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堂春 第25章

作者:乌龙雪 标签: 爽文 甜文 穿越重生

  言罢,又叹了口气,搂着玲珑到东厢的坐榻上坐下,又继续解释:“裴姝让人引着来的侧殿,进门我就发现了,她身上带了藏着暖情香料的鬓花和香包,我就将她打昏了。那香料是有点浓,但也没那么忍不得,这伤口算是做出来给皇上看的。当然了,也想回府跟你卖个可怜,却没卖成。”

  玲珑满心皆想着此事到底有多严重,先前萧缙拒婚,那已经有点违背上意。结果慈懿殿换个手法,看似将裴姝转给皇帝,然后再塞给萧缙,这等于算是萧缙以臣弟身份觊觎天子看上的女人,哪怕是被陷害的,只要成了事,在男子眼里还是一顶绿头巾,怎么能不生芥蒂?

  如此大事在前,哪里能顾得上萧缙的其他心思。

  玲珑随手将他袖子挽了,向着他的伤口轻轻吹了吹:“呼呼,不痛了罢?”随即再次抬头,“那皇上是怎么说的?这样将裴姝赏下来,心里可还对您生气?”

  见她的“心疼”这样敷衍,萧缙几乎气得仰倒,但玲珑问的确实是要紧事,只好先答了:“其实因着大裴氏有孕,陛下对收不收裴姝本来就有些犹豫。如果在行宫多拖一阵子,再有点风花雪月的意思,收了也就收了。但因着回了宫,皇后娘娘到底是端方性子,皇上也不是那么不顾忌的。所以这事情虽然让皇上有几分不高兴,但也是个顺水推舟脱身的机会。”

  顿一顿,又打了个手势指了指几个侧室所住的西侧:“现在府里的女眷以你位份最高,内外庶务也是你管着,白氏万一死在府里,天子怪罪下来,我无非是再罚俸,最多到慎德堂挨一顿打,罪名若压在你身上,便严重了。倒不如收了裴姝做侧妃,白氏要生要死,裴姝也不能脱了干系。再者,中秋之日的舞蹈她们是一起的,裴姝总是认识白氏的。”

  “那怎么又多拖延了一日?”玲珑点点头,这里头的关节她还是明白的,“且裴姝就这样急匆匆地进府了,也太没有侧妃的体面了。”

  萧缙冷笑了一声:“要什么体面,你瞧裴家办的这些事,从当年裴二开始,到现在的裴五,一个个的哪有什么礼义廉耻。本来就是存心勾引陛下,只是手段不足,才引到了本王这里。若不是想着顺手解决白氏的事情,且也能分散以后对后宅的议论,我直接送她青灯古佛也不是什么难事。”

  顿一顿,舒了一口气,目光也重新低垂放空,前世与皇帝离心的过往与这几日宫中的情形在他脑海中回来交错,默然片刻才又低声道:“多耽搁这一日,我在皇上书房里跪了大半天,既是求他让我自决家宅事,再者便是这几个月里后宫的挑唆种种,我也需要一个机会与陛下好好分说。皇上的性子嘛,跟他服软哭一哭跪一跪还是有用的。”

  这时玲珑倒有些心疼了:“跪了很久么?您前年练兵不是伤过一回?”

  萧缙侧脸望向玲珑,见她眼光里满是疼惜,立刻就笑了,伸手摸了摸她的脸庞:“也没有特别久。皇上还是疼我的,骂了一顿是真的,但到底兄弟间有些话该说的都说了。我求的事情,大多也都许我了。裴姝进府,不设宴不行礼,供奉不会亏了她,但十里红妆的脸面还是算了。其他公事也说了些,包括巡视江淮驻军。若是一切顺遂,年后我会去巡操江淮驻军,到时候带你和夫人一起去江州探望你外祖母。”

  这最后一句才是全然意外的,玲珑一时间竟不知该说什么,自己倒也罢了,母亲沈菀若能赶得及去江州外祖母身边侍奉一段时间,将来再有什么,便真的是了无遗憾了。

  她张了张口,喉咙却有些发堵,说不出话来。

  “如今你可知道了,我心心念念,都只想着你一个?”萧缙右手将她揽得更紧些。

  玲珑咬了咬唇,忽然主动探身,在萧缙的脸颊上轻轻亲了亲,随即自己就满脸发烧,想挣开萧缙的手,跑回自己的暖阁去。

  只可惜,她却忘了以荣亲王的身手敏捷,便是酒醉或是睡着了,凭本能也能单手制住她。

  于是毫不意外的,萧缙欢喜之外探手一抄,直接就将玲珑拉了回来,回身错步之间,干脆将她打横抱了起来:“就这样一下么?”

  玲珑惊吓之间不得不伸手搂了他的脖子:“王爷!”

  萧缙抱着她就要往寝阁过去,而就在他从东厢回去寝阁之间,经过正中明堂的这一步,因着正房大门并没有关闭,刚好就被前来禀告说话的人看了个满眼。

  隋喜脸上也有点不好意思,但是立刻深深一躬,不出声也不敢抬头。

  他身后的琥珀也是一样,而翡翠则不知道是否太过震惊,所以目瞪口呆地看了萧缙与玲珑一瞬,才同样慌乱地低头躬身。

  萧缙并没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但为了避免玲珑再次谋杀亲夫或考虑改嫁,还是将玲珑放了下来,示意她先回暖阁更衣,才问隋喜等人:“什么事?”

  隋喜恨不得将头埋得更深些:“侧妃请问,何时正式给王爷见礼。”

第41章 四十一、报恩 到底是真心喜欢他多一些……

  四十一、

  萧缙很有几分扫兴, 但也不能当真责怪过来传话的的隋喜等人,摆手示意知道了,便等玲珑更衣完毕, 一起到了花厅去见裴姝。

  “见过王爷。”除了裴姝之外, 尹碧韶也到了,两人似乎还已经说了几句话, 行礼的动作也整齐一致。

  “罢了。”萧缙摆了摆手,提脚便先进了花厅。

  裴姝紧跟了进去,随后才是玲珑与尹碧韶先后进门。

  其实侧妃进门敬茶见礼, 主要是向着正妃的, 但荣亲王此刻尚无正妃, 便只有萧缙一个人坐在上位接了裴姝的茶。

  玲珑站在后头瞧着,忽然抿嘴一笑,心道裴姝这礼行的就跟认了个干爹似的。

  萧缙抬眼见她笑的促狭, 自己心头又是一热。

  裴姝行礼完了,萧缙抬手指向了左首的第一张椅子:“坐罢。”

  玲珑与尹碧韶这才跟着上前,向萧缙一福, 又向裴姝一福:“见过王爷,见过侧妃。”

  裴姝见随侍在侧的隋喜琥珀等人完全没有再拿茶盏让玲珑等人敬茶的意思, 不由好生失望。但也只能强作大方:“二位妹妹也请坐吧。”

  尹碧韶谢了就退了一步,却见玲珑仍旧站在原地, 转脸望向了萧缙。

  萧缙摆了摆手:“坐。”

  玲珑这才到右首第一张椅子上坐了。

  裴姝越发心中别扭,强笑道:“果然不愧是伺候王爷多年的人,一言一行都只听王爷的呢。”

  玲珑笑道:“侧妃这话说的,在王府里谁不是听王爷的呢。您难道不听么?”

  裴姝其实一见玲珑这样笑笑的说话,还是心头隐约一颤,哪怕知道自己身份是高过玲珑的, 但看着她秀丽面孔这样从容的笑意,之前在行宫被强迫着听玲珑大段大段介绍花鸟鱼虫的旧梦又上心头。此刻甚至怕玲珑真的开始给她仔仔细细讲解一下宫里的规矩、王府的惯例等等。

  “咳咳。王爷,妾身刚刚入府,不知这府里的庶务是如何管理安排?”裴姝倒是也学会了顾左右而言他,没接玲珑的话,转向了萧缙。

  萧缙低头抿了一口茶水:“既然圣旨御赐了侧妃的位份,你也知道如今王府的嫔御之中以你位份最高,府中的庶务自然是应该由你暂代。等到将来本王册立正妃,再交给正妃。书房与本王的私库你不用管。”

  “是。”裴姝应了,其实她才刚刚及笄,庶务上经验并不多,对接手王府内外事务也没那么大的执念,但另一件事却在心里,见萧缙没回答,再次将目光投向玲珑与尹碧韶,“对了,不知两位妹妹各住在何处轩馆?我有一些薄礼,等下叫人送过去。”

  玲珑含笑应了:“妾比您虚长几岁,这声‘妹妹’并不敢领。您若有赏赐,自然是妾到玉桂轩恭领,不必劳动您的人屈尊相送。”

  萧缙这时已经无心继续纠缠,直接起身:“送礼什么的都是小事,侧妃应当知道,府中还有一位白良侍,前几日扭伤了脚踝所以无法前来见礼。既然侧妃这样贤惠,请自己亲身去探视一下,有什么问题只管打发人到书房回禀。至于这几个没病没灾的,侧妃也不必操心太多了。”

  说完便往外走:“对了,玲珑,上次中秋送礼用的帖子是不是还没用完?剩下的空白笺子在哪里?”

  一边走一边问,脚步丝毫没有停留的意思。

  玲珑只能起身追着过去回答:“——确实剩了十五份,与先前的澄心堂洒金帖子放在一处了。”

  两个人居然就这样说着话就出去了,没给裴姝再追问的机会。

  一路回到了书房,玲珑才忍不住笑道:“王爷怎么对侧妃用的招数跟以前打发翡翠一样?”

  萧缙摇摇头,竟有些无奈:“不然如何呢,我堂堂八尺男儿,难道要跟她在这些雀角鼠牙的事情上纠缠么。便是压制训斥了她一个小姑娘,我自己也觉得丢脸。还不如先顾着要紧的事情,推她到白氏那边去看了情况。只要过了今日,她没主动提出白氏身份有异,将来无论如何,都不是你的责任了。”

  玲珑想了想他这话,便抿嘴笑道:“王爷果然是怜香惜玉的,看着人家是小姑娘便不能太过威严。”

  “嘁。”萧缙确实心中还挂着公事,虽然刚才在房里仍有意犹未尽,但此刻到了书房,一眼扫见唐宣送进来的卷宗,那些旖旎心思当真不散也得散,“明知我是不肯分心的,却还不时说这些没有用的。对了,这几日我公务会忙一些,白氏那边保不齐便会因着裴姝到了,又生什么变故。你还是先去别院照顾夫人,避开这些争端。”

  顿一顿,又从手里的卷宗里翻出了一封信,递给玲珑:“再者,京卫衙门那边也递了条子过来,说在谢家的盘查追索已经差不多了,关于他们对夫人的嫁妆药材的偷拿调换追回了三分之一。其他按现银折价,给他们一个月补齐。我已经叫隋喜派人在外头看房子,别院虽好,终究难免叫人说嘴,还是单独买个院子让夫人搬过去省心。”

  玲珑接在手里大致翻了,果然母亲当年大约八千两的嫁妆被祖父和大伯父一房人偷拿了大约七成,只是在京卫衙门递过来的书信文卷上看到,她心里那点愤恨翻涌了几息也就压了下去,更多的是畅快。

  当即屈膝一福:“多谢王爷为我母亲主持公道。”

  萧缙已经坐下,开始去看卷宗,见她行礼,面上竟然有些轻微的失落:“玲珑,你总是与我这样客气,难不成在你心里与我亲近仍旧是报恩吗?”

  “这,这也不能,这么说。”玲珑有些迟疑,直觉上这话并不能这样应了,然而从本心却好像也不能否认。

  她当然知道荣亲王是极好的人,她尊敬他,信任他,甚至也可以说仰慕他。

  且他待她很好,宽和厚恩之外,这几个月更是情意绵绵,那样的甜言蜜语,她当然也有动心有欢喜。可叫她当真与荣亲王亲近,却也不得不说是因着萧缙那样出手去帮了沈菀。

  玲珑再三犹豫,也只能斟酌着应道:“王爷待我这样深恩厚意,我当然是感激王爷的,这也是情意的一种不是么……”

  “嗯。”萧缙深深吸了一口气,手中已经去翻卷宗,“没事,我,我就是随口一说。你先去看夫人罢。”

  玲珑听得出他声音里的失落,一时间却又不知道说什么。

  先前主仆四年多,脾性相投之外,最要紧的就是信任二字。她从来没有对萧缙撒过谎。以下对上的措辞含蓄斟酌当然是有的,可是以她此刻对萧缙的心意,叫她当真去力表自己是戏文中那样相思刻骨,热烈爱恋,玲珑也实在说不出口。

  她觉得自己是有些喜欢他的。

  只是萧缙实在待她太好,待她母亲也太好,这样的好骤然之间山高海深,让玲珑一时间没有办法真的去像萧缙的妻室一样接受得理所当然,她心中更多的仍旧是感动与感激。

  萧缙再次从卷宗中抬起头,看着玲珑带着些歉意依然站在那里,不由叹了口气,将手中的笔先放下了,随即向后靠在椅背上,招手示意让玲珑到自己身边来。

  玲珑乖乖走过去,萧缙站起身亲了亲她的额头:“去看夫人罢。心里多想着我点就好。”

  “嗯。”玲珑微微垂目,伸手去捋平了萧缙的衣领,声音压得低低的,“我知道。”

  一路从王府到别院,玲珑的心思有些纷乱。

  一则是她自己也说不清自己对萧缙的心意,到底是真心喜欢他多一些,还是感激他多一些;再者便是府里如今的困局,先前收了尹碧韶与白玉竹倒是不算什么,如果不是因为白氏这件身份疑云,那么不管她到底与萧缙的关系是真是假,都没有什么大不了。但如今裴姝成了萧缙的侧妃,总是没那么好打发的。

  这样思虑了小半个时辰,马车就到了别院外头。

  还没往二门进去,跟在马车外头的侍卫陶然便靠近了马车车窗,低声禀报:“奉仪,别院门外好像有人。”

  玲珑略略一怔,荣亲王的别院在京西北,左右都是宗亲公卿的别院别庄,门外都很是清净的,能有什么人?

  她打了车窗帘子看了一眼,虽然距离还有些远,但那身形很眼熟,一下就认了出来,竟然是她的大伯母,谢大太太,身边跟着的可能是谢老太太的陪房章嬷嬷。

  “请他们到门房吃茶罢。”玲珑思忖了一下,还是吩咐陶然去安排。

  按着萧缙给她的京卫衙门文书所提,认定沈菀嫁妆里被挪动了五千六百两,药材的折价则有七百两。追回了三分之一,还有三分之二要谢家人一现银赔偿,那就是四千二百两。

  以谢家现在的落魄样子,地处南城的那整个旧宅子也就值个两三千,要一时间抽出四千二的现银,哪里拿得出来?

  想来谢老太爷已经写信去骂她父亲谢长垣了。

  但远水救不了近火,眼前更近的当然还是在荣亲王府别院里休息的沈菀。

  很快,马车进了二门,玲珑先去沈菀房里探视了母亲,确定母亲这几日心情平稳,身体好转,且没听到什么外头的动静,才叮嘱了母亲继续休息,自己到门上去见谢家人。

  别院的门上茶房比王府更狭窄些,谢大太太与章嬷嬷在里头等的已经很是心焦了,一见到玲珑,脸上的神色当真是复杂至极。

第42章 四十二、噩梦 莫向离人放悲声

  四十二、

  “弟——啊, 贵人……”或许是谢大太太等得太过焦躁,听到门声一响,就先想当然地以为是沈菀。等到看清是玲珑, 本能起身想挤出几分赔笑, 却又没本事全然收敛起先前又急又烦的神色,看起来更是可笑。

  “大伯母请坐。”玲珑淡淡说了一句, 面上一丝笑意也没有。因着茶房太小,只有两张椅子,她便站在原地。

  章嬷嬷哪里还能坐得住呢, 当然也是起身赔笑的:“贵人您坐, 老奴刚才陪着太太略吃一口茶而已, 您坐。”一路说,一路拿帕子去扫那椅子。

  玲珑向茶房外打了个手势,荷叶便上前过来将先前章嬷嬷坐的椅子直接搬到了玲珑身后, 又拿自己的帕子仔细擦了,退了出去。

  玲珑这才坐了下来:“您今日到王府别院来,是觉得京卫衙门的处置有什么问题吗?”

  谢大太太与章嬷嬷看着玲珑这样慢条斯理的做派, 满心里焦躁好似烈火烹油,但又有些隐约发寒, 顺着脊背往上。

  这时候就还是章嬷嬷一直都是伺候人的,身段到底比谢大太太更柔软, 主动陪笑道:“贵人怎么能——”

  “荷叶。”玲珑直接打断,向外又吩咐了一声,“带章嬷嬷出去讲规矩。”

  “是。”荷叶立刻再次进门,侍卫陶然虽然没跟着,却就侍立在门口,腰身笔挺, 杀气凛然。章嬷嬷不管在谢家曾经如何一辈子都仗着老太太陪房身份硬挺腰子,此刻也不得不跟着年少的荷叶出去。

  随即便听门房外头荷叶清脆的少女声音如同爆炒豆子一样又快又清楚:“——这位老妈妈,我不知道您是什么地方调理出来的人,但看您这年岁应当是伺候了一辈子的。可能您府里规矩松散能让您随便插嘴,但您现在是在我们荣亲王府的门上,我们奉仪没有问您,就没有您一个下人说话的道理,那想撒泼的也得瞧瞧门庭。可着京城您去打听,还没见过有人在荣亲王府地界上逾矩的!”

  外头荷叶这一串话,章嬷嬷未必有多么服气。但旁边还有带刀的陶护卫,便是谢大老爷谢老太太来了也不敢硬顶,只能蔫蔫地应了:“啊——姑娘说的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