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故筝
等到了宫门口,高淑儿抬头望着眼前的巍峨宫墙,心下生出了几分惶惶。
那是对皇权本能的畏惧。
宫门口的禁军见了钟念月,倒是分外熟稔地道了一声:“钟姑娘来了。”
随即便有人扭头,一路小跑着禀报去了。
再不久。
一顶软轿到了跟前。
高淑儿眼瞧着钟念月坐了进去,一时实在羡慕得厉害。
钟念月撩起帘子,指着高淑儿与一旁的小太监道:“这是高家姑娘,她要去惠妃宫中,你且领她去。”
小太监应了声,没有发出半点疑问。
高淑儿见状,更是心下震撼。
这还未真正大婚,还未入宫做皇后呢,这宫里头的人就这样听她的话了,俨然将她当做宫里的正经主子看待了……
“去吧。”钟念月道。
高淑儿这才回神,跟着那小太监走了。
她从前,就是打死她也没想过,有一日会沾钟念月的光……
钟念月到勤政殿时,便只余下晋朔帝一人,正在翻看手边的奏折。
他头也不抬地道:“念念可知事情的全貌了?”
钟念月道:“我从母亲那里知晓的,未必与他们查到的相同,便烦请陛下为我说一说……”
晋朔帝道:“过来。”
要听故事,自然要拿出听故事的架势。
钟念月走上前去,乖觉地挨着晋朔帝落了座。
“兴安二十九年,有十余名南郊国人死在边塞虞城之中,正交涉时,南郊突然兴兵攻打虞城。彼时虞城已有三年未曾有战乱。当时的守城将领是武平,此人你可能不曾听闻过。那年南郊来犯,他还在府中与姬妾欢好。战后,先帝大怒,当先将他车裂分尸。
“惠妃的生父梁虎便是他的副手。此二人都属你外祖父的部下……
“南郊奇袭那日,已经连着下了数日的大雨。虞城又湿又寒。士兵关节疼得厉害,站都站不稳。与之銮战三日,后城破。东边城墙都塌了半面。南郊士兵入城抢掠,杀边塞百姓三十余人,其中有老弱妇孺。此时虞城已几乎为南郊所占,没有一匹向朝廷传讯的马活着走出来。“梁虎见城中哀状,先作假降,而后拼死逃出虞城,遭南郊士兵追赶了二十里地,最终一身是伤地寻到了你外祖父,将虞城的境况报了上去。
“而后你外祖父奔袭千里,赶至虞城。
“你外祖父抵达虞城后,令众士兵去铠甲,轻装与之交战。当日雪化作水,淹了一些到虞城。随即一场恶战。你外祖父旧疾复发,梁虎将他扶至角落歇下。独自斩下南郊大王子座下第一猛将札克的头颅。其后又为你外祖父挡箭而死……”
晋朔帝顿了顿,道:“这便是底下报上来的内容。其中分别有虞城一酒馆的老板,梁虎昔日一同僚,及武平的旧部作证。”
第109章 吐血(我却也在等成亲呀...)
孟公公已经听过一回这些话了, 而今从陛下的口中更凝练地说出来,便更叫人一颗心都吊住了。
可怕可怕!
那背后的人使出的这一招实在可怕!
孟公公心道。
陛下这样说给姑娘听,也不知姑娘会不会担心……
孟公公目光一挪, 便见钟念月抬了抬脸, 懒洋洋地倚着靠枕,问:“陛下信这些话么?”
晋朔帝垂首:“念念信吗?”
钟念月摇摇头道:“我自然是不信的。且先说, 一则, 这位梁将军先是銮战三日, 而后被俘, 再又逃出虞城,被南郊士兵追了足足二十里地, 一身是伤地寻到了我外公。而后我外公不作停顿, 奔袭千里赶赴虞城。这位梁将军便又跟随我外公上了战场,扶着我外公到角落歇息, 随后斩得一人头,这人头还不是什么普通士兵的。而是那南郊国大王子座下的第一猛将。再又奔赴回我外公的身边, 为他挡箭而亡……”
钟念月哼笑一声道:“他是生来四条胳膊八条腿儿,铁铸的身躯, 神佛的心么?”
晋朔帝也禁不住笑了下。
“不错。这些事,若是分开来瞧,倒也算不得什么。只是都凑到了一处,便叫人觉得怪异了。”
他说罢,伸手托了下钟念月的腰,道:“念念,莫要滑下去摔着了。”
钟念月反手抓住了他的胳膊, 一借力,将身子坐得更直了些。
随后她收回手, 摩挲了下指尖。
还忍不住心道,晋朔帝的手臂瞧着清瘦,却原来绷紧了,便能清晰地摸到隆起的肌肉的线条了……
钟念月敛住思绪,道:“自然,这世上兴许是有这样的神人的,倒也不能一棍子打死了去。只是其中漏洞并不止这一处……”
她摇摇头道:“罢,只等南郊国的人入京再说吧。”
孟公公闻声笑了,道:“姑娘倒是悠闲得紧。”
钟念月点点头道:“这是自然。可见做坏人一点意思也没有。这做了一桩坏事吧,便要日日想着,对方中招了没有?慌了没有?一口气害得死她么?若是害不死,得怎么着?这一日日地,不见结果,就得往下捱,越捱得久,就越是折磨人。我这做被害的人,自然悠闲了。”
孟公公哭笑不得。
他还从未听过这般新奇的言论。
这换了个角度,倒成了这样一回事了!
晋朔帝也抿唇浅淡地笑了下。
念念愈是这般悠然自得,便愈是说明了念念对他的信任有如何的深。
钟念月这厢顿了顿,又道:“只是,倒也并未是全然悠闲的。”
孟公公一下伸长了脖子:“嗯?这话又从何说起?”
钟念月低声道:“这坏人在等着盖棺定论那日,我却也在等成亲呀。”
孟公公一下愣住了。
晋朔帝也眉心一跳,心下震荡。
他扶在钟念月腰间的手,一下改扶为抱,就这样将钟念月整个人抱了起来,放在了自己的怀中。
他沉声道:“朕也在等。”
孟公公见状,心下悄然长叹一口气。
这惠妃若是瞧见了,还不知会气得如何要死要活呢。
姑娘当真是个宝藏啊!
瞧瞧,听听。
不仅心思坦荡大方,还总是能将每一句话都正正戳在陛下的心窝子上。这莫说是陛下听了,便是他这个阉人听了,也都觉得甜得很。
是啊。
等啊。
孟公公心道,老奴也在等您二位大婚那日了,几乎都要等不及了。
却说这厢惠妃,便是没见着钟念月的姿态,这会儿也已经气得够呛了。
她知晓今日有大臣进宫,递了无数的证据到晋朔帝的案头,因而难得心情好了许多。也不再去想叛逆的太子了。
可谁晓得兰姑姑扶着她一到外间,便见着了一张陌生的面孔。
她皱眉扭头问:“这是谁?”
宫人战战兢兢地答道:“高家姑娘。”
听到这里,惠妃一口气已经快顺不上来了。
只是她这些年惯会做表面功夫,到底没有当面就拉下脸来。只是扶着桌子,身形晃了晃。而后缓缓一落座,咬着牙问宫人:“为何没有向本宫通报?”
这话明里暗里便是在责怪他们,怎么就这样把一个人给放进来了,都是饭桶吗?
宫人们哪里敢担这个罪责呢?
私底下惠妃可是吓人得紧。
于是宫人们跪了一地,连声道:“娘娘,是安公公亲自送过来的。说、说是今个儿高姑娘与钟姑娘一块儿进的宫。奴婢们自然是通报也顾不上,就先请高家姑娘进来了。”
高淑儿这时也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若是没有钟念月这道金字令牌,她就算进了皇宫,也未必能踏入惠妃的宫殿。
她本来就是个绷不住的性子。
一下脸上表情就难看了。
惠妃这下一口气更顺不上来了。
钟念月还未做皇后呢!还未成那真正的六宫之主呢!
底下人这就冲着她摇尾巴了?
等再看那高家姑娘……
好哇!
竟然还敢给她摆脸色!
这就是太子要迎娶的太子妃!倒还不如钟念月呢!
惠妃这下是真受不住了,胸口一阵闷痛,倒了下去。
兰姑姑连忙扶住了她,一下子宫里便乱作了一团。
高淑儿咬了咬唇,也有些委屈。
只是惠妃到底是妃子,又是她将来的婆母,她自然不能甩脸子掉头就走。于是她生生忍住了,想着至少要等太医来。又或者,她便忍一忍放低些姿态,一会儿在惠妃跟前侍疾,侍上那么半个时辰。
惠妃总会看见她的贤惠吧?
高淑儿想的倒是好。
然而于惠妃来说,如今是越瞧她越来气。
眼见着这边去宣太医了,高淑儿还杵在那里动也不动,丝毫没有要走的意思。
近来惠妃本就压力极大,又与儿子起了争执。这下越看高淑儿越觉得生气,憋不住张嘴“哇”地一声,竟是吐了一口血。
兰姑姑被吓傻了。
“血、血怎么是黑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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