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春未绿
至于何家发生的事儿,她是办成了才说给女儿听的,“刘家那一群人没事儿,她家那个老太太是个阴晴不定却又顾忌脸面的人,那家大夫人倒是不错,可她还得听婆婆的,那位三夫人更是个糊涂人,主次不分,但她胆儿也小。”
“娘,您为何说她胆子小呢?”这点芸娘就不明白了,明明那刘三夫人胆子可是大的很。
甄氏却说给女儿听,“她是虚张声势罢了,她心里清楚的很,三房靠的是刘芮,并非是刘芮的哥哥,否则她为何要塞女人给刘芮呢?就是想让女人们能够拢住刘芮,顺便说她的好话。看起来她时常以孝道压制刘芮,也压制刘芮,但刘芮真的不成了,她也就完蛋了。”
一个寡妇,能够在刘家那样阴晴不定的老婆子底下还有体面,很显然是因为她的儿子们出息,不,还不是儿子们,只是因为刘芮出息。
芸娘笑道:“娘说的是,她半辈子的荣华富贵都系在刘芮身上,偏宠是真偏宠大儿子,但也不能让小儿子真的离心。”
就在刘芮住在夏家的第二天,刘家就派人过来了。
这来的是刘三夫人手下最得意的嬷嬷,莫嬷嬷,也是刘芮长兄刘宏的乳母,这人平时昂着下巴,牡丹钱塞的多,但真没用,人家钱照接,事儿却不一定办。
这下人也有下人的见识,如莫嬷嬷,她就知道三房终究是她奶大的儿子刘宏当家,所以无论丹二太太多有钱,她也不能叛变,再者按照刘三夫人那意思,丹二太太的嫁妆日后还不是都是给大房的宏大爷,那她收的丹二太太这点小钱可看不红。
这样倨傲的人,却陪笑笑脸道:“二爷,夫人想您都想病了,担心您吃不好睡不好,还让奴婢亲自拿了她做的一双鞋来。”
鞋底儿是千层的,针脚细密,曾经刘家还只是彭城一个小官儿的家眷,三房更是孤儿寡母,成日受欺负,那个时候娘就每日做针线活让他和哥哥穿的体面,不被人嘲笑。
刘芮脸色变化,莫嬷嬷看在眼里,她心道,果然夫人出马,二爷必定是要听的。
但周氏受婆母所托,却不能轻易看着牡丹就这样走,她笑道:“三夫人果真是爱子如命,让人佩服不已。只是二爷家去,我们表姑娘就留在我们家安心养胎吧。”
威胁谁啊?莫嬷嬷哪里会把牡丹放在眼里,她爹也就是个太医,没什么权。
刘芮心疼寡母,尽管他知道母亲偏爱哥哥,但小时候,他发烧,大伯母有事出门,是哥哥深一脚浅一脚的背他看大夫……
这个时候牡丹从内室出来了,先是拿着鞋子“咦”了一声,又笑着对刘芮道:“这不是我替你做的鞋子吗?怎么莫嬷嬷拿来了。”
她似笑非笑的指着鞋内的字儿,“瞧,这还是我惯常用的纹饰呢,任凭是多厉害的人物,也很难仿出来。”
莫嬷嬷的脸红一阵,白一阵。
刘芮当即就指着她鼻子道:“让娘把何家的人要回来,送回人家家里了,我和你二太太才回去。”
……
刘三夫人本来差点软化儿子的心,但是那双鞋子压根就不是她坐的,自从来京城后,仆从成群,别说是三夫人了,就是她身边的莫嬷嬷都不再做费眼睛的针线了,这鞋是牡丹曾经小定的时候做的,小定时何家送来的礼全被刘三夫人关在自己的库房里,那里是她历年来的积攒,乱七八糟全部混在一起了,本是让莫嬷嬷和几个针线房的人现成赶制一双出来,这几个人偷懒,尤其是莫嬷嬷年纪大了,正好去库房挑补品的时候看到了,拿到刘三夫人面前一看,刘三夫人也满意。
就这么稀里糊涂的当成是自己的了,还好牡丹聪慧。
“二爷,走,我们进去吧,这几日我肚子大了些,我小姨送了些雪燕来,你陪我吃吧。”
不得不说,刘芮是个很有本事的男人,很快听出牡丹的化外之音,这次穆家也送了东西来,代表穆家也在帮她撑腰。
但他还是笑道:“走,陪你吃去。”
刘家的人最终还是妥协了,这是刘大老爷发的话,他是未来的承恩公,在家里说话很有分量,刘家如数把那两位瘦马接了回来,牡丹知道这二位被刘三夫人送去的那家差点折磨致死,便让家中大夫医治,医治好之后,遵从这二位意愿,立了女户,这两位中有一位后来还成了有名的商贾。
这是后话了。
但牡丹这次回归,完全是胜利者的回归,后宅争斗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她面上还是如以往那样恭敬,可是老太太和大夫人都会时不时敲打刘三夫人一二,示意她不要折腾儿媳妇。
刘三夫人是真的冤枉,那杨姨娘不是你老太太的人么?
这事儿总算了结,牡丹在刘家虽然偶尔受到一些排揎,但境遇已经大大改善,后来生下孩子之后,更是站稳脚跟,当然了,这是后话。
芸娘在母亲甄氏的陪伴下,每日心情舒畅,便是李眉儿出现在她们娘儿俩面前,她都波澜不惊。
李眉儿是来探望儿子张少安和孙女儿的,至于何仙姑,她才置之不理呢。
是的,隔壁许仙姑生了女儿,张少安喜的不知道跟什么似的,就是许仙姑的母亲许国公夫人也欣喜万分。
但李眉儿却不高兴,她并不喜欢许仙姑,现在她生了个女儿,她更是觉得许仙姑没用,她也就那么表露了一回,张少安就冷了脸。
故而,李眉儿上门也是想冰释前嫌的意思。
但她都到了,当然也得见见旧相识。
尤其是甄氏,这几乎是最清楚自己身份的人,避都避不开。
三人见面,随意寒暄一二,便各自散去。
好像那个秘密根本不存在。
李眉儿在甄氏转身要走的时候欲言又止,却听甄氏道:“你也好好过日子吧,过去的事情就让她过去吧。”
李眉儿倏地就开了颜,甄氏从不打诳语,看来她是不会把张少安亲爹的事情抖落出来,这人这个月已经死了,他前期虽然逃亡,但总有些明君样儿,后来越来越狂妄,被手下人杀死,那些人被宸王捣了老巢,那群人归降的归降,交代的交代。
但好在那人就是死了,也知道保全血脉,张少安的身世终究没有透露出去。
这世上知道这件事情的人不多了,也许连芸娘也不清楚,只知道她和九皇子是狸猫换太子,却不知道她和九皇子早就春风一度,她从来都没有想过身世大白,当年的她只想母仪天下,可终究事败。
芸娘对她挥挥手:“公主,您回去吧,不必送这么远,我娘答应过的事情不会反悔的。”
李眉儿再次回到院子里,看着乳母抱着孙女,她就没那么抵触了,甚至还对张少安道:“等过些日子,你们还是家去吧,家里缺个当家主母可不成,我老了,也要退位让贤了。”
“娘,你……”张少安似乎不敢相信。
那个一直执着的娘为何这样颓败?
却听李眉儿道:“什么荣华富贵,都不如好好活着。我若是想通了这个道理,也不至于孤身一人,连你也不能真的相认。”
张少安笑,这次笑的很认真:“娘,您能这么想就太好了。”
他们这样的身份,能够活着就挺好了,平淡的生活也许才是这世间最难求的。
第207章 帮手(一更)
去李眉儿那儿了一回,回来芸娘也开始阵痛起来,第三次生产,何时发力芸娘大概心里有数,这一胎生的极顺畅,甚至都没有要用到大夫的程度,稳婆接生了就让丫头们出去报喜了。
穆莳此时还在兵部,他正布置一些事情,甫一说完,就见福贵喜笑颜开的蹲在外面看着他,穆莳淡淡的道:“你这是怎么了?这样高兴。”
福贵笑道:“回爷的话,是太太生下麟儿,方才府上有人过来报喜,小的就守在这里同您报喜呢。”
“是吗?”穆莳高兴极了。
后面陆续有同僚连忙上前道喜,穆莳喜笑颜开,同僚们在之前认为他只是个勋贵出身的年轻人,那些官职也许是靠着祖上余荫,后来进兵部做事,才逐渐被认可,及至现在穆莳已经成为兵部上下都推崇的一颗新星了。
芸娘此时精神还不太好,打了个哈欠,看着砸吧着小嘴的小儿子,她心里乐极。
孩子无病无灾的生下来,比什么都强。
满月酒办的很是盛大,芸娘亲自待客,打头来的还是各妯娌,白氏笑道:“看你的脸色知道月子坐的不错,原本昨儿该来帮忙,偏生我那冤家吵闹的不成,这才来晚了。”
二房果真是人丁兴旺,郁姨娘的儿子也才刚生下来,和芸娘是前后脚,故而才有白氏这番话,但看白氏脸上高兴的很,芸娘不由得道:“二嫂是不是也……”
“是,昨儿大夫才诊出来的,只不过月份还小,我又是生熟了的,无事。”白氏提起这么些孩子内心也发愁啊。
侯爷和侯夫人都很厚道,还让她们两口子帮忙处理族中事务,河东老家修缮这些事儿都交给二老爷,可赚的没有用的多,更何况现在的侯府能够捞到的也不多了,二老爷也不是那种利欲熏心之辈,二房的日子愈发日不敷出了。
那边苏氏还不知道,只恭喜白氏,还酸溜溜的摸摸自己的肚子,“我生淰儿的时候坏了身子,一直也怀不了,哎。”
九房的日子其实算好过,九爷有两位姐妹卢大夫人和穆芝关照,做个清闲小差事,家里人少,苏氏本来出身就不富裕,过日子抠搜,也因此九房私产还有不少。
但她似乎不知道大家主妇怎么在外走动的,明明是走亲戚,况且今儿还是比较大的场合,她居然还穿着带寿字纹的衣饰,且腰间还有些许褶皱,这衣裳都像是没有熨烫过的,就这么大喇喇的穿出来。
芸娘想,你光把脸擦的那么白有何用?衣裳太不得体了。
可这些妯娌们并不会当面提醒苏氏,大家现在分了家,都是当家作主的太太了,苏氏平日送礼也是一塌糊涂,却毫无所觉,显然也不是个机灵的。
不懂可以请教,但若是个不懂装懂的人,旁人也没办法挑明。
还是穆芝看不下去了,才拉苏氏在一旁道:“九弟妹,你这衣裳穿的不合适,这样的纹路去给七八十岁的人拜寿可以,今儿可是小哥儿的满月,你搞这些松鹤延年,不是怪异吗?”
穆芝向来如此,她虽然比不得卢大夫人是卢家宗妇,可是从少时起就很敢言。
况且穆芝和九爷关系不错。
苏氏的脸倏地红了,讷讷道:“妹妹,也没人跟我说,我就不知道。”
她总以为自己读了不少书,衣裳只要得体就好,这件衣衫就上身过两次,外面看着鲜亮,所以就穿了来,哪里知道有这些讲究。
穆芝叹气,“你日后可得多问问,你看看你几个嫂子弟妹都怎么打扮的。”
苏氏看了看白氏,一身墨紫色的衣裙,冬日戴金饰,手上戴着虾须镯,中规中矩,林氏却是宝蓝色十样锦妆花袄,无一处不服帖,她仅仅只插了几根步摇,但步摇上的宝石煜煜生辉。
甚至是陈氏,因为年轻些,着胭脂红的衣裙,头上也是戴的金饰。
她摸了摸自己头上插的玉簪,忽然明白了什么。
穆芝就道:“你也不必难过,多问多思,侯府虽然分家了,但是这样的场合少不了,你也不是只有你自己。”
九哥还有妾侍,生了个女儿,就是苏氏也是生了一儿一女。
其实苏氏这样的人,既不会治理管家,又不会弹压妾侍,甚至连打理家业都不会,听说分给九哥的庄子这一年是唯一欠收的。
苏氏表面俭省,可她用的那个帕子,就是林氏也不会用。
菱花帕子十两一张,啧啧。
和苏氏说完话,穆芝感觉自己更糟心了,再进去,见到一少年匆匆而来,他袖口磨破了,人倒是挺精神。
“三姑太太。”
那少年见是她,很快驻足,朝她行礼。
穆芝好奇道:“你是哪家的?怎么识得我。”
少年腼腆道:“我母亲是七房的太太庞氏,亡故几年了,侄儿元涛。”
“是七嫂的儿子啊,你小的时候我还抱过你呢。”穆芝回忆起当年,她还是闺阁女儿的时候,几位嫂子里只有庞氏和她关系最好,甚至还救过她一命。
后来……
因为月饼那事儿,苏姨娘不想让自己亲近庞氏,她后来就没怎么亲近庞氏了,想来还有点遗憾。
后来听说庞氏过世,她还哭过一场。
见着元涛,穆芝十分亲切,还找了一间空屋问了他如今的生活。
“你这袖子都磨破了,可见你爹对你不上心。”
元涛却道:“侄儿无事,侄儿是从书院回来的,回家后匆匆而来,却没想那么多。”母亲死后,父亲在祖母的安排下又续娶一房黄氏,黄氏虽然出身低微,但却是商户出身,她对他这个前头生的自然平平,况且外祖母如今身体不好,他待在庞家也受人白眼,还不如去书院。
况且,他心道,若是没有杀母之仇,他安贫乐道做个富家子也无所谓,可既然知晓了谁才是杀母亲的真凶,他就得好好的壮大自己的势力。
就像林斛一样,以自身实力压的林氏族中改选了族长,爵位甚至都不保,那林老太太如今苟延残喘,还得看庶子眼色。
可他面对的对手,却不是林家那废物,而是三伯父穆莳这样的人,就不得不百倍努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