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鹊上心头
太孙还要寄人篱下,何况太孙身边的小妃嫔。
贤妃心里畅快,那股子憋闷恶气终于散出来,她此刻竟颇为得意。
姚珍珠垂着头,她紧紧攥着手,不让自己当真哆嗦起来。
即便被刁难,她也得维持毓庆宫的体面。
就在两边僵持不下时,打另一头又来一队仪仗。
那管事姑姑便立即回了暖轿边,姚珍珠听她说:“是德妃娘娘。”
贤妃没叫走,就那么等在原地,仿佛有事要同德妃商议。
姚珍珠深吸口气,微微偏过头,看听澜安安稳稳跪在她身后,心里很不是滋味。
她垂下眼眸,第一次生出无力来。
就在这时,德妃娘娘的仪仗到了近前。
暖轿停下,德妃掀开轿帘,往外面看了一眼。
姚珍珠再度行礼:“给德妃娘娘请安,娘娘大吉。”
德妃今岁已四十有余,即便保养再好,脸上也有了岁月的痕迹。
但她面容温和,眉目温柔,看起来很是随和。
她轻声开口:“好孩子,你是太孙殿下身边的新人吧?”
姚珍珠低头道:“是。”
德妃便点头:“是个好样的,难怪太孙会喜欢。”
姚珍珠没说话,这话她不能接。
德妃便没再同她说话,只转过去对贤妃道:“贤妃妹妹,这大冷的天,还是莫要在此处盘桓,咱们一起走吧。”
她开了口,又比贤妃位份高,贤妃自不好驳她面子。
但贤妃在宫中一贯倨傲,这会儿竟也不太给德妃面子:“德妃姐姐,你也来看我笑话吗?”
德妃被她这么一顶,好半天没说话,片刻之后才叹了口气:“你心气不顺,我也有所耳闻,只是这小诏训毕竟年轻,太孙又喜欢得紧,若是当真不给脸面,贵妃娘娘那里……”
德妃如此一说,贤妃就没再吭声。
她可以不给德妃面子,却不能当真不给贵妃面子。
片刻之后,贤妃道:“罢了,我也是想要同德妃姐姐一起去锦绣宫,姚诏训,你且起来,以后务必记得规矩二字,且莫要再犯错。”
姚珍珠被听澜搀着站起来,低声道:“是,臣妾遵旨。”
她这一起身,余光便看到德妃正冲她温和笑。
姚珍珠冲她福了福:“恭送德妃娘娘,恭送贤妃娘娘。”
德妃道:“起驾吧。”
德妃的仪仗缓缓前行,贤妃便也没有再停留,直接走了。
待这两尊大佛全部离开巷子,姚珍珠才回头去看听澜,担忧地摸了摸她的脸。
刚刚那姑姑打人用了巧劲儿,听澜的脸没有泛红,但若仔细看,能瞧见已经肿了起来。
“疼吧。”姚珍珠叹了口气。
听澜抬头,看了看姚珍珠,倒是笑了:“这疼什么呢,小主莫要忧心,咱们赶紧走吧。”
姚珍珠握了握她的手,没有说别的。
她尚且要依附于毓庆宫,要在太孙殿下手中讨生活,如何去给被主位娘娘教训得宫女出头?
可这口气,姚珍珠却实实在在放到了心里。
她上了暖轿,道:“走吧。”
因路上耽搁了这一会儿,到了贵妃凤鸾宫时时候就有些晚了。
凤鸾宫的小黄门很客气,把她请进门里,又催人去请贵妃娘娘。
姚珍珠领着听澜进了偏殿,在明堂里略站了一会儿,贵妃便到了。
她今日依旧是一身红衣。
不过因没有外人,只很慵懒穿了家常的常服,瞧着很是随和。
贵妃看姚珍珠一脸镇定站在那,不骄不躁,不哭不闹,倒是对她高看了几分。
姚珍珠行礼:“给贵妃娘娘请安,娘娘大吉。”
贵妃指了绣墩给她坐,自己则坐在主位上。
“你可好些了?”
姚珍珠立即道:“臣妾已经好了,多谢娘娘垂询,今日特地带了新作的菜品给娘娘,请娘娘用个新鲜气。”
听澜忙上前,把食盒递给贵妃的管事姑姑邀月,又迅速退回姚珍珠身边。
邀月打开食盒,给贵妃瞧看。
两样小菜都很精致,一个可爱,一个漂亮,味道还很香,倒是让人很有食欲。
贵妃是试过姚珍珠手艺的,这会儿也不客气,直接用手取了一个雪媚娘,一口咬下去半个。
软软糯糯的奶油包裹着略有些凉的芒果,果肉酸甜,面皮却微甜弹牙,滋味特别香浓。
“嗯,”贵妃直接吃下一整个雪媚娘,点头道,“很不错,本宫喜欢这个味。”
姚珍珠心里欢喜,笑道:“谢娘娘称赞,娘娘喜欢便是臣妾的福气。”
贵妃见她这会儿竟能笑出来,眼神清澈,似乎刚才什么都没遇到,又点了点头。
“你的手艺确实好,宿儿倒是好口福。”
姚珍珠这回却认真起来:“殿下的胃口并不算好,臣妾不敢给上太刺激的食物,暂且先用温补的菜品养一养,殿下的胃更要紧。”
言下之意,她不会为了卖弄手艺枉顾李宿身体,她很有分寸。
贵妃道:“好孩子,你有心了。”
之后贵妃又问了几句她的身体,也问了李宿的事,差不多便结束了。
整个过程里,姚珍珠对刚才的事只字不提,贵妃也不去询问。
待姚珍珠要走,贵妃才又给了赏赐。
她道:“你虽才到宿儿身边,还是新人,但本宫却觉得你懂事,知道心疼人,有你在毓庆宫,本宫也能放心。”
“只要你好好伺候宿儿,本宫就会念你好,不会忘记你的体贴和努力。”
贵妃这话说到姚珍珠心里去。
她并非烟视媚行之人,也不靠宠爱获得地位,她依靠的是自己的手艺,是自己的忠心不二,也是她对李宿的关心和关照。
这种关怀照顾,无关于男女之情,有一种照料在其中。
贵妃很清晰点出了她的心思,这也正是贵妃所需要的。
姚珍珠福了福:“诺,臣妾明白,娘娘只管放心。”
贵妃摆手:“去吧,以后若有空,本宫叫你来玩。”
姚珍珠又福了福,领着听澜退了下去。
待她走了,邀月才取了碗筷过来,伺候贵妃吃话梅排骨。
其实李宿的口味随了她,喜甜喜酸,这小菜正合她口味。
贵妃吃了一块小排,仔细咀嚼,酸酸甜甜的滋味便涌上心头。
她道:“没想到,宫里还有这般灵秀的孩子。”
邀月笑道:“是娘娘好福气,也是殿下的机缘。”
是,这确实是李宿的机缘。
贵妃想着刚才姚珍珠的应对,不由笑了:“我总觉得,以后会有许多事,她跟宿儿或许能走得更远。”
邀月道:“这是大好事。”
太孙殿下那性子,能有人陪伴在身边,得他信赖,又能对他全心全意,也确实是好事。
贵妃又吃了一块排骨,点头道:“确实是大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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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姚珍珠回到毓庆宫宫门口时,天色已有些暗了。
橘红的夕阳挂在天际,染红了半片天。
她扶着听澜的手下了轿子,抬头就瞧见一名身穿青灰官服的陌生黄门从毓庆宫步出。
大约头一次见姚珍珠,对方略微愣了一下,随即便过来行礼:“给诏训见礼。”
姚珍珠点头:“你是?”
对方面容俊俏,瞧着不过三十来岁的年纪,面白无须,眼尾微挑,很是有些风流相。
“诏训安好,咱家是乾元宫御茶膳房中监,姓张名夺。”
这位如此一说,姚珍珠立即就明白了过来,对方是皇帝陛下身边的管事中监。
姚珍珠便笑了:“公公安好。”
两人点点头,张夺行礼退了下去,姚珍珠却回头看了他一眼。
待回了东配殿,姚珍珠换下披风,牵了听澜的手,让她站在身前:“咱们正好有玉容膏,一会儿上一些,明日应当就能好了。”
听澜怕她心里难受,脸上一点委屈都没有,反而笑了:“不过就一下子的事,哪里用上药,也就小主顾念奴婢。”
姚珍珠摇了摇头,微微皱眉:“是我连累了你。”
听澜帮她换下外袍,换上室内穿的小袄,笑着说:“哪里是小主的错?这不过是贤妃娘娘近来心情不愉快,找人撒火呢。”
姚珍珠原并不在乎宫妃们的动向,她也不需要去在乎,但今日这一偶遇,却发现事情并未有她想象的那般简单。
即便她不去招惹别人,别人也会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来欺辱她。
罚跪也就罢了,可打在听澜脸上的巴掌,却如同板子一样打在她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