两个瘦削单薄的身影,正是苏伯母和苏大哥,他们俩人都眼含期盼地看着他。
几人进了屋内,霍知恒就小声地将苏宁雅的近况说了下,又回屋打开自己的包裹,将带来的信件和食物都拿出来给他们。
苏伯母看着包裹,眼泪就下来了:“也不知道宁雅自己日子过得多难呢,还总给我们寄东西。”
霍知恒安慰道:“我们村里还好,这几年日子都过得不错,宁雅姐也不用下地,在村里养猪场干活,福利待遇都不比城里差,经常能便宜买到肉食。”
苏伯伯劝道:“你也是,每次女儿的信你都要哭,再哭下去等将来能见到女儿的那一天,眼睛都得瞎了。”
苏大哥也道:“宁雅日子肯定还是能过下去的,你看她给寄的熏兔,腊肠什么的,味道都好着呢。”
苏伯母很快收了泪,霍知恒也不打扰他们一家,他还要在这里呆不短的日子,有的是时间慢慢说。
没有水,霍知恒只得随便拿毛巾擦了擦,换了一身干净衣服感觉身上清爽了好多,这才出来去看二哥,没想二哥居然已经醒过来。
看见自家弟弟,霍知钧脸上也露出笑容:“老三长成大人了,这才几年不见,这体格也很壮实了。”
霍知恒道:“我都超过二哥了吧,看你瘦的肌肉都没了,这几年当兵都白当了。”
霍知钧笑骂道:“臭小子,以前不爱说话,现在话多了就是能噎死人。”
第94章 粮食
霍知恒笑道:“咱们家人倒都没什么变化, 尤其是妈妈,做的饭还是那么难吃!”
李丽萍哭笑不得:“你个臭小子,嘴巴怎么还是这么挑剔, 这些年在乡下能吃到什么好东西?”
说起来吃, 霍知恒立刻打开自己的包裹,哗啦啦一堆东西散了一地,他无奈道:“家里也没个行李箱,只得拿大被单裹着,路上好些人以为我是逃难的呢。”
霍知钧相像着自家弟弟背着个大包裹的样子,顿时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二哥, 你别笑了,再笑宁雅姐的信我就不给了。”
霍知钧猛然止住笑,又道:“那你回头带回去好了。”
霍知恒隐约觉得这语气不对,看看自家父母, 又不好说什么,只得继续整理东西:“这一大包是甜甜给我做了路上吃的酱肉饼,特别好吃, 你们一会也尝尝。”
李丽萍耳尖地听到,立刻问道:“甜甜是谁?”
霍知恒顿了一下:“邻居家的姑娘,特别聪明能干。”
霍知钧拉长了腔调怪模怪样地笑道:“特别聪明能干的邻家妹妹, 是不是也特别漂亮?”
李丽萍见小儿子耳朵都红了,拍了大儿子一把道:“作什么怪样子,刚好了一点, 伤口不疼了是吧?”
一家人正收拾东西, 又说说笑笑十分热闹之际,门口传来杨有富的声音。
此时,河东村, 叶甜甜家的院子里,大盆大盆的食物被端上桌,热气腾腾地散发着诱人的香气。
叶朗端出来几盆水招呼大家洗脸赶紧吃饭。
有洗完的人先去倒茶喝,一边喝一边夸道:“我家婆娘也跟着学了这个薄荷茶的做法,怎么就是缺这么个味儿呢?”
苏老太满面红光地道:“那是哟,我家甜甜手巧,不一样。”
叶甜甜红了一张脸道:“也不是,肯定是婶子节俭不舍得放够糖,味道就差那么一些。”
也有人在一旁道:“好喝也不要多喝了,饭前喝一肚子水,一会还吃得下吗?这饭菜多香啊!”
一群大老爷们在外面吃,厨房里面来帮忙的人就在屋内摆了张桌子,今天叶蔓蔓、叶盼盼和叶大伯娘、叶二婶也来帮忙。
叶二婶本来是不想来,是叶二伯强制她来帮忙,本来就和妯娌处得不好,盖房子这种一辈子只有一回的大事再不伸把手,在村里人看来,那就是要直接不认亲了。
这年头人人都对人情往来看得十分重要,有来有往,关系才会亲密。
叶二婶人是来了,干活却不怎么认真,还得叶盼盼时不时地提醒她。
对于自家闺女这种行径,叶二婶十分不忿,可是满腔怒火又只能在心里憋着,现在家里的钱财她一分都摸不到,儿子不听话,丈夫也离心,闺女更是从来没有贴心过,孤立无援的她也只能暂时老实下来。
她脸色阴沉地端起饭碗,径自坐在角落埋头吃起来,叶盼盼看看她,皱皱眉头,自己去帮忙给人盛饭。
王三婶接过她递来的粗陶碗,对着叶大伯娘夸道:“你看看你们家的这几个丫头,真是贴心,个个能干的不得了。”
叶大伯娘眼里溢满笑意:“贴心是贴心,就是有点笨,要是和甜甜一样聪明能考上高中,那我做梦都能笑出来。”
叶二婶本来在默默吃饭,此时忍不住冷哼道:“丫头片子总是要嫁人的,念那么多书有什么用,不如早点回来学些家务活是正经。”
叶大伯娘脸色一变,忍了又忍才没有说话,王三婶看看众人,笑道:“话可不能这么说,就是嫁人也得分嫁得好嫁得坏,没看这几年咱们村的丫头多识几个字,来说亲的都是好人家,家境差点儿的,那都不好意思上门。”
程寡妇也笑道:“那是肯定的,隔壁村不是有一个上完初中嫁到县里去的?婆家还给安排了工作,这要是没上过学的,怎么能有机会认识城里人?”
叶二婶眼珠子转了转,好奇地问道:“哎哟,这么说还是姑娘自己认识的?这人家城里爹妈能乐意?”
程寡妇:“结婚的时候也找了媒人来说合,不过听说两人是同学,现在和咱们那会不一样,都讲究自由恋爱,爹妈都管不了。”
王三婶笑道:“自由恋爱多好,婚前感情好了,婚后吵架的时候也少。”说着她看了一圈埋头吃饭的几个小姑娘,打趣道:“看看你们年纪也都不小了,在学校要是看到合适的要早下手,优秀的男娃娃可抢手得很呐!”
听到优秀的男娃娃这几个字,叶甜甜嘴里嚼着饭粒,眼前却慢慢地浮现出霍知恒那张经常没什么表情的俊脸。
想着想着,她猛然一惊,觉得脸上好像有些发热,赶紧加快速度扒饭。
红星农场杨有富家的窑洞里,霍知恒面色凝重地给病人把脉,好一会才对杨有富说道:“老人倒不是什么大病,就是痢疾,再加上营养跟不上,病情就容易反复,恰好我带来的药都齐全,回头我配好了拿来。”
杨有富连声道:“那可不敢让你跑,我让我家小子去吧。”
看完老人,又给躺在一边的孩子看,病状居然都差不多,霍知恒心底暗暗发愁,这可是传染病,而且杨场长家应该算是农场里面条件比较好些的人家,他家的孩子老人都营养不良,其他人恐怕更加严重。
他丝毫没敢耽误,直接去了旁边几户人家,一圈人家看下来,他脸色越来越沉,杨有富跟在他身后,紧张得大气都不敢出。
一直到一孔特别破烂的窑洞前,杨有富道:“里面也是几个劳改分子,年纪有些大了,病了有好些天,反反复复的,都快起不来身,要不是旁边人给照看着,恐怕人都没了。”
霍知恒点点头,掀门帘进去,室内虽然光线昏暗,被子家具看起来都十分破烂,却还算干净,也没有之前好些人家的那股腐臭味。
进了屋,屋内一人就站了起来,炕上躺着的两个病人也挣扎着起身,三人看着都是满脸沧桑,瘦得只剩皮包骨头,杨有富上前说明情况,才让霍知恒上前把脉。
这三人居然都感染了,只是情况有轻有重,大概是因为年纪大的原因,比大部人的病情都更重些。
霍知恒很快回到家里,按照记录好的病历分好药,交给杨有富,农场的村民们自然有家人照顾,至于劳改分子这边的,就只能让这些人自己互相照顾,没有感染和病情轻的人帮忙熬药煮饭。
分好药村,霍知恒又对杨有富道:“杨场长,许多病人都是因为吃不好才耽误了病情,痢疾这种病,其实好些人是可以自己痊愈的。还是得想办法弄点小米红枣什么的,熬点粥。”
杨有富顿时垮下脸:“这可怎么办呀,我们这里就只有坐月子的人能吃点小米红枣的,平常哪能吃得起……”
霍知恒道:“这个病说起来也是传染病,真要到最后死得人多了,市里面领导也要担责任的,而且农场里面的这些改造分子,都是有记录在案的,这么些人工真是说没就没,若有人追究起来杨场长怕是不好过。”
杨有富虽然人老实,也当了这么多年的场长,他咬咬牙道:“你说的是,我去想想办法找上面要粮食,这么大的责任我一个人也背不起,总得要报告清楚,不给我们药品,粮食得给些吧。”
说实话,他管这么个农场真是头大,土地都不肥沃,除了自己农场的工人,来务工的村民,还要养活这么些劳改分子,以前也有人熬不过去的,上面也是来不少人调查,还得让他写说明,折腾得不轻。
这些年他一直都谨慎,真要是出什么大事,他也担不起。
霍知恒说道:“咱们农场今年干旱,收成不太好,我打个电报回我们老家村里,看看大家伙能不能给凑点粮食吧,毕竟我父母都在这里,他们就是平反能离开这里了,也得有段时间。”
杨有富感激道:“大家伙儿日子都不好过,能伸把手就不容易,我多想想办法。”
说着,他眼珠又一转,小声地问道:“这还真能平反呀?”
霍知恒惊讶道:“杨场长没看过报纸吗?这些年老干部们下放的越来越多,也引起了老首长同志的注意,去年的九月的时候还为贺元帅恢复名誉了。”
杨有富满脸错愕,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霍知恒一边收捡着手上的药材,包好两包又在上面标好号码,递给他道:“这个是给你家的,老人小孩子的别弄混了。”
杨有富这才回过神来,接过来又仔细地问清楚了,这才满腹心事地往家走去。
他刚一走,霍家另外三人就进来了,霍知钧问道:“小弟,你说平反的事情是忽悠他的吧?”
霍知恒看看自家父母,又看看二哥,发现三双眼睛里面都闪着希冀的光,他笑了:“这为贺帅恢复名誉的事情你们也都知道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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