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鹊上心头
“你是邓爱卿家的?”
邓旻言行礼,语气急促:“回禀殿下,臣是邓家子,愿救郡主殿下。”
他一承认身份,跟在李锦昶身边的邓愈便急道:“孽子,休要胡言,郡主也是你能救的!”
李锦昶却大手一挥,死死盯着他:“好!”
“邓旻言,若今你能救得章宜郡主,那孤便赐婚,成就这一场锦绣良缘。”
邓旻言二话不说,直接一跳跃入湖水中,如同迅猛的游鱼,直奔章宜郡主而去。
年轻男子本就体力充沛,他又是侍卫出身,武艺精湛,凫水速度很快。
只看忘忧池中水花四溅,邓旻言那道灰蓝身影迅速游到章宜郡主身边。
姚珍珠紧张极了。
她屏住呼吸,目光死死落在章宜郡主身上。
那一抹蔚蓝在池中渐渐消失,被水波一层又一层淹没,仿佛章宜郡主凋零的生命,令人惋惜。
就在那蔚蓝即将彻底消失时,邓旻言矫捷的身影迅速出现,只看他一个猛子扎入水中,在一片水花翻涌里,把娇小的章宜郡托出水面。
岸边一片惊呼雀跃,间或又有女眷喜极而泣声,让人心中颇为酸楚。
邓旻言凫水能力很强,章宜郡主又似乎已经昏迷,没有挣扎,他便小心翼翼托着郡主,几个来回便游到岸边。
待到此时,伺候章宜郡主的嬷嬷们才一窝蜂出现,一个个围在昏迷的郡主身边哭天抢地。
李锦昶的脸更沉。
虽刚才确实焦急,他也并非全无理智,此刻看着这些嬷嬷,李锦昶比了比眼睛:“来人,拖下去。”
那立即就有侍卫上前,把那三个嬷嬷利落地拖了下去。
杨连忙叫了几个小黄门抬了暖轿过来,把郡主搀扶着安放轿中。
待章宜郡主被人抬走,去偏殿医治,寿宁公主才赶来,泪雨连连扑到李锦昶跟前。
“太子哥哥,这是有人要害我,不仅败坏我名声,还要害死我儿,哥哥定要为我做主。”
她哭得梨花带雨,好不可怜。
李锦昶这一次没有安慰她。
他居高临下看着这个一向亲近的妹妹,眼神里的焦急逐渐消失,重复往日的春风和煦。
但他眼眸里的温暖却并不能抚慰人心。
“寿宁,你刚才在哪里?章宜落水这么大的事,你为何未出现,你安排给章宜的那些嬷嬷又为何也不在郡主身边?”
李锦昶的眼神很暖,语气温和,可问出来的话,却令池畔边一下寂静无声。
寿宁公主自觉可怜,却完全没想到,自己的太子哥哥竟没有安慰她,反而要质问她。
她委屈得不行。
“我真的不知,为何会发生这样的事。”
李锦昶闭了闭眼,让公主身边的嬷嬷把她搀扶起来,然后便看向站在池边浑身湿透的邓旻言。
他看起来很年轻。
十七八岁的年纪,身长玉立,浓眉大眼,是个很俊朗的年轻人。
他站在池边,心却好似在章宜郡主身上,目光一直追随着暖轿行去的方向,不肯离开。
李锦昶脸上渐渐有了笑意:“邓爱卿,虎父无犬子啊,令郎是个好孩子,孤很喜欢。”
邓愈脸上没什么表情,他只是对李锦昶拱手:“谢殿下谬赞,犬子无状,唐突郡主,还请殿下责罚。”
李锦昶脸上的笑略收了收。
“他们二人年龄相仿,家世相当,可谓男才女貌,佳偶天成。”
邓愈脸色微变,膝盖一软,拉着邓旻言便跪了下去。
“殿下,犬子愚钝,怎能配天家贵女,臣实在惶恐。”
李锦昶低头,笑容满面看向邓愈:“邓爱卿,你这是要拒婚不成?”
第86章 【二合一】幸而有你还在……
太子殿下说这话时虽面上带笑, 邓愈父子却越趴越低,几乎整个人跪伏在地。
邓愈低声道:“臣不敢。”
邓旻言本就浑身湿透,即便裹着披风, 此刻也是冷得瑟瑟发抖。
明明他才是当事人,可在太子殿下面前,却没有他说话的份。
李锦昶冷笑:“在孤看来, 你可没什么不敢的。”
这话就诛心了。
邓愈跪得几乎不敢抬头,他姿态很低, 几乎是恳求说道:“殿下,犬子确实不配郡主, 实在高攀不起。臣心中甚是惶恐,唯恐辱没郡主尊荣。”
李锦昶脸上骤雨稍霁:“孤以为这桩婚事得宜, 爱卿不必多虑。”
李锦昶的目光缓缓落到邓旻言身上,言辞越发和蔼恳切。
“再说, 这说不定还是美事一桩。爱卿,你且问一问令郎, 是否愿意迎娶章宜郡主,成就美满良缘?”
邓愈怎么能问?
若是邓旻言不喜章宜郡主,今日就不会站出来救郡主, 他心里很清楚,这一救不是单纯救人性命, 也是为了救他自己的念想。
邓愈叹了口气,知道事已至此,已无可更改。
今日这一场御花园游园, 人人都不动声色,落了套的却是他邓家。
从刚刚座位变更他就应该知道,太子的目光早就落到了九城兵马司。
邓愈正待回禀, 却听边上一道女音兀自开口:“殿下,嫣儿尚且年幼,过早订婚恐她害怕。”
说话之人便是寿宁公主。
她此刻根本不顾宫中嬷嬷阻拦,还是硬回到池畔边:“殿下,邓公子青年俊才,未来定能成匡扶朝政之能臣,同邓大人一般无二,如此人中龙凤,还是勿要过早订婚。”
李锦昶看着寿宁公主,寿宁公主也看他。
这一对天家兄妹,从来都是亲近和睦的,却不知从何时起,一波又一波的争端从两人之间弥漫,过去的和睦如同昙花一现,阳光一照,瞬间烟消云散。
姚珍珠站在李宿身边,看着昂首定立的寿宁公主,这一刻她才意识到,这位总是柔弱温和的天家贵女,并非愚蠢之辈。
她做的每一件事都有自己的目的。
以前她跟太子李锦昶和睦,大抵是因为两人利益一致,现在呢?
姚珍珠不自觉看向李宿,李宿感受到她的目光,低头看了看他。
他目光深邃,仿如深潭,把姚珍珠的目光吸了进去。
李宿左手一动,寻到了姚珍珠的手,然后便紧紧握在手心里。
“莫怕,”李宿低声道,“此事已同我们无关。”
他虽如此说,手却没有放开,一直牢牢握着姚珍珠的手,把她护在身边。
姚珍珠只觉得热意从手心上涌,似乎顷刻便能直达心房。
十指连心,原来便是这个意思。
就在姚珍珠出神时,李锦昶依旧沉着脸同寿宁公主对视,寿宁公主昂首挺胸,目光炯炯。
“殿下,章宜虽是一介女流,但女流又如何?不过是一场落水救人,邓公子行善积德,救人于水火,又哪里非需一场姻缘累赘?”
李锦昶:“寿宁!”
寿宁公主垂下眼眸,不再看向李锦昶。
“当年高祖皇帝开国时,红缨长公主以一介女流持红缨枪先锋开路,率领一众红缨军拼杀疆场,她们为大褚抛洒热血时,又有何人说她们一介女流?”
“一个女人被一个男人所救,就一定要嫁给他?刚刚章宜情况那么危急,众人顾忌这些规矩体统,眼睁睁看着她下沉,又岂非君子所为?”
众人皆未想到,丧夫的寿宁公主看似柔弱可怜,一张嘴却能要人命。
这一句不仅把李锦昶骂了进去,甚至骂了在场所有人。
她还是那个满盛京都无人敢惹的肆意天家女。
是啊,他们不就是眼睁睁看着章宜郡主沉沉浮浮,没有搭救。
李锦昶的脸色已经难看至极。
今日发生的所有事似乎都脱离了他的掌控,让他进来顺风顺水的日子蒙上一层阴影。
尤其是今日。
这一日原本应该是他最意气风发时,三请三辞多么荣耀,古往今来,又有多少帝王能有这样的机缘。
这一切他都拥有了,过程是好的,结果也是好的,可最终却都乱了套。
章宜为何会落水?温溪辞为何会有定国公遗书?而寿宁为何又要当众质疑他?
这里面桩桩件件,都令李锦昶背后生寒。
但李锦昶当了这么多年太子,大事小情皆已能临危不乱,寿宁公主今日突然如此强势,话里话外都是对这门亲事不满意。
她不同意章宜郡主嫁给邓旻言。
此事事发突然,李锦昶未同寿宁公主商量,直接选择了对自己最有利的邓家作为联姻人选,若寿宁公主不赞同,倒也不用非要一定选择邓家。
李锦昶心中略松,面上也一片和蔼:“寿宁说得对,章宜如今年幼,尚且还算是孩童,既是孩童便不用如何遵循男女大防。今日邓侍卫勇救人命,勇气可嘉,孤定会予以重赏,以示表彰。”
“邓爱卿、邓侍卫快快请起,”李锦昶亲自扶了邓愈起身,“不过邓侍卫实在是龙章凤姿,孤实在喜欢,他日若还有机缘,再另行婚配也不迟。”
这便就松了口,邓愈起身的时候,脸上也没那么难看,神情渐渐缓和下来。
寿宁公主满意了,邓愈满意了,就连李锦昶也不算很失望。
在场所有人,唯一沮丧难过的便是邓旻言。
他不过十八|九的年纪,正是少年慕艾时,对于美貌绝伦的章宜郡主,自是倾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