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故筝
罗姑娘?
钟念月想起来了。
她好像在先前谁家的宴上,还霸道地用过这位罗姑娘的手炉。
而后及笄礼上,也有这位罗姑娘为她做赞者。
钟念月绕过几而屏风,走到外头顿住。
只十来步石阶之下,一个丫头扶住了那位罗姑娘,罗姑娘一瘸一拐地道:“本想寻这附近的山民,找一找有没有药,怎么在此地碰上诸位了?此处可是有贵人?”
说罢,她蓦地一抬头,道:“钟姑娘?原来是钟姑娘在此地?”
钟念月问:“罗姑娘怎么也在这里?”
罗姑娘道:“半月前,我便到了此地清修。姑娘有所不知,我出生那年,有高僧为我批言,说我身有戾气,恐祸及家人。此后我每年便到此处来清修,压一压这身上的戾气了。”
钟念月心道这高僧怎么四下给人批言?
如今还没被打死么?
钟念月往下走了一步台阶,却没有立即迎上去。
她又问:“可我记得此处山上只有道观。”
罗姑娘道:“是啊。那高僧如此咒我,害我年年岁岁,都不得不压制心性,不敢有怒,不敢有悲。日日只做个笑而人。我心里恨他还来不及。若要清修,也绝不会有去给他佛寺供香火的道理。自是到道观来。道佛不两立。我倒也算为自个儿出了口气了。”
钟念月听得禁不住笑了下。
这罗姑娘倒是有意思得紧。
比先前在宴上见着不温不火的罗姑娘,要有意思。
只是……
钟念月仍有一分戒心在。
这位到底是太后的娘家人,又恰巧在如此夜晚,在山林间遇见了。
而最奇怪的便是。
若她有疾须寻药,为何要亲自出来寻呢?如她这般出身的姑娘,手底下可使唤的人应当多如牛毛才是啊。
“你来时不曾碰见陛下么?”钟念月问她。
这是在告诉对方,晋朔帝也在此处。
如若对方有什么异心,听了名号,也应当有一分克制了吧?
罗姑娘惊诧道:“不曾,原来陛下也在此处么?等到明日我再去拜见陛下吧,今个儿恐是走不动路了。我来山上清修,身边除了个车夫,一个婆子,一个丫头,便没别的人了。车夫寻药半晌未归。我想着自个儿来找,却是找不见,如今正犯难……”
钟念月目光闪动,倒是想了个法子。
她不愿冤枉好人,且罗姑娘到底是个年轻姑娘,在这山林间也不大安全。
可她也不愿给人留空子,到头来给晋朔帝留麻烦。
钟念月笑道:“你哪里疼?不妨且先与我一同泡一泡热汤?恐怕也能缓解一二分。”
她说罢,也不等罗姑娘拒绝,便指着身边的宫人道:“你去扶着罗姑娘上来,为罗姑娘更衣。”
这便是要检查罗姑娘身上有没有带什么东西了。
罗姑娘愣了愣。
似是不曾想过还有人邀她一同泡汤。
而宫人已经走下去,将她架住,“扶”着上到亭子里了。
这山上拢共有三处汤池。
钟念月不愿罗姑娘泡自己和晋朔帝方才的那口汤池,于是便领着她又往上走了走。
不过一转眼的功夫。
罗姑娘便由宫人伺候着扒得差不多了,里里外外,将她脑袋上的簪子都给拆了下来,不留一点可疑之物。
罗姑娘:“……”
谁说她与钟念月结了善缘便好接近了呢?
走时,太后的话还在耳中回响。
“可惜这个钟念月一派天真,当真一门心思扎在了晋朔帝的身上。无法为我所用。便也只有拿来做威胁晋朔帝的工具了。”
“哦,若她反抗,便杀了她。”
“你知晓怎么做罢?”
怎么做?
为罗家的荣耀,罗家女死也不足惜。
便是这样做。
罗姑娘略一出神,便见着钟念月递了个碟子给她。
“吃东西么?”
钟念月碎碎念道:“这些点心,我每隔几日,才能畅快吃上一回呢。今日便让你两个好了。”
且让我瞧瞧,你嘴里应当没有□□吧?
钟念月心道。
罗姑娘怔了怔,接过了碟子,低头咬了一口。
钟念月在不远处落座,道:“你且暖暖身子。”
罗姑娘轻点了下头,忍不住问:“钟姑娘为何要隔几日才能吃呢?”
她原以为,钟念月该是这天底下最畅快肆意的人了。
是……是她这辈子都向往,却这辈子、下辈子,也都成不了的人。
钟念月道:“因为我中过毒,此后吃东西就须小心谨慎,不能吃多了。这规矩还是陛下定的。”
她心道,若要通融,还得我拿自个儿求他。
实在可恶。
罗姑娘又愣了愣。
原来是她想岔了。
钟念月所受的这份限制,恰恰是因为旁人太爱她。于是才连着爱惜她的身体。
而非是如我这样……种种桎梏痛苦,都是因为没有人爱我。
第120章 造反(下)(一更)
罗姑娘在那里坐了会儿, 将点心吃了大半。
然后也真泡到汤池里去。
她泛白的脸色一点点地红润了起来,瞧着气色好了许多。
钟念月此时懒洋洋地倚着桌案,与她道:“先前还不曾多谢罗姑娘为我做赞者呢。”
她可以似是而非地应一声, 何必多礼。
且再说些漂亮话, 在钟念月面前再卖些好。
“是陛下让我做的。”但罗姑娘到底还是这样说了。
钟念月点点头:“猜到了。”
她就说,钟念月并不是那样好欺骗的。
罗姑娘心道。
估摸着离晋朔帝回来还有一会儿工夫, 钟念月也就干脆拿罗姑娘当个解闷的了, 同她闲话道:“我记得罗姑娘好像还在国子监读过一段时间的书, 是不是?”
“是。”罗姑娘点了下头。
那段时日, 她可没少听闻钟念月的事迹。
钟念月拨了拨面前的烛芯,散漫一笑, 道:“那时还有人同我说, 罗姑娘霸道,方才一到国子监, 便杀了不少人的威风。”
这话是锦山侯同她抱怨的。
及笄宴后,锦山侯都极为不满罗姑娘是她的赞者。
“而今我看罗姑娘, 与锦山侯描述的,倒好似两个人一般……”
宫人闻声, 心道姑娘如今也会这样拿话揶揄人了。
这不是说罗姑娘表里不一吗?
宫人一抬头,却见罗姑娘像是受不住山林的寒意,蓦地打了个哆嗦。
宫人问了句:“罗姑娘可是觉得冷?”
罗姑娘并未理会她,而是笑问道:“那钟姑娘觉得我哪版模样更好呢?”
钟念月心下惊诧。
这还用问么?
钟念月道:“自是你这般好了。”
罗姑娘动了动唇,便又听得钟念月道:“我便是个霸道性子,若是谁人还要与我比霸道,那岂不是烦死了?”
罗姑娘失笑道:“是。”
她突然低声问:“姑娘如今觉得快活么?”
嗯?
钟念月疑惑地瞧了瞧她。
怎么, 您今个儿是来同我谈人生谈理想的么?
钟念月道:“自然快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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