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假面的盛宴
更不用说这龙虎楼的东家,为了给龙虎楼博名气,一些名气响亮的才子们来此入住是免房钱的,这更是让这里成了人才汇集之地,以往每次乡试,住在龙虎楼中举的占比最高,十筹至少要占五筹,不然何来‘住龙虎楼喜中桂榜’之说?
可今日也是奇了,竟未中一人。
楼中之人尽皆窃窃私语,这可不光关系着龙虎楼的颜面,也是关系自己的人生大事。
有人扬声道:“这发榜是从后往前发,各位只需耐心等待就是。”
说话的人龙虎楼的二掌柜。
且不提他身份,这话至少是能安抚人的,今日能聚在这里都非一般人才,自然自视甚高,名次在后的先报,名次在先的自然后报。
众人虽内心忐忑,可谁不希望自己能拿个靠前的名次,不说做个解元,五经魁首也是挺美的。
这二掌柜也是会做人,安抚之言说出后便叫了伙计给各个桌上续茶,有些还送了果子盘。
也有那心大之人见时候已经不早了,便叫来伙计点了饭菜又让人上酒,一边饮酒一边等,时间倒并不难过。
就在这正热闹之际,又有一阵锣鼓声远远传来。
越来越近,有人已忍不住去窗边看了,发出一阵阵喜声:“像是朝这来的。”
“来了来了!”
“还真是!”
龙虎楼的大掌柜已经带着伙计出去迎了。
换做以前他可不会做这等姿态,龙虎楼什么都不多,就是在这中举的举子多,可今年也是奇了怪,发榜至今龙虎楼至今没‘开光’,二掌柜在各处安抚,大掌柜虽没露面心里也是挺急的,这不一听有伙计来报,当即喜不自胜得迎了出去。
那是比自己中了举还要高兴。
“何长贵,何长贵可是在此处?”负责报榜之人还没进门,就出声问道。
“何长贵!可有一位叫何长贵的老爷?”
一句传一句,一声传一声,声声不断传到了二楼,乃至位于后面的副楼,以及几处客院。
正询问着,一楼靠边角处一个桌上的中年男人,恍若大梦初醒般站了起来。
“我叫何长贵。”
“你是何长贵?”
“你是何长贵怎么问了半天不应声。”周边之人纷纷说道,似有几分埋怨之色,那人又是恍惚又是赧然搔了搔后脑,嘴里却是颠来倒去说不出话。
“这是高兴了。”
“恭喜恭喜。”
何长贵动了一下,也不知是腿软还是怎滴,竟一跤跌倒在地,旁边有个书童模样的人忙去扶他,等他一瘸一拐被人扶到报榜之人面前,已经过去好一会儿了,伙计来回问都没找到人,正跑来朝掌柜禀报,掌柜指了指何长贵,伙计这才抹掉一额头急汗。
瞧这折腾的!明明人在却不吱声,害得几个伙计楼上楼下院前院后的找!
“你可是何长贵,何老爷?”
“我是,我是。”
“籍贯,年龄……”
确认了籍贯和年龄之后,这才是真找对人了。不怪报榜人如此严谨,实在是人有众多,免不了有同名同姓的,虽之后还要去贡院去府衙再复核,但报榜报错了可是会追责,自然要当心谨慎。
“恭喜何老爷,喜中文盛十二年浙江乡试第四十三名。”
“好,好……”
何长贵说话还有点打哆嗦,估计是激动的,他手脚都不知往哪儿放,还是站在他身边的书童捅了他一下,他才反应过来看向报榜人正看着他的眼。
能坐在这的不会有人不懂这里面的门道,何长贵大抵是真高兴,又是掏袖子又是摸怀里,收罗出银锭、碎银、铜钱大约有二十来两,一把都塞给了报榜人。
“有赏,有赏,给赏钱。”
估计身上的银子都掏给人了,即是如此还高兴得见牙不见眼,又见身边的人纷纷与他道喜,更是宛如脚踩棉花堆,只差没腾云驾雾飞出去。
“高中,高中呢?”
开始还有人以为他发癔症,直到从后面挤进来一个书童,才知道他是唤人名。
何长贵道:“快去拿了银子来,今日老爷大喜,大家这顿吃酒钱我包了。”
见有免费的酒菜吃,贺喜声更甚,叫高中的书童见自家少爷如此大方,心疼得龇牙咧嘴去后头拿银子,就不细述。
第88章 寡妇花事(四十) 柳暗花明……
有这头一炮,之后龙虎楼仿佛开了光似的,这边刚报完那边又来了。
欢笑声、锣鼓声、鞭炮声、贺喜声、就没停下过,楼里楼外围得全是人。
有人欢喜有人愁,没人来报有人发愁,来报榜的太多,也有人发愁。
眼见已经报到三十名了,这次乡试拢共就取了七十六,也就是说还有二十多人中了,这么一分下来,还能有自己的份儿?所以越往后那些没中的人脸上的笑容越勉强。
“所以我就说有些人大言不惭,还不知自身几斤几两,就断言旁人能中,徒增笑话。”
比起楼下,二楼还是要安静许多,所以黄德此言一出,楼上大半的人都听见了。
这里面自然也包含陈元,他本就心气浮躁,此时又听了黄德之言,自然当即暴起。
这次是同桌之人拉都拉不住,顾青砚没拦他,俗话说可一可二不可再三,这二人本就有旧怨,他可拦一次,再拦就不是他的性格。
“黄德你今天是跟我杠上了是吧?”
陈元和黄德都是杭州府当地人士,两人在当地士林也算小有名气,不然也不会有什么旧怨。
说起旧怨,其实也都是些陈谷子烂芝麻,左不过一个行事八面玲珑人缘广,一个见不惯对方处处出风头又持才傲物瞧不上对方,难免有所冲突,一次两次多次下来,就成了积怨。
说起来这楼上认识二人的不少,互相能说上话的也不少,此时见陈元撩起袖子一副要干架的样子,纷纷都站起来劝阻。
“又是何必……”
“这大好的日子……”
“黄兄你也是……”
“黄兄也是喝多了酒,陈兄今就海涵一二吧。”
别说陈元心浮气躁,黄德何尝不是如此,不然平时再与陈元有积怨,他也顶多背后使些阴招,万万不会明面冲撞上。
这种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招数不是他的性格。
也是心中有数自己的水平,眼见报到后头了,自己能中的可能性越来越小,便忍不住心中怒火借机发泄。
“你们别拦着我,既然都知道今天是个什么日子,这可是他第二次故意拿言语挑衅,方才我听了顾贤弟所言已没与他计较,再来一次我可饶不了他。”
陈元红着眼珠子,撩起袖子。
其实他也喝酒了,方才有人上了酒菜,他心里不痛快就借着喝了几杯,这会儿酒劲上了头,自是旁人说什么都不会听。
顾青砚那桌的几个书生面面相觑,黄德桌上的人都起来劝了,还有旁桌的人劝,他们再不说话就有些不太好了。
又见顾青砚没有起身的意思,只当他与陈元同仇敌忾,几人对视一眼,站了起来。也是他们机灵,几人分开来去,有人去劝陈元,有人去帮陈元说话谴责黄德不该说那些话,这么一来倒里外都把人给做了,还让人挑不出错处。
混乱中,楼下又有锣鼓声响起,这一次二楼上的人倒没太在意。
“谁再拦我,今日我连他一起收拾。”
“陈兄。”
陈元正欲撩膀子,转头一看是顾青砚。
“顾贤弟,难道你也要劝我?”
顾青砚轻拍了他两下,道:“你听。”
静下去听——
“陈元,楼里可是有陈元陈老爷?”
其实报榜的人既然来了,自然肯定人是在这处,只是今日楼里人员混杂,为了快速找到中举之人,才会是这般。
毕竟他们今日要报好几十处,人手紧凑,自然尽快最好。
很快有伙计寻到二楼来。
“陈老爷?”
不用出声唤,方才围做一团的人都避让了开。
“找我?”陈元有点发懵,指了指自己。
伙计既然能给陈元留座,自然认识他,当即扑上来一把拉住他就急急往下走。
“大喜事,陈老爷快跟小的下去。”
整个过程中,陈元都是懵的,懵着听完喜报,懵着让随侍小仆给人打赏,懵着听人道喜,懵着又回到二楼来。
方才那何长贵中时,他还在上面取笑说太失态,其实轮到他自己也没好到哪儿去。
一声又一声道喜中,角落里是黄德阴沉的脸。
他桌上的人都离席了,围在陈元身边纷纷与他祝贺,之前他还在嘲笑人大言不惭,此时那话就像一巴掌狠狠地打在他的脸上。
打得且疼,且响。
陈元应付完来贺喜的人,想起顾青砚。此时他还处于兴奋之中,落了座便大声道:“顾贤弟,我都能中,你必然能中。”
他说这话不是无的放矢,他到现在都觉得自己能中,肯定与那道大题有关。当时那道大题二人研讨过,顾青砚对他指点的破题思路他几乎都用上了,他都能中,没道理这‘师傅’不能中。
可之后的情形却让他的话颇有几分打脸的意味。
也不知是龙虎楼的气运用光了还是怎么,之后竟再无喜报到来。
陈元中了第十九名,现在已经报到第七名了,顾青砚依旧榜上无名。问为何龙虎楼的人知晓报到第七名?因为方才那报榜的队伍才过去,而中举的那个不巧就在龙虎楼隔壁那家客栈。
“德子,你再去探探,多找几个人去。”
陈元吩咐仆人,又给顾青砚倒酒:“顾贤弟别急,让愚兄来看,贤弟是五经魁首之才,你先多吃几口菜,咱们再饮一杯。”
顾青砚有些失笑,他何尝看不出陈元故作洒脱之下的忐忑。
他得失心没那么重,能中最好,若是不能中……也不过三年后再下场就是,只是他之前的展望和抱负,恐怕要推迟些日子了。
其实顾青砚怎可能没有得失心,只是经过了这么长时间的等待,看有人欢喜有人忧,仿佛看遍了世间百态,已在心中慢慢给自己做了准备。
在这之前他去过一次曹家,老师也说过了些点拨之言,大概是怕学生临场心态不稳,隐晦的提过好几个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