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假面的盛宴
王长安也明白了,气红了脸:“爹,你在说什么?!”
“你说我在说什么?还有你——”王童生直接对着古亭去了,“一个山里的猎户,朝不保夕,食不果腹,竟然也敢勾引我女儿,我……”
他边说边颤颤巍巍往这边走,扬着手里的拐杖似乎想教训古亭。
刘氏和王长安忙上前去拦,而晚香虽不明白其中的纠葛,也懂了这是王童生瞧不起古亭。
想起上次回来的经历,晚香也恼了,站起来冷笑道:“不管爹你愿不愿意,反正我已经是古家的人了,您要是不待见我们,我们走了便是。”
她拽住古亭的胳膊便往外走。
王童生被气得咳声连连,说不出话,刘氏一边给他顺气,一边哭着喊让女儿别走。
这种情况,站在外面偷听的刘菊儿和张秋霞也站不住了,忙进来帮着拦人,一通兵荒马乱后,王童生被扶着去了里间屋里躺下了,晚香板着脸在外面坐着。
经过之后一番解释,晚香才明白怎么回事。
原来王童生早就见过古亭,因着古亭是山里人的身份,对他很是瞧不起。古亭就来了王家一次,之后再未来过,而王童生虽瞧不上古亭,见小儿子跟着古亭能弄来肉,倒也没再阻拦,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这是其一。
另外也是王童生把之前女儿偷汉子的谣言和古亭结合上了,想想王香儿可不认识古亭,为何之前传出那种流言蜚语,为何两人现在能成这样,还不是王长安从中间穿针引线。
理是这么个理,可事实上在晚香心里就是欲加之罪和巧合了,大抵只有古亭心里明白是怎么回事,可他却不能说出来。
事已至此,如今晚香和古亭婚书都有了,等于木已成舟。
刘氏听了小儿子的私下解释,知道女儿为何和杨大志和离,心疼都还来不及,也说不出什么。
而刘菊儿和张秋霞碍于‘聘礼’多,也是怕再折腾小姑子若是回家来,家里要多几口人吃饭,自然只说劝和的好话,不会说其他别的。
两个妇人都是这个态度,晚香的两个哥哥自然也不是问题,就算有什么不苟同,有两个妇人私下‘点拨’各自丈夫。尤其是在得知古亭竟然还格外给十两银子的聘银,刘菊儿和张秋霞可是喜出望外,一切自然极尽好事不提。
只除了王童生。
可他的意见也不重要了,至此晚香才终于明白古亭为何一意孤行办下这些‘聘礼’,还专门包了十两聘银的意思,恐怕他心中早就有数,只是闷着不说。
且不提这些,总体来说虽然开头并不完美,但结果还算顺利。
王家人认了古亭这个姑爷,晚香几人还在王家吃了顿饭才走,面上热热闹闹亲亲热热,场面算是过了。
回家的路上,晚香看了古亭一眼又一眼。
古亭被看得有些忍不住了,趁着前头王长安赶车又和两个孩子说话的空档,一把握住她的手。
*
之后就是摆酒了。
古亭和王长安特意去了趟镇上,买了不少菜回来。
晚香亲自掌勺,也没有请太多人,只两桌,叫了平日里稍微亲近的一些人家,自然少不了里正和毛大嫂子两家人。
门外似模似样的放了两挂鞭,在傍晚宁静的村里显得格外突兀,但村子就这么大,之前王长安四处上门请人来家吃酒的事早就传开了,都知道这是芽儿她娘再嫁摆酒了。
因为是再嫁,自然不好大张旗鼓,没被请的人家也不好上门打扰。
这其中就包含了杨家人,得知这一消息后,杨家低气压得厉害,杨大志黑着一张脸,苗氏向来嘴碎忍不住说了两句,杨大志当即暴起顶了回去。
这也是难得一见了,苗氏哪里受得了,冲上去对儿子又是打又是骂,当然也少不了哭。
总之是一地鸡毛。
可这一切都与小院没什么关系,送走了来吃酒的人,晚香在王长安的搭手下收拾残局,等忙完后,她已是一身汗,便烧了水打算沐浴。
回屋拿衣裳时,她感觉古亭有些怪怪的,但没放在心上,可等她再回来时差点没被满屋子的红眩花了眼。
“这……你是什么时候准备的这些东西?”
不光是炕上的被褥和帘子,连方桌上都铺了一层红布,大红色的蜡烛点燃,满屋通明的红色。
“之前去镇上买东西时置办的。”又趁着她去沐浴,把屋里换了布置,也算是个惊喜了。
晚香讷讷,有点不知道该说什么。
古亭看了她一眼,镇定道:“今晚也算是我们的洞房花烛夜。”
*
到最后,晚香已经没什么记忆了。
只记得他一直闷着声缠磨她,她哭了还求了,他嘴里应了,却还是不愿放过自己。
直到最后的最后,她已经恍惚了,依稀记得他似乎起来替她收拾过,不过那会儿她太困了,只有个模糊的印象就睡着了。
再次醒来她感觉身上很沉,空气里有一股沁人的凉意,炕似乎熄了,仍有余温却并不暖和。
她动了下,想掀开身上压人的被子,却胳膊一软。
再之后忆起昨夜发生的事,脸颊耳根子顿时烧得火热,不过须臾间便觉得被窝里像是被点了把火,烧得她坐卧难安。
晚香在被子里来回蠕动着,捂着脸抱着头,像只一直蜕不下壳的蝉。隐约似乎有人进来了,她听到一些声响,心里窘得不得了,实在不想见人,正忐忑着,被子突然被人掀开了一条缝。
“下雨了,我给炕洞里填了些柴,长安说他做晌午饭,你再睡一会儿。”
晚香紧紧地闭着眼睛,也不说话。
古亭见她睫羽直颤,白净的小脸只露出一点来,像头无辜纯净的小兽,忍不住伸手在上头抚了一把。
晚香忙往被子里钻,又想用被子把脸蒙起来,古亭也不说话,就是拉着被子不让她蒙。
两人来回拉扯,力道也不大,缠缠磨磨,不知何时古亭就从炕下到炕上去了。
“你压着我了,太重了……”
“我好像听见小芽儿在叫我……”
声音仿佛是从鼻腔里哼出来,这人太犟了,用当地话说就是头犟驴,晚香没他有力气,又缠磨不过,想求饶实在说不出口,只能这么委婉的不断‘求饶’。
过了好一会儿,晚香才感觉到身上的重量退去。
她忙坐了起身,依旧用被子挡着,快速将自己被拉开弄得乱七八糟的内衫穿好。
摸摸索索,感觉好一点了才转过身,一抬头就对上古亭微微有些泛红的眼睛。
他面色平静,唯独眼睛有点泛红,眼神也有些不对,那一瞬间死死地盯着晚香,不过顷刻他便站了起来,丢了一句去看看柴够不够,便出去了。
留下一阵余风,晚香怔忪,拍了拍火烧似的脸颊,又磨蹭了一会儿才起来了。
*
天气已经渐渐转凉,王长安是个耐不住的性子的,催着晚香要盖房子就尽早。
本来晚香是个慢条斯理的性子,就这么被人催着,新婚第二天就开始忙上了。
古亭去镇上联系砖瓦,晚香和弟弟去找里正帮忙荐几个手艺好的泥瓦匠和帮工,各种琐碎折腾了两三天,等这一摊子事弄齐备就这么开工了。
盖房子在村里可不是小事,尤其帮工都是在村里找能干活的汉子,找了十来个,据说每天有二十文的工钱,还管一顿饭,这事可在村里引起不小的风波。
又见一批批的砖瓦从外面拉回来,这些东西明眼人都知道要花不少钱,于是羡慕的、暗中猜测芽儿娘从哪儿来的银子弄这么大的场面之类的风言风语,在村里传得沸沸扬扬。
可家里的人嘴都紧,里正那边知道的也不多,问来问去也问不出所以然。
只知道芽儿娘新找的汉子是个山里的猎户,手里有些积蓄,山里人外面也没有田地,这次虽算不上倒插门,但也带了全部身家过来扎根阳水村,自家住的房子总是要盖的。
说是这么说,可外人总是半信半疑。山里人不都穷得家徒四壁,怎么弄得出这么大的排场?
当然,这些都仅仅是私下的揣测,面上因为这次请了不少帮工,算是从人家手里挣钱,当初为了抢这个工,村里一些人家没少打破头。表面上这些请来的帮工乃至其家里人,还要帮忙说些好话,来劝退那些怀着小心思打探的人。
这头忙得风风火火,另一头杨家的日子可不好过。
大抵是办砸了事情,马丁黑那边也恼得慌,这边晚香刚传出新婚的消息没几日,就有人上门要债了。
这次马丁黑没出面,还是麻四来的,可这回就没有上次好说话了,麻四也一改上次缓和的脸色,顶着一张六亲不认的大黑脸,甭管杨家人怎么说怎么闹,总之一句话——还银子。
杨大江软硬兼施都没用。
可杨家一下子哪里拿得出这么多银子,麻四丢下‘五日后再来要么见官’的话就走了。
这无疑是塌了天。
要知道杨家是小门小户,家里这么多口人,杨耀宗还在念书,本来日子就过得紧巴,突然让拿出二十几两银子还债,除了卖地根本没有其他出路。
苗氏一改秉性,将杨大江骂得狗血淋头,杨老汉唉声叹气,攥着旱烟袋抽得一屋子烟雾缭绕。
平时总要说几句的杨大洪和杨大山,这次也不说话了,不知何时就各自回了屋,就杨大志还傻乎乎的试着想劝坐在炕上迭声直骂的苗氏。
“大志,你来,我有话跟你说。”
门外面冷不丁传来一句话,是何桂兰,表情不明的扶着门站着。
“有什么事?没看这儿正乱着。”杨大志有些不耐道。
何桂兰也不看他脸色,固执道:“你来,我有点不舒服,你知道我这几日有些犯恶心,心里实在难受得慌……”
这事在杨家也不是稀奇事,甚至在村里都不算什么稀奇事,新媳妇嫁过来头几个月嫁过来,若是‘犯恶心’、‘想吃酸’,肯定是跟怀了娃儿有关。不过日子还短,再加上乡下人也没那么讲究,就没有找大夫看脉,只是平时注意点就成。
苗氏也知道这事,之前总使着何桂兰干活,自打何桂兰说‘犯恶心’后,她虽脸色不好看,倒也不把儿媳妇当牛使了。
杨大志自然也知道,见何桂兰坚持,想着她的肚子,面色犹豫地走了出去,还没站定,就被何桂兰一把拉走了。
等两个人影消失在门外,盘膝坐在炕上的苗氏,脸唰的一下黑了。
杨大江缩坐在炕脚没说话。
坐在炕头的杨老汉磕了磕烟锅,叹了口气道:“明天找人问问,看谁家要地,先卖几亩吧。”
听了这话,苗氏的脸更黑了,唾道:“这几个瘪崽子白养他们了,要银子的时候都来了,要出银子的时候,一个跑得比一个快。”
杨老汉闷声道:“他们手里有没有银子,你心里没数?就算有,都给你拿来了,还是不够,还是要卖地。”
是的,苗氏做出这种阵势,无非是故意做给几个儿子看的。
她怒骂小儿子,几个大的若在旁边劝,她自然能把戏演下来,借着话茬哭诉一二,三房人能添一点是一点。
可老大和老二一个比一个精,唯独蠢笨的老三还被那寡妇给叫走了。
“你总说她老实,让我看,这女子贼精!”说的自然是何桂兰。
杨老汉没说话,只是吧嗒吧嗒抽着旱烟。
苗氏越想心里越不甘心,道:“咱家就那些地,是你老杨家祖祖辈辈传下来的,若是卖了怎对得起老祖宗?还有,若咱家在村里卖地,不是整个村都知道了,指不定怎么笑话咱。”
“那你说怎么办?祸不是你儿子惹出来的!”杨老汉一砸烟锅,眼睛就往杨大江瞪去了。
杨大江也惨,这些日子没少被苗氏打骂,脸上被指甲刮的血口子深一道浅一道,之前杨老汉恼了,用烟锅失手砸了他一下,到现在脑门上还有个偌大的青包。
此时缩在头坐在炕脚,看着也出奇可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