替嫁宠妃 第10章

作者:归去闲人 标签: 豪门世家 天作之和 古代言情

  谢珽眸色冷清,眼底的寒色稍纵即逝。

  明亮静照的烛光下,阿嫣可不知道他这些心思。

  蹀躞解去后,她尽职尽责地帮他脱了外裳,就见里头中衣素白,后背上有大片的水渍痕迹。显然是他冒着暑热在校场驰骋,已经出了好几身汗,却始终没来得及换衣裳。

  满屋安静,唯有衣衫磨蹭的悉邃声。

  阿嫣将外衫搭在臂弯,顺利办完了差,便抬眸道:“这衣裳都脏了,殿下明日换一身吧?我让田嬷嬷另找身干净的拿来。”

  “好。外衫要深色的。”

  谢珽说罢,大抵觉得气氛太过生疏,环视了眼屋子,觑着她问道:“住得惯么?”

  “住得惯的,殿下放心。”阿嫣抬眸含笑,又偷偷瞧了眼门口,见玉露终于捧了热茶进来,便取了递过去。

  谢珽也只喝了两口,就说今日早出晚归,奔忙了整日颇为劳累,问浴房中可曾备水。

  阿嫣忙道:“热水都已抬进去了。”

  “那我先去沐浴。”谢珽说罢,径直抬步朝浴房走去,进了里面反手关上门扇,半点儿都没有要人伺候的意思。

  阿嫣瞧着紧掩的门,呼出屏了半天的气,这才向玉露低声道:“他怎么忽然回来了?不是一直住在书房,没空来后院么?”

  “莫非是来补上洞房?”

  玉露一直对新婚夜的分居耿耿于怀,瞧见谢珽深夜露面,且一进门就宽衣沐浴,立时往这上头想。

  阿嫣轻“嘶”了声,下意识摇头。

  ……

  虽说成婚已有数日,夫妻俩其实也只见了三回而已——新婚夜、敬茶时,以及今晚。

  三回加起来,两人说话也不超过十句,且每次都只是客气寒暄,相敬如宾,连眼神都没怎么接触过,仍是同一屋檐下的陌生人。

  这样生疏的关系,如何洞房?

  况且,阿嫣虽迫于圣旨替嫁了过来,却不想真的从了这盲婚哑嫁的旨意,一辈子在谢珽跟前做可有可无的摆设,顶着王妃的名头如履薄冰。

  等替嫁的风头过去,摸清了谢府的态度,总要另谋生路的。看谢珽那样子,想必也不愿她尸位素餐太久。届时他有了中意的人,不愿正妻之位旁落在她手里,想必会寻个两处便宜的对策。

  她只要谨慎行事别出岔子,尽职尽责照顾起居,往后没准儿还能得个和离书,全身而退。

  这般打算,阿嫣已琢磨好几回了。

  之前谢珽夜不归宿时她还暗自庆幸,心思都用在婆母身上,独自起居时差点忘了还有个夫君在府里。

  谁知今晚他忽然就来了?

  阿嫣摸不准谢珽的打算,便趁着他沐浴的间隙,将寝卧之处里外查了两圈,瞧着床褥枕头铺得整齐,她那些解闷用的话本子也都藏好,没半点儿不妥之处,才稍稍宽了心。

  因谢珽的衣裳脏了,又从箱柜里取出差不多的衣裳备在床头,而后将她寻常穿的那件松垮舒适的薄绸寝衣收起,换了个颜色素雅领口严实些的,搁在浴房旁的柜格上,留着待会穿。

  没多久,浴房门扇吱呀掀开。

  谢珽换好寝衣出来,脸上发间水珠犹在。

  比起那身玄色暗纹的威仪服饰,这寝衣做得宽松,象牙白绣暗纹的质地,领口半敞,露出男人精壮的胸膛。

  阿嫣只瞄了一眼,赶紧垂眸。

  谢珽也是头回跟女子深夜独处,神情略有些不自在,目光扫过柜格,瞧着上头有干净的栉巾,随手扯在手里擦头发。见阿嫣站在那儿似不知所措,遂朝铺好的床榻走去,道:“你自便就是,不用管我。”

  阿嫣“嗯”了声,叫玉露进来卸去钗簪,而后拿着寝衣进了浴房。

  里面热气氤氲,仆妇们从偏门进出,正忙着抬水换进去。浴桶旁有大片的水渍,显然是方才谢珽沐浴时洒的,男人行事粗糙些,也不知是不是拎着水桶兜头浇下,将地上搞得近乎狼藉。

  她暂且没法入浴,见谢珽换下的衣衫凌乱堆在杌凳上,便捡起来放在长案随便叠了叠,准备待会交给人浆洗。

  没多会儿,浴汤齐备,花露香浓。

  阿嫣才褪了衣衫坐进浴桶,就见卢嬷嬷绕过屏风,轻手轻脚走到跟前,凑在她耳边低声道:“王爷既已沐浴了,今晚定是要留宿的。出阁前夫人教的那些话,王妃都记得吧?”

  热气蒸得人浑身懒倦,阿嫣惬意的阖着眼打盹,含糊道:“哪些话?”

  “就是闺闱之事。”

  卢嬷嬷瞧她像是忘了,叹了口气,低声提醒道:“男女成婚,同床共枕,总是要经历这一遭……”

  话没说完,浴桶里水波花瓣摇动,阿嫣两只手攀着桶沿,嗖的一下,窜到那头去了。被热气蒸出红晕的脸因这话涨得通红,就连耳朵尖都像被火烧过似的,她将身体往水里沉了沉,话都有些结巴了,“我记得、记得的。嬷嬷别说了!”

  卢嬷嬷低笑,“当真?”

  “当真。”阿嫣赶紧点头,又催她快些出去。只等卢嬷嬷笑吟吟走了,浴房里彻底安静下来,她脸上的烧红还没褪去。

  母亲教的那些话羞人的她自然记得。

  但她跟谢珽……

  阿嫣捂着脸摇了摇头,将那些荒诞的念头赶走,觉得以谢珽的冷傲心性,应不至于仓促对她下手。

  但待会毕竟要同榻,心底里难免因卢嬷嬷的提醒生出些忐忑。她在浴桶中坐了将近一炷香的功夫,添了两三回热水,才硬着头皮起身擦净,将浑身认真抹了香膏,又擦拭一遍,换上寝衣。

  而后深深吸气,推门而出。

  ……

  屋里明烛晃耀如昼,安静得针落可闻。

  外头的帘帐都已垂落,红绡锦帘隔出逼仄的天地,没了卢嬷嬷和玉露陪她入睡,换成了她和谢珽。而谢珽早已上了床榻,将修长的腿搭在床沿,不知从哪里寻了本兵书,正默然翻看。比起前几晚独自睡觉的自在,今夜她显然已无从偷懒。

  这一瞬,阿嫣清晰意识到,她是真的成婚了。

  跟这个素未谋面,并不熟悉的男人。

  夜已颇深,该熄灯安寝了。

  但谢珽还在看书。

  阿嫣捏紧袖口站在榻后,有点无所适从。

  床榻上,谢珽等了半天也没瞧见她的动静,不由唇角微动。

  从她走进浴房到这会儿,两三盏茶的功夫都过去了,他都怀疑她是不是太过紧张,晕倒在了浴桶里。这会儿又傻站着不吭一声……他搁下书卷,侧眸道:“打算站一宿?”

  阿嫣下意识摇头,“殿下还要看书吗?”

  “不然呢?”谢珽回过头,挑眉觑她。

  烛光下他的脸丰神如玉,惯常清冷的双眸湛若寒潭,倒是唇角噙着点意味不明的笑,轻捻指腹,似有所指。

  阿嫣脑海里霎时蹦出母亲教她的床帏之事,觉得他是误会了,赶紧摆手道:“殿下慢慢看,别伤了眼睛就好。”

  说话间,慢慢挪到了榻前。

  谢珽稍稍收腿,目光仍落在书卷上,“你睡里面?”

  “好。”阿嫣听从安排,从床尾挪到里侧。

  钻进被窝,规矩躺好,外头的烛光被谢珽岿然而坐的身影遮挡,昏暗的环境原本极易勾动睡意。阿嫣却半点都没困意,脑海里似有根弦紧绷着,让她闭着眼都忍不住留意周遭东京,听见谢珽翻书的声音时,心头都能不受控制地跳一跳。

  这个男人,怎么还不睡?

  他不熄灯睡下,她心里总不踏实啊。

  阿嫣偷偷将眼睛眯开条缝,看到谢珽看得认真,连姿势都没变。

  她只能等着,许久,又眯眼偷觑。

  头顶忽然传来男人的声音——

  “在猜我为何过来?”

  声音不高,却惊得阿嫣心头骤跳,意识到这人后脑勺都可能长着眼睛后,索性没再装睡,只抬眸瞧着他,道:“听闻近来殿下忙于演武的事,早出晚归脚不沾地,外书房都未必寻得到踪影。春波苑深处内宅,不像外书房方便,殿下怎么有空过来?”

  她的声音柔软,却不无试探之意。

  谢珽淡声道:“放心,只是睡觉。”

  说话间,目光投向她,就见阿嫣浑身裹严实了钻在锦被里,只将小脸儿露在外头,连脖颈周围的锦被都掖得严丝合缝,分明有点紧张。他忽而玩笑心起,微微俯身凑近,在她半尺外低声道:“或者你以为,我是来补上洞房之礼?”

  离得太近,他的鼻息落在她的脸上。

  有那么一瞬,阿嫣觉得谢珽这张脸生得着实好看,俊眉修目,鼻梁高挺,虽是沙场征战冷厉杀伐之人,肤色却极匀称,也没什么瑕疵,凑近了看尤其精致。

  但天地良心,她可不是没自知之明的人。

  新婚之夜,他挪开花扇就去了外书房,分明是拿她当摆设。且这男人心高气傲,既然年逾二十不近女色,守身自持,对这种事定是颇为看重,不会轻易敷衍。若他真为一纸赐婚就跟新娘有了肌肤之亲、夫妻之实,他就不是以桀骜心性闻名四海的汾阳王了。

  但这种话她不敢说,只无辜眨眼。

  谢珽闷笑了声,直腰坐起时,口中传来似笑非笑的低语,“你才多大,都还没长开吧。”说着话,目光迅速扫过锦被下她的胸脯腰身,而后落回书卷,回到方才清心寡欲认真看书的模样。

  阿嫣闻言,心中微怒。

  他这是什么意思?嘲笑她的身材么?十五岁的姑娘多半都还在长身体,她这身段在同龄人里已是出挑的了。又没吃灵丹妙药,更未经妙手调理,还能在苗条纤秀的身体上长出丰腴的景致不成?

  以为谁乐意嫁给他呢?

  嘁!她心中暗嗤,知道谢珽果真只是来睡觉,忐忑消去后,再不愿多看他一眼,转过身朝着床板就睡了。

第11章 不寐 软玉在侧,到底没能睡着。……

  整夜安睡,清晨醒来时枕边已然空荡。

  阿嫣不知谢珽昨夜何时睡的,也不知他今晨几时走的,反正昨晚听了谢珽调侃她身段的那句话后,她脑袋里绷着的弦就彻底松了,心里隐晦的忐忑与不安也随之消弭。

  之后困意如潮,酣然睡到了天明。

  此刻晨曦透窗而入,红绡帐内天光朦胧,要不是枕畔放着谢珽翻过的兵书,她甚至要怀疑昨晚他究竟是否来过。

  她翻了个身,披衣下榻,见玉露听见动静后带人进来伺候,便问道:“王爷几时走的?”

  玉露偷瞥她的神情,低声答:“卯时初就走了。”

  “那么早?”阿嫣讶然。

  ……

  长史司里,谢珽掩唇打了个哈欠。

  他自幼习武身强体健,又是风华正茂的年纪,寻常不管熬得多累,睡上两个时辰便能歇得精神奕奕,容光焕发。

  但昨晚他没睡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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