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黑糖茉莉奶茶
桃色吃惊的张大眼睛,惊讶说道:“怎么就听不了了,不是说开课一月,等殿试结束吗?眼下院试都还未公布成绩呢。”
那书生长叹一声,悲悯愤恨说道:“西厂那群鹰犬一大早就大扣帽子,说我们有人扰乱考场秩序,冒犯今上,要把他们都抓到西厂里。”
“抓了西厂还能出来吗?”
“要我说一定是谢病春那阉人铲除异己。”
“就是原先是东厂抓的人,他把东厂的人赶走了,自己扩大声势,连着讲课的老师都抓。”
“是了,还说什么西厂要的人,东厂无权干涉,西厂要走的路,东厂也挡不得路,那佥事好狠的手段,直接把人打吐血了,罢了,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同行的人接二连三地说着,桃色捏着瓜子的手一紧,嘴角微微嘟起,还未说话就听到马车内传来一个温柔的声音。
“西厂是学生和老师都抓吗?”
为首的读书人一愣,呆呆地看着垂落的车帘。
“看什么!”桃色朝着他扔了一把瓜子,怒声呵斥道。
那书生脸颊爆红,随后慌乱地低下头,小声说道:“都抓的,说是犯了忌讳的人都要抓起来。”
“多谢。”明沉舟声音温和地道谢着,“我们进去也看看,看能不能帮忙。”
那书生连忙劝道:“里面都是司礼监的人,小娘子带着小孩还是慎重一些。”
“无事。”
明沉舟说话依旧温温柔柔,可脸上的神色依旧逐渐冰冷。
谢延也端正做好,一脸严肃。
马车很快就顺着人群,逐渐走到杏林僵持的地方。
此处早已被人里三圈外三圈地包围起来,明沉舟沉默片刻,直接掀开帘子站在车辕上,远远看到谢病春站在正中,对面站着一个怒目而斥的老人,老人身后是一群抱团的狼狈读书人。
谢病春身后的陆行身后隔着被压着几个怒骂的读书人。
“高祖有言,六卿贵重,不宜以细故辱。”有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出言怒骂道。“你这个,这个阉人竟敢如此对我们。”
陆行腰间长剑出鞘,直接架在那人脖颈处,怒斥一声:“大胆。”
“这位大人好大的魄力,既然如此便杀了老夫,老夫杀生求仁,求之不得。”那老人也是一个硬气的,竟然直接要撞上去。
“翁老,翁老,不必如此。”
那日在罗松文身后最是年长的徒弟连忙出面说道。
可与此同时,谢病春抬眸,修长白皙的手指弹了弹剑锋,陆行的剑便顺势一收。
那老人便一头摘倒在地上,摔得头破血流。
“求名也敢求到西厂头上了。”
谢病春冷淡的声音在混乱吵杂中依旧清晰肃杀,似带血尖刀,一字一字皆是利器。
人群哗然,明沉舟不由抬眸看着那人。外面是混乱的人群,喧闹的哭闹声起此彼伏,正中那人穿着玄色蟒袍,大红色的披风静静垂落着,眉眼低垂间,浅淡的阴凉落在眉梢鼻翼,堆琼积玉倾雪山,沉叠寒峭没人心。
这一瞬间,明沉舟蓦地想起明德十五年那场初雪下,站在黄兴家门口影壁前的少年人。
——那一年,谢病春十七岁。
作者有话要说: 万万没想到这个星期都要加班,不好意思了,这周六千的更新都不太准时QAQ
硕鼠有皮,人而无仪。人而无仪,不死何为——诗经改编
六卿贵重,不宜以细故辱——朱元璋
第53章
人群在片刻死寂中随后陷入更大的混乱中,原本只是围着的人,瞬间涌了上来,人群瞬间逼近中间。
陆行环视着义愤填膺的众人,面容冷肃,长剑指天,大喝一声:“拔剑。”
在前面拦人的锦衣卫齐刷刷出剑,凛冽剑锋在秋日耀眼的日光下如一道道霜雪自剑身划过,刺得人不由眯眼顿步。
“我们不过是讨论政务,哪里碍着掌印大人的眼,难道就是因为没夸掌印大人吗?”有人被逼退后阴阳怪气地说着。
“夸掌印什么,草菅人命,以言为讳,独断专行,天神公愤,还是父母双亡,无情无情无义,孤独此生。”
紧跟着就有人出声附和着,话音刚落,人群中便传来一阵阵嬉笑声。
陆行呲笑一声,也不和他们废话,直接说道:“给我抓起来。”
一侧待命的锦衣卫直接进入人群,原本还群情激奋的读书人大部分都后退一步,神色惊恐,直接露出最开始说话的两个人。
那两人神色惊恐,连连后退。
“你们做什么!大庭广众不过是一句骂人的话,就要抓人吗。”有一个黑壮模样的读书人挺身而出,直言不讳。
锦衣卫按剑看着他,嘴角露出讥讽笑意。
“那我骂你孬种,软蛋,废物,瘪三,一条狗,傻/□□秀才,狗娘养的的老乌龟,含鸟猢狲整日放你家那臭私窠子□□歪拉骨接万人的大开门驴子狗臭屁,行不行。”
他一开口就带着市井粗鄙之语,说话声音又含着几分薄凉笑意更显讽刺随意,就像面前之人只是一些上不得台盘儿的阿猫阿狗一般。
“你,你,你们竟然如此污言秽语。”
“果然是西厂的走狗,无礼无德,难登大雅之堂。”
“斯文扫地斯文扫地,我定要让你们名誉扫地。”
拥簇的人群中呵斥声络绎不绝,但此刻他们都学精了,只敢在人背后躲着骂人。
“怎么你骂我们,我就得受着,我骂你,我就是污言秽语,粗人一个。”
那抓人的锦衣卫身形高大魁梧,足足高出众人一个头,闻言只是居高临下,冷冷扫了他们一眼,最后不耐烦地把那个黑脸书生推开,伸出蒲扇大手,把最开始说话的两个人像捏着一只小鸡,一手一只拖了出来。
两个人被锦衣卫重重贯在地上,疼得在地上打滚。
“怎么不说,继续说啊!呸,孬种。”
另一个高瘦的锦衣卫直接踩着其中一人的手指,冷冷环顾着四周:“出了这个风头,爽了,可你看看还有谁帮你。”
被踩手的书生发出尖锐的嘶喊声。
那群书生被吓得呆立在原处,原本蠢蠢欲动要上前的人,顿时停下脚步。
那手指明显依旧断了。
“大庭广众不过是一句骂人的话,就要抓人吗。”被推到在地上的黑面书生见状大声说道。
“谢病春你这个阉人,这是文字狱,这是捂人口舌,你看看这天下,谁服你,你这个丧心病狂的阉人,丧尽天良,活该是无父无母的煞星,咒得他们不得好死……”
一直沉默的谢病春抬眸,只这一眼,冰冷如雪山几重,把那人看的瞬间僵在远处,嘴巴张了张却又说不出什么话来。
与此同时,陆行的剑眨眼间就抵着那书生的脖颈,鲜血如注。
明沉舟瞬间站直身子,那一瞬间,他感觉到谢病春身上的杀意。
“够了!”
一直站在谢病春面前保护一开始差点被拿下的学生的罗松文大喝一声。
“出言不逊,牵扯父母,何为仁礼。”他面容严肃,厉声呵斥道,“还不退下。”
有书生大着胆,想要把人拖出来。
“谁敢动。”陆行厉眼一扫,手指微动,那血便汹涌地贴着雪白的剑身流出来。那黑脸书生也不知是吓得还是血流的,一张黑炭大脸此刻也泛出青白之色。
罗松文立刻怒视着谢病春,咬牙说道:“不过是一个学生。”
谢病春唇色泛出微微白意。
他不说话时,整个人便是冷淡疏离的模样,眉眼低垂时,越发显得不近人情,无法靠近。
“学生是免死金牌嘛,骂了人,咒了父母也能安然无恙离开。”陆行愤愤说道,“如此出言不逊,我便割了他的脑袋,给我们掌印赔罪。”
其余西厂锦衣卫也是刀尖发狠,直指诸位学生,刀光森寒,血煞无情,吓得不经事的人已经两股战战。
“那你要如何。”罗松文逼近他,刻板严肃的眼角带着年迈的皱纹,嘴角的皮肉都在紧绷着,紧盯着面前冷淡之人,缓缓说道,“要我替这个学生死吗?”
“老师!”
大师兄龚自顺立马着急上前,扶着罗松文的手臂,一脸急色:“老师何必说气话。”
“掌印。”他抬眸看着谢病春,抿了抿唇,小声说道:“得饶人处且饶人啊。”
“掌印若是不解气便扇他几巴掌。”一众书生中,有一个特立独行穿着魏晋文人的博带宽袖,头发半披着,一双含情眉目无奈说着,“何必闹出人命。”
有人惊诧他的话,可有不敢多言,只是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
陆行的目光落在谢病春身上。
谢病春压抑着咳嗽一声,漆黑的眸子微微抬起,露出深邃如千层雪浪的眸光,随后露出似笑非笑的模样。
众人一颗心都吊着,就连那黑脸书生都抬首看着他。
不远处的明沉舟犹豫片刻后,问着身侧之人:“他就是水琛?”
胡承光已经下了马车,一脸严肃地站在马车边,眉间皱得几乎能夹死蚊子。
“是。”
明沉舟微微一笑,露出欣赏之意:“果然离经叛道。”
他这话比起其他以为和稀泥或者辱骂放肆的人来说,已经算是偏颇谢病春了,哪怕只是一点点的偏心。
“他本就是我们这些人当中最是不随世俗的,不然也不会至今不曾娶亲。”胡承光惨笑一声,目光深深陷在其中。
“不许去。”明沉舟还未等他有所动静,就开口冷冷说道,一双浅色琉璃的眸子宛若能看透他人的内心,锐利而明堂。
“别忘了……”明沉舟回眸,继续盯着场中动静,近乎冷漠地说着,“你的身份。”
被明沉舟抱起来坐在车顶上看热闹的谢延,不由低头为娘娘解释着:“老师不由静观其变,他是您的老师,我也不会让他平白受辱,可老师现在若是入了场,这才难办。”
胡承光双拳紧握,好一会儿才从牙间挤出:“万岁说的是。”
场中的谢病春被众人注视着,眉宇间的疏色在秋日下依旧触手不可及,许久之后这才手指微动,冷淡说道:“一人一只手。”
话音刚落,还容不得其他人求情,只听到三声尖锐的尖叫声,三道浓郁的血直接喷涌而出,染湿了地面的泥土。
众人惊骇间,唯有正中那人的眉眼依旧稳然不动,淡定自如,冰白的脸颊微微侧首,露出不近人情的侧脸。
玉面修罗,诚不欺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