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故筝
晋朔帝缓声道:“你外祖家在边关经营多年,若是一朝悉数召回,其余人如何想?”
这个中道理倒也并不难理解。
若真是如此,外人便要疑心这是陛下要办万家了。
再深一些……
同僚、部下,难免生出篡权之心。
到时候不管万家的事能否全身而退, 再回到边关,局势也都变了。要再回到先前的模样, 便又须得另作经营了。
钟念月禁不住问:“陛下便不担忧我外祖一家,对边关的掌控过深了些吗?”
古来帝王斩良将,便多是因为这些将军多在边塞。边塞天高皇帝远,只知将军,而不知天子。天子听闻后,自然心中震怒。
“人自是经不起考验的。只是念念,朕曾在边塞立起来一面大纛……如今余威未消。若等到消去那时,万家人在边关的经营,念念你就该用得到了。”晋朔帝云淡风轻地道。
原先晋朔帝要亲自教导她时,也时不时会说,念念会用到。
那时她还不懂。
如今倒是将里头藏着的意思听了个清楚明白。
说到底,不过都是晋朔帝动了心思,却又不愿含糊地将她圈入宫中。
便开始想着,要为将来他若身死后铺路了。
老男人的心思都是这样的么?
深情又深重。
钟念月的眸光颤了颤,一下又想起来那日晋朔帝领着她在宫中转悠,与她说的那所谓高僧的批言,什么早亡不早亡的……
谁说一定会死呢。
没准儿我死得比你还早呢。
钟念月蜷了蜷手指,一下按住了晋朔帝的御笔,抬眸笑道:“如今我是明白了……原来从陛下要教我读书开始,陛下就动心思了。我还混不知情地往里跳呢。真真是欺负我年纪小不懂事了……”
晋朔帝听她口吻,便知她是玩笑话。
他便也轻挑了下眉尾,身形难得慵懒地倚住了椅背,轻轻笑道:“岂止那时。前些年忙得厉害,那回想着总要兑现诺言,便领着你春猎去。那些世家公子乍见你,便盯着瞧得目不转睛。锦山侯也在你前后献殷勤。祁瑾待你也多有不同……”
钟念月不禁打断了他:“怎么还有三皇子的事?”
晋朔帝:“念念,朕在篝火旁等了你许久,久等不来。等在帐子里等到你,你却身裹祁瑾的披风……”
钟念月早忘了这事了。
她微微一惊愕,一时又觉得好笑,又觉得心底滋味杂陈。
他记了这样久啊……
钟念月在桌案上趴了下去,娇声道:“我有什么法子?我那时与锦山侯是朋友,只一心想捉弄三皇子,这才故意要的他的披风,气气他。谁叫那时陛下是所有人的陛下,又不是我一人的陛下。不能时时刻刻在我身侧。”
晋朔帝伸出手,托住了她的脸颊,免得与那石桌挨到一处去了。
凉。
晋朔帝笑道:“左右都是你有理。下回合该叫你身边几个丫头,且先多带两件披风。”
钟念月:“还只许带陛下的是么?说来那日我拿了陛下的披风回去洗,可将我的奶嬷嬷吓得够呛,生怕揉破了,叫陛下砍了脑袋。”
“朕岂有这般残暴?”
“陛下不残暴,只是他们胆子小,怕陛下。”
晋朔帝左手翻开又一封奏折,应声道:“是,只有念念不怕。”
钟念月问:“那后来呢?陛下见着了披风,后来呢?”
“孟公公说你到年纪了,该要挑选夫婿了。”晋朔帝按住那封奏折,抬眸看她,“那时,朕只觉得世上遍寻,无人能做念念的夫婿。”
钟念月心道难怪。
见着人家周公子献殷勤,你也心有不快,扔了簪子叫人家跳河去捡。
还说了那么些听着很有道理实际酸不拉几的话。
晋朔帝沉声道:“念念,从未有人与朕这样亲近过。若非你有父母亲人,朕便要觉得,你是朕悉心养起来的。谁也不该来碰朕的宝物。”
钟念月只听他说喜欢。
倒未曾听过这样一番话。
她怔了怔,低声道:“除了我爹娘,我也没有与旁人这样亲近过……”
晋朔帝该托为掐住了她的面颊,他道:“今日念念的嘴也甜,且让朕瞧一瞧今日是不是背着朕,又吃了什么点心?”
钟念月:?
分明就是想亲罢了!
找什么借口!
亭子外。
孟公公等人垂首而立。
因离着不远的缘故,孟公公便也听了几句在耳朵里。
孟公公抬眸瞧了一眼。
亭子外挂着的纱幔飞扬起来,只隐约瞧得见其中的身影,隐隐相接到了一处。
身形高大的男子,抬起了少女的下巴,俯身亲吻。
玉质的旒珠垂下,落在少女的眉心。
孟公公忍不住心道,这满京城都因着万家的事一个个紧张得要命呢,您二位倒好,反倒跟没什么事似的,正浓情蜜意着,……这婚前不得见面的规矩,也早不知扔哪儿去了。
孟公公想着想着,倒也禁不住跟着露出了点笑容。
……
南郊国人一边往京城来,那厢万家人也开始启程归京。
等到大半月过去,都察院倒也终于理出了个事件的大概,呈到了晋朔帝的跟前。
钟念月这会儿还在府中歇息。
香桃小心翼翼地进了门,道:“高家姑娘又来了……”
自打太子的人登门提亲后,高淑儿便爱上了总往钟府跑。
她从来不大聪明。
旁人还等着观望万家的事呢,她倒不记得这些个,还只想着与钟念月越好些,将来太子也待她越好些。
钟念月懒得出门的时候,就会叫香桃放她进来。
高淑儿便想着法儿地同她搭话。
哪怕她一句话不说也没关系,高淑儿自个儿就能说上一箩筐了,也算是别有意趣。
她养不活鹦鹉。
这倒是有个自己养活自己的。
今个儿也没别的事,钟念月将手边练的字全数推到了一边去,她道:“去请她进来吧。”
不多时,高淑儿便风风火火地进了门。
“万家的事都理清楚了,已经写成折子递上去了,你知不知晓?”
“本来不知晓,不过如今你一说,我便知晓了。”钟念月道。
“你不急?”
“急什么?”
高淑儿:“哎!总该要进宫去瞧瞧的罢?”
钟念月瞧了瞧她,道:“那便进宫去听听吧。”
高淑儿跟着站起身,搓了搓手,踌躇道:“我听闻、听闻如今你入宫,无须令牌等物,也无须宫里派人来接,是不是?”
确有此事。
自从钟念月点了头,默认了婚事后,晋朔帝便早早给了她这般特权。
太后对此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尤其近来宫务又是掌在敬妃的手中,敬妃不止什么都没说,若是碰上了,她还要叫小太监们机灵些,记得给钟念月备轿子。
钟念月笑着瞧了瞧高淑儿,问:“高姑娘也想进宫?”
高淑儿点头道:“我想去拜见惠妃。”
她的婚期已近,惠妃迟迟不曾宣她入宫。
不止她心里没了底,就是高家上下也有点焦急了。
她恐怕不想见你。
钟念月心道。
惠妃素来只重利益,高家她已经瞧不上了。
高淑儿往她跟前凑,只能将她气得心梗罢了。
钟念月问:“你想好了么?”
高淑儿愣了下,道:“你是说,我与太子的婚事,还是什么?我都是想好了的。”她犹豫了下,难得同钟念月这样并不亲近的人说了句实话,道:“我家中便指着我飞上枝头了……”
古代女子非是独立的。
她们都与家族相捆绑,家族的荣辱大于个人的荣辱。
莫说高淑儿本就想要嫁给太子了,就算她不想,她家里也不会放弃这个机会的。
“走罢。”钟念月道。
高淑儿当下欣喜若狂地跟上了她。
他们坐上钟府的马车。
高淑儿连礼物都备好了,一上马车便从丫鬟手中接过,放在了膝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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