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黑糖茉莉奶茶
“笨笨。”沉舟大声嘲笑着。
“叫你别乱跑,你还乱跑……小师弟。”水琛这才看到一直不说话的谢迢,大惊失色,“你也丢了!”
“对哦,我捡到了。”沉舟举起两个人的手,小脸红扑扑地说着。
“你跟谁出来走丢的。”水琛皱眉,“我带你回老师那边,免得老师着急了。”
“跟着二哥和五师兄出来的。”谢迢解释着,“不是丢了,是刚才放烟花,一下子涌进太多人了,我和他们冲散了而已。”
水琛脸上露出了然之色:“我就知道,也只能是他们两个了,是偷偷溜出来的吧?”
谢迢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你年前刚病了一场,好好歇息才是。”水琛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仔细探了一下,“累了吗,要不我去叫辆马车来。”
一直看着他的水沉舟,皱了皱眉,“哥哥病了啊。”
她眉间紧紧皱起,握着他的手心,放在自己滚烫的脸上,随后一本正经说道:“确实好冰哦,但是也好香哦,梅花的味道。”
谢迢垂眸,小女孩的手只有巴掌这般大,贴着冰冷的手心,格外肥腻灼热,好似他只要微微一动就能把这张侧脸握在手心。
水琛看得眼皮子一跳,连忙伸手,把两人的手分开,咳嗽一声:“还是回家要紧,我照顾你们两个,如山抱着柔柔跟紧你姑姑。”
水沉舟想去捞谢迢的手,却被他爹不经意地牵手给直接止住了,只好噘着嘴,一声不吭地走着。
一行人走到一半,正好看到谢远拉着谢迎,胡承光拉着龚自顺在路上着急地问着人。
两个闯祸的人一脸灰败,大冬天竟热出一头汗来。
“师兄,大人。”水琛连忙喊人,“这边。”
“找到了找到了!”谢远远远就看到自家弟弟,一本三尺高,“小迢,小迢,你没事吧,呜呜呜,我差点以为我活不过今夜了。”
谢远一把抱着自家弟弟,欲哭无泪地说着:“我就一眨眼,你怎么就不见了。”
“小师弟。”胡承光也吓得够呛,一张漆黑小脸也泛出青色,“我不见了都比你不见了好,我只敢拉着大师兄来找人,根本不敢让老师知道。”
“我也是!”
两个难兄难弟面面相觑,就差抱头痛哭了。
“还有理了!”谢迎气急,一人一个后脑瓜子,那两个人拨开,这才蹲下身,仔细看着自家小弟,“你披风下摆怎么脏了,发生什么了?”
谢迢冷淡地摇了摇头:“没事的,是刚才有个人贩子要拐走舟舟,我捏着泥巴把人吓跑了。”
“舟舟。”谢迎扭头下意识去看一直盯着自己看的小女孩。
那小姑娘红色的披风到处都是泥土,头发也散了下来,可皮肤雪白,眼睛也格外得亮。
“是我哦。”小女孩注意到他的视线,咧嘴一笑,长而卷翘的睫毛微微一弯,好似琉璃的眼珠便露出灿烂的笑意。“好漂亮的小姑娘啊!”谢远眼睛一亮,“你就是水师兄家的宝贝独苗苗啊。”
“啊,怪不得四师兄藏起来不给我们看,真可爱啊。”胡承光也挤在水沉舟面前,紧跟着长叹一声。
“胡说八道。”水琛的手也跟着打了一下胡承光的脑袋,把觊觎自己女儿的人都赶走。
“你去京兆府,让唐圆行注意一下,街上有人贩子。”谢迎把谢远支走,愤愤说道,“我看今日路上锦衣卫也懒懒散散,黄兴当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罢了,殿下莫急,我们先回去再说吧。”龚自顺温和开口说道。
一行人匆匆回到罗松文的院子,远远就能看到院中灯火通明。
胡承光一惊,站在原地不肯走了:“完了完了,不会被发现了吧。”
“自然被发现了。”龚自顺抱臂,皮笑肉不笑地说着,“你差点惹下大祸,我之前也怕人贩子把人带走了,就让让人帮忙围住城门了。”
谢迢即是罗松文的小弟子,更是皇家的小殿下,丢了可是大事。
“那我不是死定了。”胡承光面如土色,丧气说道。
谢迢安抚着师兄:“没事的,就说是我自己的问题。”
胡承光耷拉着眼尾,扫了一眼众人,最后垂头丧气地说着:“罢了,今日是我考虑不周,应该拿个绳子把小师弟和我一起绑起来才是。”
一行人回了院子,自然也是一同责难安慰。
沉舟早已累得趴在水琛的怀里睡了下去,小脸鼓鼓地压着,眉心紧紧皱着,看上去颇为不安。
“要不要请大夫看看。”罗松文看着四徒弟怀中睡过去的小女孩仔细问道,“受了惊,小心晚上起烧。”
“晚上我会注意一下。”水琛摸了下小孩的额头,低声说道,“我送她回去休息了。”
“去吧。”罗松文温和点头。
一直站在老师身侧的谢迢抬眸,目送小姑娘远去。
原本拥挤的大堂一下子就散的只剩下罗松文和谢迢两人。
“晚上可以伤到了?”罗松文低声问道。
谢迢摇头。
“去外面透透气也是好事,只是以后要带着大人去,今日之事万万不可发生了。”
谢迢点头。
“去把论语抄一遍,后日上交,去休息吧。”罗松文挥手让小徒弟回去。
谢迢行礼退下。
偌大的大堂只剩下罗松文一人。
一个身影磨磨唧唧躲在门口。
“你想带放游出去散散心并非坏事。”罗松文盯着那道阴影,笑说着,“只是你这个小师弟常年病弱,并不常出门,你有没有想过今日若是没有碰到钱家人该如何是好?”
胡承光心中一惊,脸上越发懊悔惶恐。
当时那一瞬间发现小师弟不见了,他一下子就慌了。
“我,我知道错了,请老师责罚。”
“你爱护师弟,不算错,但你不该偷偷带他出门,你若是知会一声,你的几个师兄哪个会不同意,且你自己也并未及冠,两个小孩出门,我们总是会担心的。”
罗松文性格并未温和之辈,可对着几个徒弟总是拿出常人都没有的耐心。
大周为师便为父,胡承光又是他自饥荒中捡到的小孩,对一个生命的成长负责,是以对他的责任便比其他人更重一些。
胡承光老老实实跪在门口。
“你心性太躁,又总是想一出是一出,”罗松文看着面前的少年,头顶的灯笼落在他的头顶,让少年蒙上一层尖尖的毛刺。
少年总是尖锐,带着漫天想法的,幸好,他本性是好的。
“这个性子我唯恐你以后要闯下弥天大祸。”他叹气,脸上露出担忧之色,“你如今还小,尚能在我的庇护下,若是大了,你的一切过错便都是为师的责任。”
胡承光抿唇,只觉心口沉重。
“读书为定性,练字为凝神,你自己挑一本书去抄吧,一个字也不许错。”罗松文低声说道,“不拘你时间,你自己看着办吧。”
“是。”胡承光叩首应下。
堂中又只剩下罗松文一人,花枝状的灯盏在北风中摇摇欲坠,熄灭了一支,屋内也紧跟着暗了一份。
他长长叹了一口气。
“我本打算让他今年去科举,现在看来还要再等上几年。”他突然开口,口气轻忽。
背后内堂内出来一人,正是当今万岁。
“还是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何必如此苛刻。”谢言冉轻声宽慰着。
“如今内阁相斗正是紧张,司礼监更是心有逆骨,你这般为难的时候,我自然不能让他们拖了你的后腿。”罗松文长叹一口气,眉宇间郁色不减。
“明泽和开深如今出仕我不担心,他们性格沉稳,又兼之江浙大家出身,行为处事比之常人更有远见,你想让他们去的又是江浙两地,我自然不担心。”
谢言冉在他身侧坐下,神色凝重。
“行寒性格粗中带细,又有武艺伴身,今年下放去西北,对阵外族,我也并不担心。”
罗松文注视着面前三十多年的好友,看着他两鬓白发,只是沉默地叹气。
“如今情况比我们当年信中手谈已经好上许多。”谢言冉性格开朗,宽慰着好友。
“你总是如此焦虑,我记得我那个时候委托你帮我找一把琴,你当真放下一切事情帮我寻,你啊,就是太执拗了。”
“如今钱塘改革正兴,倭寇不止,可你把钱家从钱塘调回,又让明泽和开深去,是打算着手西南那边情况吗?”
罗松文并不理会他的打趣,反而敏锐问道。
“正是,我还想叫你的四徒弟一同去西南,安南躁动,不臣之心昭然若揭,我恐有大事发生,但如今东边倭寇,北边外族,已经没有余力在应付安南这等跳梁小丑,我也不愿西南再起战火,牵连百姓。”
“水心口才出众,心思活络,加之钱家掌兵,恩威并用,才能暂缓西南之困。”
罗松文眉心紧皱:“原来如此。”
“只是我今日看你这个四徒弟对独女颇为上心,多年不见又让他去西南……”谢言冉为难说道。
“这事由我来解决。”罗松文点头。
“对了,我突然发现我那小儿子刚才眼睛一直盯着的那个小姑娘看。”
说完正事,谢言冉立马开始不正经起来,靠近罗松文,八卦眨了眨眼:“我还听说这小子刚才英雄救美了,啧啧,我看这个小姑娘长得真漂亮,跟个玉雕的小娃娃一样。”
罗松文颇为嫌弃地推开他的脑袋。
“小孩的事情,大人别管。”
“嗐,你这人怎么一点也不关心你这个小徒弟。”谢言冉龇了龇牙,不悦质问着,“多稀奇的事情啊,你不好奇啊。”
罗松文巍然不动:“不好奇,不关心,没兴趣,天色晚了,万岁回去吧。”
谢言冉吃了一个软钉子,只好讪讪地走了。
“你也不许去打扰放游休息。”门后传来一个淡淡的声音,“他刚大病初愈,今日又在外面受了惊,你让他好好休息一下。”
谢言冉拐弯的脚一顿,突然愤愤扭头质问道:“当初是谁信誓旦旦说不溺爱小孩的,我看现在就你最离谱!罗时迁!就你最离谱!”
罗松文不动声色,直接甩脸子去了内堂。
“哼!”谢言冉见状,大大哼了一声,甩袖离开了。
谢迢以前身体不好总是睡不着,熬得整个人都焉哒哒的。
罗松文便为他寻了一个好友调了梅花味的香薰,又为他在院前种了一片梅花,这才改善了他的情况。
他本在屋中睡的正香,就听到门口有脚步声时不时响起,兼之有碎碎念的声音。
“这是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