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春未绿
自古主少国疑,高祖皇帝思虑再三,又因为身体不适,怕年少的太子上位,江山不稳,所以选了当今。
当今不像其余的那几位皇子,对太子敌意很大,又是个中立派,年纪也居长,无论在军中还是在旁处都颇有威望。
好像当年那位太子就淡出人们的视线了,若非后来西陵王出来,大家早已忘记了太子这一脉之人。
在座的人二太太恐怕了解一些,其余人都不记得或者压根都不知道。
谁也没有把老太太的话当真,包括芸娘在内。
老宅的屋子和京
城的不同,这里的家具大多都是很笨重的红木家具,芸娘安排鹤儿睡在隔壁耳房,把自己的丫头拨了一个过去伺候,澄哥儿年纪小,和她在一处住着。
老宅下人也不少,分到三房来伺候的是俩个叫桃儿和杏儿两个丫角小丫头,这俩丫头都是河东本地人,原先是在庄子上伺候的,是听说老家有人要回来,才选了这俩过来伺候。
芸娘给了她们一人一个荷包,并道:“你们可别嫌弃。”
这俩小丫头都很是欢喜的样子。
“三奶奶,您是京城的人吗?京城和我们河东是不是吃的不一样啊?”
也许是没想到这么多人回来,老太太也是许久没管过家的人,没人了便直接从庄子上拉的人过来伺候的。
这俩小丫头们虽然应该是经过管事们训练,但因为才来,很多规矩都一般,所以大大咧咧的。
芸娘对她们倒是很和蔼,“我不是京城人,我是从江南嫁到京城来的。你们说说河东老家是吃什么呢?”
“我们爱吃醋,什么都喜欢放醋,没醋根本都吃不下饭。”
原来如此,芸娘又和这些丫头们说了几句话,扶额感觉到疲惫,胡妈妈便赶了这俩丫头出去,让芸娘休息。
二太太却狐疑,今儿老太太是怎么了?
这可不太像老太太的性子啊,这个老太太以前看着是通情达理,实则是个有仇必报之人。
“太太,喝杯茶吧。”
二太太抬眸见是余嫣然,立马道:“你有身子呢,做什么下人的活计,还是歇着去吧,到时候好跟我生个大胖孙子。”
余嫣然故作羞涩,并不多言。
那个城阳公主是帝姬,天生就靠不住,不如侄女儿来的亲近,更何况余嫣然低眉顺目,大着肚子还伺候她,可比庞氏孝顺的多。
当自己人看待,少不得二太太要同余嫣然说些体己话,“一路上大家只顾着逃命,没那么多事儿,但是现在都住在一起了。俗话说女人多的地方是非多,你又要养胎,务必要规行矩步,不要
到处乱窜,否则,出了什么事儿,蔚哥儿多难受啊。”
这话倒是正经话,余嫣然应下了,她本来也不是什么传是非的人。
只二太太又道:“当时为了保护你们,我迫不得已指了三奶奶那边,她怕是恨死我了……”
这事儿二太太确实做的不地道,余嫣然只知道这位三奶奶平时帮着世子夫人管家有些威严,但是一路上好几次决策都是她直接说的,虽然态度语气狠厉些,但次次都证明她是对的。
也就是说她不止是在内宅是个厉害人,同样在谋略外边都是个眼光很毒辣且非常敢发声的女人。
惹了这样的人,余嫣然故作不懂道:“太太怎么这样说呢,我见那位三奶奶很是可亲,上次还送了一罐蜂蜜给我。”
作为孕妇,每日只能吃些干粮,总是不舒服的很,出恭也难受,还是她的丫头到处去借蜂蜜,据说三奶奶那边不假思索的就借了。其实是个还不错的人,施恩也不图报,再也没有提过了。
二太太摆手,“你是不知道啊。”
至少老太太就被她斗走了,那可是老太太呀。
余嫣然不语,她只是个小小的妾,才不会参与这些斗争,和她没什么相关。
庶出的孩子,从小就会看人脸色生活,她十分了解二太太现在是怕三奶奶,因为老太太今天的表现很不对劲。
老太太都不发话了,二太太惊慌失措也是有的。
没人撑腰,她在这府里也算不得什么,世子夫人顾全大局,但肯定也是偏帮侯府的人,剩下的胡氏,不足为惧。
芸娘是没有想到带了个小道士回来居然会改变了自己曾经以为会被害的局面,亏她还嘱咐小道士:“除了我身边,哪里都不必去,我先教你读书,你就跟着我读书就好。”
“嗯,好。”鹤儿还巴不得呢。
一路上大家都撑着一口气,都紧绷着,可一到这里松弛下来,病痛就都来了,芸娘本来是想教小道士读书的,结果自个儿感染了风寒,不得已只能派胡妈妈和乳母照顾澄哥
儿,把另外俩小丫头派过去照顾小道士。
芸娘无事时,便写了一封信过去,信中还打趣【我本来以为老太太会对付我,但老太太却好似老眼昏花了,把我新认的儿子喊太子。那个孩子可只是个我在回来的途中捡的,特别聪明,特别乖,你要是哪天见到了,肯定也会和我一样喜欢的。】
随即便是惊天动地的咳嗽,冷热交替,又受了风,内里全是痰,不舒服的很。
信封号,用火漆封上,再放入一方盒子里,这个盒子是穆莳曾经送给自己的,除了他没人能打开,所以芸娘才敢放心写信过去。
飞絮见她咳嗽还写字,心疼道:“三奶奶,这河东离京城远,一去一来至少半年,这半年的功夫,咱们恐怕到时候都回去了,您又何必写这么多呢。”
“你不懂。”
即便是只言片语,也能让对方安心下来。
双燕端了药过来,芸娘闷地一口喝完了,只是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一时半会儿倒是没那么容易好。
她天天养病,不怎么出去,老太太却没有做什么下毒,打杀下人这等疯狂的举动来,她甚至对林氏道:“三房既然多了个养子,人家能做我们穆家的养子,我们就得一视同仁,不能让人家以为我们穆家是那等势力人家。”
林氏笑道:“老太太您放心,三房那边我都安排好了。”她本就是穆家宗妇,一回来就掌管家务,这是二太太想置喙也没办法的事情,人家是穆家的嫡长孙媳,况且林氏也不会主动让权。
知道夏氏病了,她已经请了大夫过去,其余小孩子们也都让大夫一一查探,要做她就得做的最好,不需要老太太吩咐。
但是老太太这儿,这是怎么了?
林氏不解,但她也没那么傻,追根究底的去问。
很多事情,难得糊涂点儿好,打破砂锅问到底,反而让大家都尴尬。
老太太这么做当然有自己的用意,那个孩子长的太像太子了,那个年纪小小,却生的龙驹凤雏的小太子,只可惜那
时候他才十三岁,年纪太小了,先帝要是晚两年死,这个江山都恐怕轮不到当今了。
但人生哪里有那么多假设,老太太是恨穆莳芸娘不假,但是她更希望穆家能更上一层楼。
她这一辈子经历的太多,改朝换代,夺嫡之争,李代桃僵,什么事情不到最后一刻都有可能。几十年前,大雍朝刚建的时候,高祖的几个大儿子们争权夺利,人人军功彪炳,招兵买马,不亦乐乎,太子为正嫡,身边围着不少名臣大儒,谁会以为不声不响的当今会当皇上呢?
老太太比二太太想的开,打不过别人,就加入好了,没必要对着干。
识时务者为俊杰嘛!
第92章 一更
几个月之前,沈氏还只是一名普通宫妃,她虽然有儿子,但因为自己一直不受宠,实际上连正式册封妃的旨意都没有。
而现在她一跃升为德妃,使她仅次于贵妃之下,她也能独自占据一宫,再也不依附于他人生活了。
“恭喜德妃娘娘,贺喜德妃娘娘。”
宫娥小黄门们跪了一地,庆祝沈氏为德妃。
德妃抬手,脸上是一种苦尽甘来的满足。
其实德妃今年也才三十五六岁,但因为常年在宫中不甚受宠,谨小慎微,其年纪,要比同年龄的人看起来更大一些。
齐映容笑道:“恭喜母妃,儿媳为您斟酒一杯,祝您与天同寿,寿与天齐。”
对这个儿媳妇,德妃很满意,她眼角噙着泪,无不感慨道:“我如今就是死了,也得偿所愿了。”
齐映容眼皮跳了几下,觉得这话不吉利,“娘娘还得看着几个小皇孙平平安安的长大,怎么说起这个来了,要儿媳说,您的福气还远在后头呢。”
德妃却很惜福,“本宫现在只希望宁王和你平平安安的。”
“平安是福啊。”齐映容附和了婆婆一句。
这些日子以来,宁王频繁进出皇帝的万章宫,现在沈氏又从庶妃正式册封为德妃,足以见皇上对宁王的看重,齐映容妻凭夫贵,在满京城也算得上是炙手可热了。
但她们都知道,越是这个时候就越要低调。
德妃看着齐映容,她对这个儿媳妇是很满意的,她节俭,身上从不装饰任何贵重首饰,总是以身作则,又对庶子们个个都宽厚,也不嫉妒,家世上更能帮宁王轻而易举的就得到文臣的支持。
她拍着齐映容的手,“你会有福气的,孩子。”
齐映容想着宁王,难得露出小儿女情态,宁王生的并不高,但是器宇轩昂,龙章凤姿,待她这个正妻十分尊重不说,私下更是唤她容儿,夫妻俩感情笃甚,从来没有红过脸。
从德妃这里回去之后,宁王难得没有办差,自得其乐的在家喝茶。
“王妃回
来了。”
齐映容忙道:“妾身给王爷请安。”
“你我夫妻何必这般多礼。”在宁王心目中,齐映容才是完美的妻子的典范,她宽容大度,不争不抢,生的又秀美端丽,还孕育了嫡子,她对齐映容很是看重。
齐映容坐在他身边道:“今日母妃可算是扬眉吐气了,伺候的宫人也增加了,母妃活似年轻了好几岁,妾身真的为母妃高兴。”
宁王感慨:“母妃抚育我并不容易,以前本王年纪小的时候,她并非一宫之主,我都是住在皇子所的。半年能见一次面我都高兴了,那时候本王年纪还小,她宁可省着自己也把份例给我用。如今,母妃总算是苦尽甘来了。”
他并不避讳那段最艰难的岁月,因为现在的他已经手握实权,过往那些艰苦的日子终将会一去不返。
齐映容笑道:“除了恭喜母妃,妾身还听说皇上要把步军统领一职位换成舅父,这可太好了。”
步军统领原本是建国候穆擎天,他也算是老资格了,但是,宁王冷声道:“建国候虽然主动不要王爵,但西北大营和京中大权牢牢掌控在手中,可见他并没有真的放弃这诸多权利。父皇早就不喜他了,偏他还和韩家结了姻亲,真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一个王朝的统治者,最忌讳的是大权旁落,但是本朝建立才不过两代人,很多将士本身也不是为着大雍来的。
就像穆擎天的西北大军,原本是穆家军,当年前朝暴政,四处纷纷揭竿而起,穆家也随之如此,穆擎天青年就是一名悍勇之将,其父原本也是河东节度使,他们穆家军骁勇善战,功勋彪炳,穆擎天又是高祖养子,权势滔天,招兵买马不在话下。
一直到现在,尽管穆擎天被掣肘了不少,但军中大权,穆家从未放手。
偏他家下一代也出色,世子穆英英武干练,就是穆莳更是文武双全,牢牢把控着西北军的大权,旁人染指不了。
但奉昭帝也并不傻,步军统领是护卫京畿安全,穆擎天明着升为咨政,但是步军统领这一职位看来父
皇还是心理清楚的。
若是等日后,他登上那个位置,必定是除之而后快。
齐映容并不因为私人恩怨就说穆家坏话,她明面上还道:“穆侯爷年纪也大了,皇上顾念旧情,对他依旧优容,再者边疆虎视眈眈,到时候用人还得用他们,况且,那穆莳如今作为顺天府尹,平息了时疫,怕又是大功一件,如此,现在动他们也动不得。”
这是大实话,否则,以袁太师这样的能量,对付一个三品官何须畏首畏尾,还不是忌惮穆家军权。
俗话说秀才造反,三年不成,可见文人再懂经纬,那也没有武将们手里的兵权来的实在。
宁王知道这点,遂道:“如今也只有忍耐了,容儿,就是作为九五之尊的父皇尚且也要忍不喜之事,更何况是你我。我们不能急躁,只要急躁,就会失了方寸。”
这也暗示让齐映容不要心急,到时候报复穆莳也要瞅准了时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