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黑糖茉莉奶茶
明沉舟扯了一下,结果头发越扯越紧,她立马僵在远处不敢再动弹。
“桃,桃色。”她抓着被缠住的头发,委屈巴巴地扭头喊人。
桃色在远处远远看着,看着情况不对正准备上前,脚步刚刚一动就停在原处,和着陆行一起面树思过。
明沉舟头顶落下一片阴影,随之而来是一只冰冷的手握着她的手背。
“松手。”
谢病春的声音混着浓郁的桂花香在头顶响起。
明沉舟侧着首,想要去看他,却被另外一只手按着脖子固定住。
“别动。”
那半截大红色的披风直直地落在视线中,带着还未完全平静下来的晃动。
头顶上的那只手时不时擦过她的鬓角,细腻却冰冷。
明沉舟兴致缺缺地低着头,无聊地数着披风上的花纹。
头顶上的手指耐心细致地解开乱成一团的头发,谢病春身上淡淡的梅花味顺着秋风飘了过来。
“咦,掌印披风上的花纹不是西南特有的花纹吗?好像还是当地少民的花纹。”
明沉舟像是发现新奇的玩具一般,甚至胆大包天地勾起他的披风放在面前仔细看着。
谢病春动作一顿,垂眸向下看去。
只见到明沉舟小心翼翼地抚摸着披风上的花纹。
“咦,娘娘见过?”树后的陆行探出脑袋好奇问着。
明沉舟笑说着,摸着手中的花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见过啊,我十岁那边去过一次云南,见过那里好多人衣服上都有这个花纹,我还买了这个样式的披风呢,后来送人了,当时京城我找了好久,都没这个样式。”她颇为遗憾地说着。
“这也是八年前南国的人入宫才开始做的样式。”陆行解释着,“后来,西南越来越乱,不少绣娘逃到京城,如今在京城也颇为流行。”
明沉舟哦了一声,悄默默的斜了一眼谢病春,小声说着:“南国啊。”
掌印一个江南人,这么喜欢一件西南的披风做什么。
想起慕容儿就是八年前的那批南国人。
一瞬间,满腹的小心思瞬间索然无味,意兴阑珊地送了送了手中的披风。
大红色的披风自空中一闪而过,荡开一道亮眼的弧度。
“尚服局如今还有那批入宫的南国人,娘娘若是喜欢可以让她们来做几套深秋的衣服。”陆行笑说着。
明沉舟冷哼一声,认真说道:“不喜欢了。”
陆行笑容僵住,眼珠子一转,默默地收回脑袋。
与此同时,谢病春也终于揭开她的头发,甚至还颇有闲情逸致的帮人理好发髻,这才淡淡说道:“好了。”
明沉舟侧首盯着一侧的桂花,越看越索然无味。
这可是瑶光殿开的第一支桂花啊。
“给你的!”她随手把花瓶塞到谢病春怀中,头也不抬地说道,“我去换衣服啦。”
谢病春眉间微微蹙起,看着她伸手摘下鬓间的那根发簪,流云纹裙摆似一朵快速飘过的云,还是一朵乌云。
他低头看着手中盛开的桂花,桂花被特意修剪了一遍,一朵朵细小的花蕊镶嵌在树枝上,格外好看。
“我几日前就听英景说,娘娘半月前就一直守着殿中的那颗老桂树,等着它开花呢。”陆行磨磨唧唧地走了出来,伸手准备接过桂花,不由感叹道,“这花开的真不错。”
瑶光殿有一颗年岁数十年的老桂树,每次开花宛若金钏霞枝,芳香十里。
谢病春收回视线,眉心深深蹙起。
等一行人坐上出宫的马车已经是半个时辰后的事情。
明沉舟一扫之前莫名的低沉,笑眯眯地问道:“掌印去京兆府是因为那个白鹿学院被顶替学子的案子吗?”
谢病春手边是还未送回始休楼的桂花,他没事拨撩着花朵,细小的桂花便落在手心,小小一只,零星可爱。
“嗯。”
“是查出什么证据了吗?”明沉舟把桂花搬到另一边,自己自然地挤了进来,兴奋问道,“是和薛家有关吗?”
“英景说的?”
谢病春随口问道。
“是我关心表哥的成绩,整天拉着英景问东问西,他才不小心告诉我的。”她连忙解释着。
英景如今已经不是司礼监的书令,可消息依旧非常灵通,背后一定有谢病春的默许,但这种默许是不能放在明面上的,哪怕是心知肚明的两人。
“还不清楚是否和薛家有关。”谢病春看着她紧张的模样,随后慢吞吞解释着。
“怎么没有关系,依我看一定是薛家买通了白鹿学院的院长和老师,冒用了其中两个学子小考的成绩。”明沉舟语气沉重地说着,“可怜了这些寒窗苦读的人。”
“这般说来,罗松文虽然脾气执拗,但我听说他对学生很好,从不做这些有违道义的事情,几个亲传弟子虽脾气各异但都是君子,行事光明磊落,不负老师教导。”
谢病春的指尖反复揉捏着那朵意外掉落的桂花花蕊。
明沉舟说了半晌见没人搭理,这才猛地想起谢病春好似和这个罗松文不对付,连忙讪讪住了嘴。
“那这个案子若是要查,会不会影响今年的院试啊。”明沉舟转移话题,愁眉苦脸问道,“不会要重考吧。”
“钱得安能考上第一次,自然能考上第二次。”谢病春冷淡安慰着。
明沉舟托着下巴,得意说着:“我才不担心表哥呢,只是事情拖得久,我就怕有些人会使绊子。”
谢病春侧首去看她。
“明笙啊。”明沉舟慢吞吞说着,“这次名单他看中的几个人可都考上了,甚至有个人吊着尾巴上去的,现在他也同意调查此事,依我看,十有八九有鬼。”
“确实有鬼。”谢病春慢条斯理地说着。
明沉舟一怔,没想到自己这么随口一炸,炸出这么大的秘密来。
“明笙心高气傲,钱得安就算考中状元他也不会把他放在眼里。”谢病春把手中已经揉的稀烂的桂花放在茶几上,嘴角含笑,眼底却格外冷淡。
“豺狼看了肉才会流口水,钱家如今还够不上这块肉。”
他冷淡到近乎无情地说着。
明沉舟沉吟片刻后也跟着点头:“明笙一向自视甚高,表哥就算三元及第也要从最为清贵的翰林院做起,至少也要熬个五年才能有出头的日子,走到和他并肩的位置,至少要二十年。”
“那他为何也跟着大小郑相要求重查科举。”她追问着,“大小郑相是因为松江府六人院试,无一人进去,这才觉得不服。”
谢病春靠在软靠上,轻笑一声:“因为鬼在目标不再院试。”
“那是在哪?”明沉舟眼皮子一跳。
“靶子。”谢病春的瞳仁在角落里幽暗的微光中好似竖起的兽瞳,阴冷幽深。
明沉舟看着他,好一会儿,脸色大变,惊惧说道:“薛家?”
如今最大的靶子不就是薛家莫名祖坟冒青天大烟的两位薛家公子嘛。
谢病春半阖着眼,不再说话。
“明笙和薛家打什么擂台。”明沉舟不解地说着,“他不是一向只和郑樊这等人物不和嘛,薛家哪里入得了他的眼。”
“也没听说薛家和郑家联盟啊,之前先帝驾崩,谢延尚未登基时,薛郑两家倒是短暂联盟过,还连同宫中的封斋和太皇太后,打算扶持誉王殿下上位,后来誉王出事之后,联盟不欢而散。”
别的不说,郑樊能历经三朝不到,朝堂风向绝对是惊人的敏锐,在当时纷乱的朝局中,他丝毫没有被庞大的舆论所裹挟,反而极为冷静快速地选择了当时最没人看好的谢延。
他厉害就厉害在,当初一方面放出□□假意要扶持就藩的燕王为帝,一方面私下联系了谢病春,甚至不知如何说服了明笙,最后在文渊阁一举定下谢延的位置。
从龙之功,只要他没有放下大罪,谢延今后对他都必须谨慎三分。
“薛家最为争气的就是白荣行,余下竟然没有一个争气的小辈。”明沉舟蹙眉,“明笙为何要放下身段和他们过不去。”
“薛家可是皇亲。”谢病春冷不丁说着。
明沉舟啊了一声:“是了,我听说周生和薛家关系可不错,周生就是靠着薛家攀上太皇太后的。”
她娘能顺利从明家出来,周生可算是最后一击。
“不过说来也奇怪。”明沉舟摸摸下巴,“我怎么听英景的意思,司礼监和内阁都想要重审此次科举,所有的分歧竟然是不想要掌印主查。”
郑樊父子是因为太原府考生无人入选,事情闹大,对他而言弊大于利。
明笙是因为要对薛家出手。
那其余人呢。
“别的不说,封斋可是一直和誉王殿下有往来,誉王妃是薛家人,两夫妻除了初一十五,平日也是勤快地递帖子入宫,之前太皇太后病了,誉王可是天还没亮就来了。”
她一个人絮絮叨叨着。
“是不是封斋给他开的门。”她扒拉着谢病春的袖子,小声问着,“锦衣卫一向分为东西两司,就跟陆行的令牌一般,无诏也可入内。”
谢病春慢条斯理地抽回袖子,冷淡地嗯了一声。
“果然,那这般说来,封斋虽未明面赞同此事,可他也没大力阻止啊。”明沉舟摸摸下巴,越想越不明白,继续拽着谢病春的袖子,软下声来:“掌印是不是知道什么了吗?”
谢病春无奈低眸,看着被人紧紧拽着的袖子,这一次他没有再抽回,只是淡淡说道:“等会便知道了。”
两人很快就来到京兆府门口,明沉舟趴在车帘门口,露出一个小脑袋,犹豫地说道:“我是不是不好下去,唐圆行应该见过我。”
若是被人发现太后私自出宫,还是和谢病春一起,轩然大波不会比此事小。
谢病春背着手站在马车下,盯着那颗小脑袋,淡淡说道:“那便不用来了。”
“娘娘快下来吧,知道娘娘要来,掌印让卑职早一步就把京兆府的人都关押在后院里了,这里全都是北镇抚司和西厂的人。”陆行理了理衣裳,咧嘴笑说着。
明沉舟眼睛一亮,连忙跳下马车,追着谢病春的脚步跟了上去。
“掌印真好!”
她跟在他立马大声地拍着马屁,一张小脸红扑扑的,一笑起来,眉眼弯弯,可爱又娇气:“掌印英明神武,明察秋毫,天下无双。”
“闭嘴。”
“好嘞。”
两人朝着京兆府的监牢走去。监牢在最西边,还没走进就能看到光秃秃的空地和肃穆的铁门。
“可要把那妇人提到审讯室里。”陆行见人停了下来,连忙问道。
谢病春眼尾看到兴奋看着周围的明沉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