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燕堂
出了这样的事儿,沈六一个姑娘家哪有不怕的?宋卿言握住了她的手,想安慰几句,却又不知说些什么。
无论什么话,在现实面前都是那么的苍白无力。
沈六从脚边拿过一个包袱来,这是她攒下的一些细软:“宋姐姐,这些你先帮我收着。要是以后我能出去……”
宋卿言点了点头:“你放心。”
穆煦走了过来,站在马车外轻咳一声,就有一个婆子过来带走了沈六。
穆煦上车,坐在了宋卿言对面,说道:“我再带你去个地方。”
难道他要带自己去见沈于城?宋卿言抬头看了他一眼。穆煦冷笑一声,吩咐车夫出发。
穆煦并没有带她去大理寺,而是去了一个名叫思音阁的地方,看起来像个酒楼,大约是时候尚早,并没有客人。
穆煦带宋卿言绕到后门,守门的小厮正在打瞌睡。蔡勇上前去与他说了两句话,又递给他一块儿碎银子,那小厮立时眉开眼笑,开了门。
穆煦带着宋卿言进去,里面很大,有好几个单独的院子。他们先进了其中一个,只见那院子里有十几盘磨,拉磨的并非毛驴,而是一个个被蒙了眼睛的男人。
有提着鞭子的大汉站在一旁看着,谁走的慢了过去就是几鞭子。
听见有人进来了,那些男人脚下不敢停。一边推磨,一边哀求着:“沈爷,饶命——”
提鞭子的看守收了蔡勇的银子,心中暗自诧异,竟然有人带女人来看这个,不过还是点头哈腰地介绍道:“这些人都是私养外室,还不善待人家的男人。放心,死不了,叫他们受些苦而已。”
穆煦摆手叫他下去,低头小声对宋卿言说道:“有人受不了,快死的时候,沈于城就会像救星一样出现,将他们带走,替他们医治,等养好了就再扔回这里来。”
宋卿言打了一个哆嗦。没想到沈于城还有这种癖好。不过想到他那悲惨的身世,他这样做也算是有情可原,再说这些男人也都不是什么好人。
两人站了一会,穆煦又带宋卿言去了另一个院子。这个院子里全是女人,每个人都坐在一个小凳上,手里拿着绣花的绷子在绣花,一个个眼睛熬的通红。有些女人甚至眼睛都看不清,只在那绷子上乱扎。有五大三粗的婆子站在一旁监守,大声地呵斥怒骂着。
穆煦悄声说道:“这些都是处置了妾室的大房娘子。每日不停地绣花,眼睛瞎了就去砍柴。”
这就有些过分了。这些女人虽不是全无错处,但造成这一切的,都是那些纳妾养外室的男人。遭到这样的折磨……真是……
见宋卿言默默无言,穆煦道:“你当沈于城果真是什么温润公子吗?他背地里做的事多了。沈家这些年精心营造清白廉洁的名声,实际上暗自将兴安府的铜山据为己有,把持着户部,盐政、漕运,大半税银都进了他沈家,不然怎么会有银子养十万私军?至于其他的,结党营私,欺压百姓更不用提了。这其中都有沈于城的手笔。”
宋卿言张了张口,却是什么都没说。她并不了解这些。
穆煦语气温和了些:“我送你回去吧。少管沈家的事,在家乖乖待着。”
第二天,京城里传出了豫王强夺臣妻的流言。流言不光在京城百姓之间传,甚至还有说书的、唱小曲儿的,在茶馆儿酒楼传唱。
不少人悄悄聚在宋家门口,还有胭脂铺子,想看看这位引得豫王殿下强要抢夺,不惜动用皇权,使得沈家颠覆的女子到底是怎样的倾国倾城。
☆、沈家的下场
宋卿言本想出门去铺子里的,走到门口顺着门缝看了一眼,又退了回去。
家门口围了不少闲人。一开始还只是指指点点地看,过了一会儿,人越来越多。
一个书生打扮的男子突然站了出来,喊道:“宋姑娘,您去求求豫王殿下吧。居然豫王殿下都是为了你,只要您去求,他一定会放过沈大人的。沈大人为国为民这么多年,不该落一个这样的结果呀。”
人群中嘀嘀咕咕的,有的人说:“嗯,说的在理儿。”也有的人说:“就算宋姑娘去求,豫王殿下也不会放过沈家的。”
一个胖乎乎的四十来岁的妇人附和道:“没错,宋姑娘快去求求豫王殿下吧!您这么大本事,豫王殿下肯定会听的。”
那书生看有人支持,竟上前一步,“咣咣咣”地敲起了宋家的门。
守门的小厮哪里敢开门儿?一边拿顶门棍死死地顶着大门,一边儿赶紧叫人进去禀报。
听了禀报,宋卿言很是生气:这不就是闹事儿吗?穆煦是说过要娶她,也因为她威胁过沈于城,但以她一人之力怎么能左右得了政事?沈家有没有罪,自然要由大理寺、督察院和刑部来审理。岂是儿戏得的?
李氏最担心的却是女儿的名声。这流言也不知谁传出来的,还闹得这样大。卿儿以后可怎么办?只能嫁给沈于城,或者是豫王其中一个了,不然只能去做姑子。但女儿坏了名声,正妻的位置恐怕不行了。就算是以后嫁了过去,这事儿也会一辈子被人说道。唉!
“也不知是哪个黑心烂肺的在外边儿乱传!豫王殿下什么时候要强夺臣妻了?”李氏心想,也就前些日子不知为何送了个西瓜,估计是弄错了,她都让人给了英泽了。“这些日子以来,我的卿儿见都没见过豫王殿下,不就是看卿儿与豫王定过亲,又被退了亲吗?他们就敢乱编排!娘这就出去与他们理论去!”
李氏猛地站起来,宋卿言急忙拉住了她:“娘,别去。这些人肯定是故意来闹事的。普通人最多看个热闹,不会强自出头的,咱们要是出去了,岂不是正中了他们的奸计?”
李氏道:“那怎么办,就任由他们这样诬蔑你?”
“别急,别急,让我想想。”宋卿言拧眉道。
李氏在屋里团团转:“唉!偏生你哥哥当值去了。要是他在家,几拳把那些人打跑了!”
宋卿言本在犯愁,听了这话,忍不住一笑:“娘,以前你不是最嫌弃哥哥动不动就动粗吗?”
李氏伸手拍了女儿一下:“你还笑!”
小厮又飞奔来报:“太太,姑娘,豫王殿下派人来了,把那个书生和胖妇人抓起来了。说是他们收了钱财,特意跑来闹事的。”
“是吗?”宋卿言有些惊诧,他怎么知道她家出事的?
李氏先是高兴:“这下好了,叫这些人再胡说!”
接着又担心起来,豫王殿下一出头,不就更说不清楚了?
母女二人去了门口,透过门缝往外看。
只见陈贵正站在门首,朗声道:“我家殿下早在五年前就与宋三姑娘定下了亲事。是沈家耍了手段,蒙蔽了圣听,皇上才下了退亲的旨意,转而为我家殿下指婚沈家二娘。宋姑娘对我家殿下至死不渝,前段时日,还特地跟我家殿下到兴安府去查案,又怎么肯与沈家一个庶子定下亲事?这一切不过是沈家趁我家殿下不在,威逼于宋家。”
“啊,竟有这种事?”底下的人交头接耳。
陈贵又道:“前一阵子被抓的那个贪官,指使侄子强夺人田地的哪个,叫什么来着?”他挠头做思考样。
人群中有人答道:“余高,前顺明府尹。”
“对,就是哪个狗官!”人们群情激奋起来。当年,人们可没少受那个贪官的苦。他那混账侄子在京城里简直就是横行霸道,无恶不作。
陈贵道:“那位余大人背后的靠山正是沈首辅。当年他贪下的银子大半都进了沈家的口袋。不然沈家怎能容他在京城横行这么多年?沈家要是清廉,哪里有银子养私兵?”
众人纷纷议论起了沈家的事,一会儿人就散了。
陈贵敲门进来,恭恭敬敬地对李氏与宋卿言说道:“夫人、姑娘放心,那些人不会再来了,殿下也派了人在附近看着。只是这几日街上不安生,沈家人虽然被抓了,但其党余不少,夫人和姑娘最好是不要上街,等沈家之事有了结果再出门不迟。”
李氏心有余悸,点了点头:“自是应当。只是陈爷,你说皇上退亲是受了沈家的蒙蔽,此话可当真?豫王殿下如此说,我家卿言以后……”
陈贵忙躬身道:“夫人,可不敢当,您叫小的小陈子就行。退亲的事,陈家虽没掺和,但这一次,我们殿下已经求了皇上娶三姑娘为王妃,都是沈家使了手段,坏了殿下的姻缘,那沈二公子才趁虚而入的。”
“啊?你家殿下,想要取我们卿言为妻?”李氏惊呆了,她怎么从来就没听过什么风声呢?
“是的,千真万真。三姑娘没跟您提过吗?”
李氏转头看向宋卿言。
宋卿言:“娘,我回头跟您细说。”
送走了陈贵,李氏就将宋卿言关在了家中,再不许她出去。
朝堂上也有了新变化。
有御史以穆煦以权逼人,谋夺臣妻,罗织罪名陷害沈家为名,上折子弹劾了他。
皇帝是知道穆煦的,一直想要娶那个宋家女。沈家的那些罪行虽证据确凿,但不排除他以权谋私,故意夸大的可能。
这些日子以来,沈首辅不断上书,要求见皇帝一面。沈贵妃和二皇子也一直跪求换人审查沈家。
皇帝终于下旨召见了沈首辅。
沈同忠苍老了许多,以前头发还是半白半黑,如今不但头发,连胡子都全白了。脸上的皱纹似是有人拿刀帮他刻了一遍,沟壑纵生。
“圣上——老臣愧对圣上啊!”沈同忠一进御书房的门,就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咚咚咚地磕着头,老泪纵横,以至于哽咽难言。
皇帝心下感慨,沈同忠怎么说也为他办了二十多年的事,当年还做过他的老师。贪腐收贿之事,他也知道些,看在二皇子的面上,也都睁只眼闭只眼了,可私养军队……任何一个君王都无法容忍。
皇帝沉着脸道:“沈同忠,你还知道愧对于朕!”
“臣悔啊!”沈同忠涕泪纵横,“臣不该因为一时担心,就答应了二殿下,替他养那些私军。皇上,臣这都是为了二殿下,为了皇上您啊!大殿下掌控了西北兵权,臣从没想过谋反,臣只是想给二殿下留一个保命的后盾而已啊!臣知错了,只求皇上不要为难二殿下,我们沈家的荣辱兴衰微不足道,皇上的江山社稷为重啊!”
皇帝听了这番话,原先的一分动容倒增加到了五分。他正要说话,就见沈同忠郑重地向他行了一个大礼:“能再见到皇上一面,微臣死也值得了!”
沈同忠突然向一旁的柱子撞了过去,力气之大,速度之快,就是站在皇帝身后的侍卫也没来得及制止。
皇帝惊得向后猛地靠到了龙椅上。侍卫上前,伸指一探,已经没了气息。
看着地上的一大滩血,皇帝镇定了一下,轻叹一声,吩咐道:“好好收敛了吧。”
沈家的案子,皇帝发了话,沈同忠以死谢罪,革除一切职务,免去尊号,准予以庶民安葬。沈家男丁中,沈鉴和沈景因直接参与了私军案,判斩立决,其实人等皆流放琼州,三代内不得为官。家产抄没,女子等不论。
一般这种大案,女眷是要没入教坊司的,皇帝也是顾忌二皇子的面子,才格外开恩。只是家产都抄没了,这些女子只怕也是生存艰难。
二皇子也受到了牵连,其实也不能算是牵连,沈首辅养私军确实是为了帮他争位,且这件事他也知道,并且极力赞成。
二皇子只被封了一个郡王,划了南边一个小县做封地,被连夜赶出了京城。
沈贵妃被削去了贵妃之位,贬为了才人,幽居别宫。
沈家的事一了,穆煦就去了宋家,打着见宋英泽的幌子,见了李氏。
他跟李氏保证,一定会娶宋卿言,只是如今时机还不到,刚刚出了这样的大事,皇帝还没心思重新给他赐婚。
李氏问过女儿好几次,她与豫王之间的事,宋卿言都不说,这次就瞒着她悄悄到前院儿见了穆煦。
听说那次在沈府,女儿竟然下水救了豫王,二人肌肤相贴,又湿着衣裳在假山洞子里待了那么久。李氏惊得头都晕了一下,都这样了,女儿竟然还想嫁与别人!得亏得豫王殿下不计较,要是他将这事说了出去,却又不打算娶她,那女儿就只能一根绳子吊梁上了。
“只是,卿儿已经跟沈家交换了庚帖……”李氏发愁道。
“这个无须担心,”穆煦道,“过两日自有人送回来,到时夫人将……将那沈二的庚帖还于她即可。”
这些日子以来,李氏都不许宋卿言出门。只让青樱往返铺子间,有什么事儿来回传话。
这一日青樱回来,悄悄跟宋卿言说道:“沈六姑娘想见见您。”
沈家的女眷被赶出了府门,只许穿一身衣裳,其余的一概不许带。女眷们大多去投奔各自的娘家。沈六与她的姨娘无人可奔,只能在京城里赁了一个小院子。靠的都是她以前偷偷拿出来,藏在宋卿言处的钱。
“可是娘都不让我出去,只让我在家等着豫王向皇帝求下赐婚的圣旨。”宋卿言烦恼道,“也就娘信这圣旨能求得下来。”
青樱心想,太太不是相信圣旨能求下来,而是觉得姑娘只能嫁豫王,就算不能做王妃,总也能做个侧妃。
“姑娘,那您如何打算?”
“还能如何?只能这样了。”宋卿言心想,如今京城里就只穆煦一个皇子了,听说皇帝正在拟定章程,要立他为太子。以后她大概就只能困在深宫里,潦草度过一生了。
“嗳,不如我扮成个小厮,混出去?”宋卿言眼睛一亮说道。
既然以后的日子注定不好过,那就先快活一把。
☆、见沈六
上一篇:白月光替身逃跑后
下一篇:穿成科举文男主的童养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