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鹊上心头
否则不可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鼓起勇气下水救人。
可这一救,却没有换来锦绣良缘。
邓旻言失魂落魄站在岸边,直到被父亲拉了一下,才匆忙对李锦昶行礼:“谢殿下恩典。”
李锦昶摆手,对众人道:“好了,大戏还未唱完,诸位爱卿尽情观赏。”
如此说着,他便领着邓愈等朝臣回到了主位。
岸边的勋贵大臣们便一哄而散,陆续离开。
虽说戏还未唱完,但经过刚那一场变故,众人也无心看戏,就这么百无聊赖地硬看了半个时辰的折子戏,宫宴才算结束。
待宫宴结束,李宿便领着姚珍珠回了毓庆宫。
姚珍珠看李宿面色沉沉,眉头紧皱,知道他今日心情定很不愉快,忙道:“殿下,晚上想用些什么?时候还来得及,我给殿下做一顿生日宴席吧。”
李宿没什么胃口,只让她不用忙:“小厨房应都准备好,你且别忙,歇息片刻便来用膳就是。”
李宿眉头紧皱,从御花园回毓庆宫,维持的淡然平和面容也都消失不见,此刻的他全无生辰日的高兴和开怀。
今日发生的事,桩桩件件好似都针对他。
姚珍珠见他实在不愉,便也没再多言,福了福便退了下去。
待她走了,李宿捂住疼痛不已的胃,直接靠坐在贵妃榻上。
贺天来隐约知道他为何会如此,此刻心疼得不行,低声道:“殿下,吃些药吧?”
李宿深吸口气,额头也冒了汗:“无妨,今日并非是胃痛。”
他这胃痛,并非因胃里生病,也非饥饿难耐,而是心因。
今日发生的所有事情,都叫他觉得恶心。
贺天来给他煮了一碗桂花蜂蜜露,让他温温胃,然后才道:“殿下若是在难受,还是要请周太医。”
这是李宿的老毛病,好多年都未好,本来姚良媛来了毓庆宫后李宿的这个毛病已经好了大半,谁知今日再度犯病。
他难受,贺天来也焦急。
李宿见他也跟着白了脸,勉强喝了一碗桂花露:“好些了,你不用太过担忧。”
他断不会叫太医,贺天来也只得小心伺候。
一晃就到了晚膳时分,小厨房这边菜都齐了,姚珍珠还未到。
李宿这会儿略缓和过来,问贝有福:“姚良媛呢?”
贝有福便道:“刚小主去了小厨房,应当给殿下准备了菜肴,殿下且略等一等。”
李宿怕她今日累,也知道她有些吓着,便不想让她再辛苦,谁知姚珍珠还是去了小厨房。
被人关心的日子,虽然来得迟,却更让人觉得幸福而满足。
李宿眉头略松,眉目间略有些笑意:“也就是她,忙了一天也不知道累。”
话虽如此,李宿还是把目光放到了今日的膳桌上。
今日是他的生辰,小厨房可谓是费尽心思,做了这段时间他最爱吃的几道菜,还跟姚珍珠特地学了锅包肉和糖醋鲤鱼,侍弄了一大桌子精致菜肴。
李宿瞧了瞧,觉得这一桌子大抵姚珍珠也爱吃,这才松开紧皱的眉头。
说话的工夫,姚珍珠姗姗来迟。
她身后的喜桂捧着一个大托盘,小心翼翼进了前殿。
姚珍珠已经换下那一身隆重的大礼服,换了一身也很喜庆的水红腊梅缠枝袄裙,头上一对红宝流苏摇摇欲坠,衬得她明眸皓齿,明艳动人。
她一进来,便遥遥一拜:“臣妾恭贺殿下双十生辰,祝殿下前程锦绣,身体康泰,心想事成。”
李宿两步上前,亲自把她扶了起来。
“如何这般多礼。”李宿顺势牵起她的手,领着她来到膳桌边坐下。
从谷底回来之后,两个人一起用饭,李宿右手边的位置永远都是姚珍珠。
即便回宫也没有更改。
姚珍珠坐在他身边,示意喜桂上菜。
“殿下生辰,臣妾也不知要送殿下什么,唯能做的就是一碗长寿面,给殿下添福增寿。”
喜桂呈上寿面,掀开罩子,热气腾腾的面香便扑鼻而来。
姚珍珠做的这一碗长寿面没有做名贵的添头,她只用高汤调底,配了香菇和油菜,清清淡淡,很是漂亮。
“这面是臣妾亲手擀的,这一碗就是一整根,殿下若是胃口好便都吃下,吉利。”
考虑到李宿的胃口,姚珍珠没做太多,但这一整根一碗面的心意,却弥足珍贵。
在这一片热气腾腾里,李宿眼底微热,他深吸口气,声音略有些嘶哑:“好,多谢珍珠。”
姚珍珠在他身边看着他笑。
李宿扭头看她,感叹一声:“幸而有你。”
幸而有你还在我身边,陪我度过这毓庆宫中的日日夜夜。
陪我度过这慢慢长河。
————
这一碗热乎乎的长寿面,把李宿胃里的寒气都驱散出去,让他整个人都安逸下来。
李宿几乎没动桌上的菜,只盯着那一碗面吃。
姚珍珠中午在宴席上没怎么吃太好,这会儿倒是胃口大开,吃得颇为尽兴。
看李宿吃完面开始慢条斯理喝汤,姚珍珠才道:“我瞧着殿下今日在宴席上没用什么,可是饿得胃里难受了?”
李宿轻轻嗯了一声:“席面没什么好吃的。”
姚珍珠就道:“以后咱们早起多吃些,省得中午用不好。”
这隔三差五就要讲个话肃静一番,好好的菜都放冷,即便滋味再好,冷了也不好吃了。
李宿道:“好。”
姚珍珠说:“面汤和米粥最养人,以后我多做面食给殿下,争取把胃养好。”
李宿浑身的刺都被这几句话抚平。
“好,等到那时,希望可以吃到珍珠做的臭豆腐。”
姚珍珠听他还惦记臭豆腐,不由眯起眼睛笑了:“好,我做的准好吃。”
两个人说说笑笑,一顿晚膳便用完了,用完晚膳还聊了会儿天,李宿亲自送了姚珍珠回后殿,看样子已是心平气和。
贺天来跟在李宿身后,本来已经放了心,但李宿从后殿一回来,取了盆就把刚吃的东西都吐了出去。
他脸色刷白,满脸是汗,吐完了整个人摊在贵妃榻上,表情甚是痛苦。
贺天来急得直跺脚:“殿下,不请太医是不行了。”
李宿仰头躺在那,整个人虚弱得不行:“不许去。”
“殿下!”贺天来眼泪都要掉下来了。
李宿嘴唇泛白,面无血色,声音都弱了下去:“若是今日我叫太医,明日会出什么事,你难道不知?”
他今日生辰,刚刚弱冠成人,成为顶天立地的男子汉。
然而宫宴回来便急召太医,岂不是昭告世人他身体抱恙,不堪大任?
无论他心中如何想,这都是给对方送去一个天大的惊喜,他决计不可为之。
贺天来只得把之前周铭开的养胃丸取来,给他喂了一颗。
但药效实在有限。
李宿知道自己为何如此难受,为何恶心得连姚珍珠亲手做的长寿面都吐出来,为何会如此疼痛难忍。
这不是胃病,只是心病。
养胃丸吃下去,李宿的脸色略好看一些,但依旧起不来,只能闭着眼睛躺在贵妃榻上养神。
贺天来跟贝有福交换了个眼神,贝有福往后殿瞥了瞥,贺天来有点犹豫。
贝有福狠狠捏了他一下:“你还犹豫什么,殿下都这样了,一个人撑着多难受。”
贺天来还没答话,李宿倒是开口:“不许去。”
贝有福:“……”
贺天来叹了口气:“殿下,臣让小厨房去给您熬一碗安神汤,吃了若是能睡着,或许会舒坦一些。”
李宿右手捂着胃,左手捏着腰间的如意荷包,轻轻嗯了一声。
贺天来心中一喜,那张一向没什么表情的清瘦面容也难得有了些喜意。
他正要让贝有福看着点殿下,外面却传来听澜的嗓音:“贺公公。”
贺天来下意识看向李宿。
李宿挣扎着坐起来,靠着腰靠软软坐着。
贺天来这才出去,不多时,他匆匆而入:“殿下,小主来了。”
若是寻常人,李宿绝对不可能此时召见,但来的是姚珍珠,李宿却又不想把她拒之门外。
犹豫片刻,他让贝有福扶着自己坐稳当一些,才让贺天来招姚珍珠进寝殿。
姚珍珠进来的时候只觉得寝殿里很安静,幽幽的沉水香笼罩在昏暗的殿阁中,让人昏昏欲睡。
往日此时,李宿一般都在读书,因此无论是书房还是雅室,都是亮堂堂的,一眼就能看清殿阁中景。
今日却不同。
殿中的宫灯一多半都熄灭,只留了几盏,显得异常昏暗。
姚珍珠问面无表情的贺天来:“殿下歇下了?”
贺天来摇头,只道:“未曾,殿下今日不读书,在静思。”
姚珍珠便点头。
她跟着贺天来进了寝殿,抬头就看到李宿靠坐在贵妃榻上,右手撑着下巴,正闭目养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