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玖年翡
在她的计划里,本不不会出现这样的情况。
到头来,连她自己都彻底失控。
倏地,萧应察觉到颈子上一片湿滑,带着些许无措道:“青青姐,你在难受吗?”
她点点头,下巴抵在他后颈,难受的摇了摇头。
“小应,我好像病了,怎么办?”话语间,一声轻呕。
萧应耳根子一麻,一个不祥的念头从心底冒了出来。
“青青姐,你坚持下……我扶着你去林……”
他放下她的一瞬间,沈青青捂着嘴跑开,一声声的,叠在寂静的夜色之中。
他觉得,再这样下去,青青姐都要把胃吐出来了。
她终于停下。
沈青青狼狈的跌坐在地,就那样放生大声哭起来。
桂兰园很大,今夜无旁人看守,她的哭闹,也被锁在这深宅大院之中。
萧应不是没见过沈青青哭。
只是今日,她像个孩子一样,哭的毫无防备。
脆弱的……像一支易折的柳枝。
听的萧应茫然无措,只好环住她肩头,温声哄着,“别哭了,别哭了……”
她哭的那样伤心,萧应知道,她不是因为自己酒后失态而哭。
是为了那个没有来的人。
汴京的秋随着两场匆匆雨水落尽,天气几乎是一夜入冬。
是日,孟西洲接了个急案,要出一趟远门,临走前,见李炎眉头紧蹙,心事重重,他多嘴问了句。
原是沈青青生了一场大病。
“不是说过,不要同我讲那个人的事么,吃穿用度不断,病了就请大夫,难不成这些事也做不好么?”
李炎眉头一拧,颇为无奈道:“爷,这是您问我的。”
“下次有关她的事,我问了你也不要答。”孟西洲话语冰冷,带着少许怒意,随即匆匆上马而去。
李炎兀自长叹口气,想着这次回来要如何跟娇云解释,头就忍不住的疼。
入冬时,萧应办完老国公爷交代的事,提前一日返京。
他行于冬夜之下,回来的第一件事,便是去桂兰院探望沈青青。
临走时沈青青的伤寒虽已让霍羡瞧过,也服了药,但一直没好利索。
怀着这份担心,萧应就着夜色步至院中,很远处,便听见屋内断断续续、微弱的咳嗽声。
他不由得加快脚步,推门进去,若有若无的烛火下,一袭雪衣的沈青青正捂着嘴,咳个不停。
萧应三两步倒了杯温水,递过去。
沈青青顾不上他,此刻她浑身发颤,细长的睫毛像是蝴蝶的翅膀,抖个不停。
萧应瞳孔蓦地一震,这才发现她现在是个什么模样。
好端端的一个人,如今身形消瘦若枯槁,那只捂着嘴巴的手,骨节分明,几乎只剩下皮与骨。
才一个月不见,青青姐怎么成这样了?!
一股怒火骤然烧在他五脏六腑之中,他强压着,等她小口抿下温水,精神多少好些后,半跪在榻边,温声问:“青青姐,你的病怎么还没好?”
那霍羡妙手回春,不会治不好一个小小伤寒。
“是不是下人苛待了你?”萧应话语温和,袖笼里拳头紧攥。
高门大院里的事,他见得多了,好好的一个人会变成这样,除了有人苛待,又或是下毒,他寻不到其他解释。
“不是,娇云娇玉待我很好,这园子里吃穿用度一直不缺,是我自己吃不下什么……咳咳。”
“怎么会吃不下,青青姐往日胃口最好了。”他说着说着,竟润了眼眶。
萧应想到此时沈青青的处境,压低了头,有种说不出的无力感。
沈青青看少年担心至此,抬手揉了揉他沾着寒气的发间,温声道:“你别多想,我就是生病,实在没什么胃口。霍大夫一直坚持每两日来为我瞧一次病,但也没什么用。”
“你平日吃的都是哪里做的?药又是哪里熬的?”
“都是娇云娇玉在照看。”沈青青见他扭身要走,赶忙要拉住他,却不想扑了个空,跌了下去。
萧应吓得赶紧扶起她,谁知沈青青突然环住他脖子,“你别去。”
沈青青知道他这副风尘仆仆的模样,想必又是刚出远门回来。
深夜来看她,肯定是偷偷来的。
“这是药碗,你若不信,就去查这个,还有剩下的吃食,你也去看过。”
“我周围的人都待我很好,不会害我。”
“那他也是么。”
萧应冷不丁的问出口,这句话,他想过无数次。
他今日僭越了。
沈青青沉默片刻,忽而道:“小应,你还记得你当初同我讲的那件事么,如果我说,我现在改变了主意,你还愿意履行承诺吗?”
萧应一怔,默然颔首。
沈青青淡然一笑,“那好,我想回家了。”
第44章 044(修订版)
那日萧应答应她, 会带她回家后,沈青青强打起精神,强迫着自己开始好好吃饭,好好吃药。
两天后, 她终是能下床走几圈儿了。
沈青青靠在窗边儿听着屋外低泣与男子的安慰, 沈青青知道, 一准又是娇玉为她担心,去问霍羡她的病情到底如何。
二人离的有些距离, 谈话听的并不真切,你来我往,她只听清霍羡说了一句话。
“如今药该用的都用了, 沈娘子若是自己想要痊愈,就一定能痊愈的。”
沈青青心知肚明。
她这场病, 得的是心病。
只要给自己心口打开扇窗, 透透气, 总是能慢慢好起来的。
娇玉抹干眼泪进屋, 见沈青青只半披着袄衣立在那出神儿,赶忙拿起皮氅给她披上, 生怕她再受一点寒气。
“沈娘子怎么又穿的这样少就下床了, 您若想出去,我为您换好衣裳, 咱一起去园子里逛逛。”
“不出去,园子里太冷, 我就想打开窗户透透气就好。”
十月的汴京又阴又冷, 常待在屋里,已是寒入骨髓。
她想开窗,但又担心自己真的再次受寒, 便让娇玉为她换了件冬衣,又加了个皮氅,这才打开窗户。
沈青青见院落里,杂役忙前忙后,正给娇气的树木裹棉被,抵御冬寒。
娇云解释,这是大门大户常做的事,沈青青不由得联想到自己当初,第一件棉袄是捡人旧的,拼凑在一起改出来的。
这便是权贵与贫民的差距。
那时的自己,食不果腹,都没有现在这般瘦弱无力。
躺在榻上的这段时间,园子里的金桂全都谢了。
她连花落的影子都没看到。
她得快些好起来。
她要回家了。
凛冬一日,汴京下起初雪。
沈青青难得起了个早,见屋外银装素裹,心情不错,便换了件厚实的衣服,准备出屋带咸菜去溜溜。
她最近稍稍丰韵了些,但跟以前比,还是瘦的皮包骨头。
不过好在,病已经好了。
就是落下个爱咳嗽的病根儿,吸了寒气,她总是忍不住要咳嗽几声。
她刚出屋,便见娇玉红着眼跑过来,脸上明显红肿着,像是被人打了。
沈青青眉头紧蹙,迎上前细问,听到娇玉泣不成声地说咸菜方才在后院被楚管事遣人打死的那一刻,沈青青的心在像是被人猛地掏出,随手丢进寒潭。
她顾不上别的,全身突然来了力气,跑的很快,一路跑去后院,听娇玉在后面一边跑一边喊她。
待看到咸菜满嘴是血躺在雪白中,这一幕彻底激怒了沈青青。
楚管事此刻挽着袖口,同娇兰还有其他几个杂役立在一起,正谈论着什么,沈青青三两步跑过去,拉住那个手中攥着染血棍棒的侍从,怒声道:“你为何要打死咸菜?还有娇玉,又是谁打的!”
楚管事见是她来,眼底满是轻蔑,并未说什么。
一旁的杂役道:“方才娇玉带着狗冲撞到娇兰姐姐了,差点出了危险,沈娘子既然管不住狗,那就只能我们帮忙管教了。”
“如何冲撞?是咬了还是吓到了?娇玉带着狗,素来牵着绳子,敢问娇兰咸菜是怎么冲撞到你的?”
沈青青一改柔弱,语疾声厉地逼问着,一口冷风灌入,她猛的咳嗽起来,像是要把腔子都咳开似的。
娇兰索性拉着楚管事的袖口,小声道:“大人救我。”
此时娇玉也赶了过来,她哭的讲不出话来,只扯着沈青青的袖子,断断续续道:“沈娘子您跟我回去……我同您说……”
“我不回去!今日为为什么要打死咸菜,我要搞个清清楚楚!”
“沈娘子,我们都说了,是您的狗冲撞了娇兰姐姐,您要是发疯,也别当着孕者的面不是?大家都是下人,谁还比谁高一等?”
那侍从翻了个白眼,随手将她一把推开。
病弱缠身的沈青青像是一片薄纸,被这力道推了出去后踉跄几步,跌坐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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