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八月薇妮
当时他在留歌坊,偷听了白梼跟薛红泪的谈话,见那丫头去取点心,他却在心里冒出一个念头,早神不知鬼不觉先赶到厨下,将新做好的点心上撒了满满的□□。
其实在下药的时候,凤枕拿不准吃点心的是白梼还是金钗儿,毕竟都有可能。
但不管怎么样,凤枕并不很在乎,只想看白梼出糗而已。
想不到白梼竟没有中招,但看他如此动怒的情形,显然这点心也没“白”加料。
凤枕心里已经知道这点心多半是给金钗儿吃了,若不是这会儿给掐着脖颈,他很乐意想象一番那中了药的金钗儿跟白梼之间的相处会是怎样有趣……
但现在给动怒的白梼掐的死紧,这白太素的手像是铁铐一般,简直要把他活活掐死。
凤枕窒息之际,被逼着如上了岸的鱼似的张口吸气。
白梼见状,即刻将那点心拍在他的脸上:“要不是看在你是太太的亲戚,我早就……”
凤枕睁大双眼,没想到他真会这么做!一时哭笑不得。
正在此刻,只听身后有个声音道:“太素,你在干什么!”
白梼闻言,手上微微松开。
凤枕刚才不小心给塞了满口的点心,吐又吐不出,把心一横,准备自食苦果。
正无可奈何,察觉白梼松手,忙俯身咳嗽乱吐一气。
这及时赶来的,竟是慕容夫人,身后带了几个丫鬟。
夫人满面震惊地看着白梼,又看看凤枕,气道:“你也太不像话了,公然欺负起凤枕来了?”
慕容凤枕正在拼命吐口中沾染的那些药粉,闻言一梗,咳嗽声越发大了。
他心里清楚,白梼是绝不会把动手的原因说出来的,毕竟这关乎金钗儿的脸面。
只听白梼说道:“太太且问他干了什么好事!”
慕容夫人呵斥:“再怎么样,也不能欺负亲戚,他又比你小……”说着忙叫丫鬟去扶了凤枕,又赶忙问:“伤着了没有?”
凤枕反而笑道:“姑妈,不打紧的,大表哥只是跟我玩笑而已,您别急。”
谁知慕容夫人看见他颈间紫青色的掌印,吓了一跳,忙细看有没有伤到颈骨,又怒对太素道:“你这逆子,难道是要伤凤枕的性命吗?就算他有天大的不是,就算他杀人放火,外头也还有个官府管辖呢,岂能让你随意动手!”
白梼仍是冷冷地看着凤枕。凤枕则越发装巧卖乖,花言巧语地说道:“姑妈别气,原本是我太过顽劣,开玩笑失了度,才惹怒了大表哥,不过表哥是有分寸的,他只想给我一个教训,没有真想要我的命。您别怪他,也别动怒,若气坏了您,岂不又是我引出来的?”
但凡是女子,多半都是喜欢这种甜言蜜语的。
何况凤枕又是自家人,慕容夫人听得非常熨帖,那气果然消了大半。
回头看白梼一语不发的样子,她却也清楚白梼跟凤枕的性子天差地远,白梼性子端庄内敛,等闲是绝不会跟人动手的,凤枕有时候却实在会胡闹出花儿来。
于是夫人重重地出了口气,先跟白梼道:“这次就算了,万万容不得下回,叫外人听说了咱们自己家里的人动手自相残杀的,像是什么话!你又是这样的身份,好歹知道点自重!”
说完后又对凤枕道:“你跟我回去,叫个大夫看看,至少要涂点药油。你也是的,素日里顽劣太过,给你点教训也成,若不改……总有一天要吃大苦头!”
凤枕陪笑道:“我知道了,经过这次,下回自然不敢了。”
白梼看着他跟着慕容夫人离开,这才冷哼了声,转身离开。
后来老太太不知怎么听说了这件事,果然把白梼叫了过去,嘱咐他打闹要知道分寸,不能对亲戚动手。
白梼才知道,原来凤枕要住在这府里了……其实当时在他上京的时候,府内老太太知道了就想请他住下,只是凤枕自己不乐意,如今却不知怎么又想来了。
白梼闻听后,很是心烦,出了老太太房里,就又去找凤枕,想逼他自觉滚出这府内。
不然的话,留他在府中,岂不是心腹大患。
至于金钗儿那边,白梼去后,她即刻叫新燕备了洗澡水,又多多的预备些茶水,并去取些人丹、六一散等清火定神的药来,她自己调兑了吃了些。
新燕见她叫准备洗澡水,本来惊心动魄的,毕竟她看见过白梼抱着金钗儿之态,还怕他们真的做出什么来了。
只是细细想来又觉着不可能,毕竟一来长公子从来是个正人君子,二来……就算是在门外,若真的行事,毕竟也能听见些动静。
新燕伺候着金钗儿洗澡,却发现她通身微红,神色不对,便小心问道:“姑娘是怎么了?”
金钗儿便捏造了个理由:“我先前在厨房里忙的太过了,内火上升,很是难受。”
新燕这才明白,忙道:“怎么不早说,我好去请大夫。”
“不用,”金钗儿阻止了,说道:“我吃了这些药,洗了澡,多喝点水再睡一觉就好了,别惊三动四的。”
新燕悬心吊胆的,只能听她的,果然服侍着洗了澡,又吃了一回药,金钗儿身上脸上的红便褪了不少,那药性才解了大半。
到了晚间,白梼果然又来了。
金钗儿已经足足地睡了一觉,正醒过来,又在喝些清凉发散的药汤驱驱余毒。
白梼见她靠在床边上,已经恢复如常,只是神情稍显倦怠。
见他来了,一双明眸里却透出光来:“白大哥!”
心中的愧疚跟怜惜一起涌了上来,白梼走到金钗儿身旁,温声问道:“好些了吗?”
“都好了。怎么还问呢。”她笑面如花地说。
白梼看着这张懂事乖巧的脸,鼻子突然有些酸楚。
一如既往的,就如同当年那个他不小心丢了的小姑娘,她总是不愿意给人添麻烦。
他本是个最谨慎守礼的,此刻却张开双臂,将金钗儿抱入了怀中:“我很抱歉。”
金钗儿还以为他是因为这药的事,便笑道:“你再说我就不高兴了。”
“不说了,”白梼答应了声,在她馨香的发端亲了下:“只要你在就好。”
金钗儿低低笑了两声,她感觉到白梼这句话的意思,他需要自己,疼惜自己,是真心的喜欢她。
没什么比这个更叫她高兴的了。
靠在白梼怀里,金钗儿抿了抿嘴终于道:“白大哥,我也很喜欢你。”
白梼哑然一笑,轻轻抚了抚她的脸,低低道:“白大哥也喜欢……喜欢你。”
金钗儿扭头,像是要把脸埋在白梼怀中,实则是因为她心里的欢悦满溢出来,无处安放,她怕自己会忍不住笑出声来。
新燕早在白梼来的时候就会意地后退了,等到见他伸手抱住人,便忙退到了门外。
等了半晌,没听见里头有动静,新燕探头看去,却见白梼坐在床边,金钗儿乖乖地趴在他的怀中,像是已经睡着了。
新燕本是想提醒白梼该走了的,可见状,实在又不忍出声搅扰。
这夜,金钗儿睡得极为安稳。
不知过了多久,朦朦胧胧中,似梦非梦的,她突然忆起那天在街头上遇到白梼的情形。
她深记得那种感觉,恐惧,愤怒,绝望,如同是被猎人追着的受了伤的猎物,气喘吁吁,慌不择路,脚步踉跄趔趄。
像是下一步就是绝境,又如同随时都将支撑不住而倒地,或者被追踪的人毫不犹豫地猎杀……
就在眼前一阵阵发黑的时候,她听见人群爆发的欢呼。
金钗儿抬头向着那声音传的最响的方向看去,依稀她看见有个人骑在高头大马上,身姿挺拔,银白的绣麒麟武官袍在阳光下闪闪耀耀。
她看着那双可堪入画的眉眼,感觉那人威严而尊贵,温暖且熟悉。
对金钗儿而言,像是旧时相识,也像是天降救星。
来不及多想,她用尽最后一份力气冲出人群,向着那人直奔过去!
——“夫君!”
她向着那人大叫,那一声,是把命都赌上了!
第27章 她是金凤儿
不太记得是哪一年的哪天了, 两个女孩子见了面。
本该是亲密无间的两个人,只因为打小分离,所以竟互相不认得。
只是看着跟自己一模一样的脸, 两个小孩都忍不住惊诧起来。
你看着我我看着你, 半晌,还是金凤儿先开了口, 她睁大双眼问:“你叫什么名字?”
对面的女孩子有点怯地:“我、我叫钗儿。”
“钗儿?”金凤儿念了声,旋即掩着口笑起来:“你的名字真好笑!不如我的好听。”
金钗儿给取笑, 却并不生气, 只是有点惭愧的红了脸:“那你叫什么?”
“我叫凤儿, 凤凰的凤!”金凤儿得意洋洋, 叉着手道:“金凤儿,娘说是望女成凤, 我的名字最威风了,是不是比你的好听多了?”
金钗儿想了想,觉着凤凰确实是比钗子要威风很多, 便真心实意地点头:“你的的确是比我的好听。”
金凤儿见她乖乖地答应了,却有些惊奇, 将钗儿上下打量了一回, 她又皱眉道:“你穿的是什么?一点也不好看!”
金钗儿是跟着参将的, 打仗的男人自然不会留意自己的女孩儿穿什么。
她身边贴身的只有一个年纪大了的嬷嬷, 所以身上的衣物不过是最寻常普通的女孩儿衣裙, 只因为是从边关带来的, 自然不如京城里的女孩子们打扮的那样花枝招展惹人喜欢。
听金凤儿褒贬, 钗儿拉拉裙子:“是、是吗?”她看了眼金凤儿,却见她穿着细纱制成的漂亮裙子,头上还戴着两朵精致的绢花, 果然比自己好看的多,她不敢做声了。
金凤儿见她仍是不还嘴,便有些没意思,思来想去问道:“听说你是从关外来的,想必还是要回去的?”
“是……”钗儿先是答了声,继而道:“也许又不是。”
金凤儿道:“你在说什么?到底是不是?我听娘说关外苦极了,风沙大,一张口便是满嘴沙子,那里的人也丑,且没有好吃的好穿的呢。”
金钗儿想了想,摇头道:“我觉着关外挺好的。”
这句对她而言的实话,却引得金凤儿皱了眉:“土包子!那你赶紧回去啊,哼!幸好我不用去那种地方。”
钗儿听她嘀嘀咕咕,好像不高兴了,便低头不言语。
金凤儿却又道:“喂,你还没回答我你到底回不回呢!”
钗儿才说道:“先前爹带我去了白大哥家里,老太太说要我留在他们府里。”
“什么?”金凤儿一怔,问道:“哪个白大哥?哼,想也知道,多半也是什么穷穷苦苦的军士吧,还老太太呢,别是个贫婆子罢了。”
金钗儿回想了一下白梼的相貌,否认:“你别这么说,老太太人很慈和,白大哥对我也很好。我听爹说他们是什么……”她想了想,道:“什么侯爷,当初跟爹认识的上司。”
“侯爷?”金凤儿震惊起来,却又怀疑地看着钗儿:“你可不要当着我的面儿瞎编!如果是侯府,平白无故怎么会留你在府里?”
钗儿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便低下头。
金凤儿见她不言,本是确信自己的怀疑是对的,多半是这个女孩儿在自己跟前说大话,可她年纪虽小,却颇有心机,便找机会退出来,询问那跟着金钗儿的老嬷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