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酒时醒
衣橱里粉粉嫩嫩的襦裙和各式各样的披风披帛占了大半位置,他为数不多的衣袍实在单调得很,除了黑色,还是黑色。好半响,他都寻不到一件能与夫人那身樱花粉襦裙相衬的长袍。
常念怕江恕久等,耽误时候,着妆要比往常快些,可收拾好了,也不见人出来,她便去尚衣阁看了看,却见他面无表情地站在衣橱前。
常念皱皱眉:“你怎么在发呆呀?”
江恕淡淡道了句:“想事情。”随后若无其事地出来,“快开宴了。”
“哦。”常念慢吞吞跟上去,一面皱眉琢磨着,忽然道:“之前秋姑姑做的三套衣裳,还有一套是没有穿过的,我都从京城带过来了。”
江恕顿了顿,夏日的衣裳单薄,眼下入冬,天气早就冷了。他脸上没什么表情地道:“瞎想什么呢?”
“哼。”常念一副看穿了他的眼神。
偏江恕是那气场冷冽的男人,不说话时神情严肃,纵使被人道破隐藏心思,也丝毫不见异样。
江恕握住常念的手,道:“走吧。”
常念哼哼两声,小声念叨:“心口不一,想穿得跟本公主相衬些大可直说嘛,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呀?”
江恕侧眸看她,漆眸深邃:“什么?”
常念对上他有些冷的面庞,笑盈盈地道:“我说我戴了这个玉兰耳坠。”
江恕瞥一眼,唇角微动,转头看向前路时,缓缓勾出一抹淡笑。
二人携手来到渲羽厅,胡赞卜和呼延川等几位使臣已经落座于席了,两国相对而坐,上首席位是主人家的。
不久前,西北霸主娶了皇帝的宝贝闺女,是大消息,几国都知晓。
使臣们礼敬宁远侯,但对皇帝的闺女,要起身拱手问候:“参见朝阳公主。”
常念笑着温声道:“诸位大人不必多礼。”
她与江恕并排坐下了,几位使臣才落座。
胡赞卜代表天漓国来访,有心与大晋交好,率先端杯起身,道:“敬公主和侯爷,新婚大喜,早生贵子,儿孙满堂!”
有这一声开头,其余人纷纷识趣举杯,异口同声道:“早生贵子,儿孙满堂!”
真真是,雷鸣般响彻大厅。
江恕倒是神色无常,常念却有些不好意思,回敬举杯,象征性地抿了口酒。
她杯里的不是酒,是茶。
常念才放心喝了一口,只是巴掌大的小脸如同喝了烈酒一般的酡红起来。
江恕眉心慢慢拢紧,她放下杯盏后,顺势拿过来尝了口。
是茶水没错。
他特特吩咐的,也错不了。
常念目瞪口呆地看着,脸更红了。
那是她刚刚才喝过的啊!这么多外人在,成何体统!
“咳咳!”常念咳嗽一声,不动声色却动作飞快地拿回杯盏,这才发觉底下几道目光齐刷刷看上来,惊奇又别有深意,像是发现什么了不得的事情。
常念有一瞬的怔愣,不过很快就微笑着道:“诸位,不尝尝本公主特特准备的佳肴美馔?”
仆妇们已经陆续将菜肴呈上来了。
大家纷纷笑起来:“多谢公主!”
常念再笑笑,藏在桌下的小腿轻轻踢了踢江恕。
跟猫儿挠痒痒似的。
江恕凝着她脸颊上的绯色,慢悠悠给她续茶。片刻之后,才客套招待使臣们用膳。
众人推杯交盏,左右交谈,一点小插曲放在心底,宴席很快热闹起来。
可是没有美人和奏乐,呼延川很不满意。
噢,美人倒是有,是江恕的,瞧瞧那腻歪劲儿,谁敢信这是宁远侯?
呼延川对别人的女人不感兴趣,尽管那公主当真美,肤若凝脂,冰雪似的玉人儿,一颦一笑既有中原人的古典优雅,又透着股不可侵犯的圣洁高贵,就是可惜了。
呼延川叫了身后的属下去安排歌舞。
一群衣着暴露却分外妖娆的异域美人款款入内时,四座都安静了,一群大老爷们,看见美人眼神都直了。
那短短的衣衫,薄薄的一层,只遮了胸脯及至肚脐下,半身裙亦是轻薄纱质,下垂流苏珍珠,动作稍大,便在半空中滑成了一个圈,露出笔直白皙的腿。
这下子,呼延川总算满意了,举杯起身道:“来来来,跳起来给大家伙助兴!算是我东月国提前献上的大礼。”
美人旋转起舞,珍珠流苏叮铃作响,可是大腿根都快露出来了!
常念从来没有见过这样……放浪不羁的舞,一时有些呆住,她下意识看一眼江恕,江恕垂着眸子在挑鱼刺,仍旧面无表情的模样。
呼延川往上瞧了瞧,道:“那夜被拒在城外,宁远侯可是看了一晚上美人起舞还不肯走啊!想来还是我们东月美女更胜一筹。”
江恕才抬抬眼,视线越过一群搔首弄姿的女人,睨向呼延川,他冷冷道:“既然东月美女这么会跳,便跳上三天三夜吧。”
闻言,一群舞女有些僵住,她们都是呼延川精挑细选而来准备送进宫给老皇帝的,大多听得懂大晋语,可是跳三天三夜……到时候还没到皇帝跟前,不死也是残废了吧?
呼延川嗤笑一声,狠心道:“都给我跳!”
才将停下的舞姿,又飞快摆动起来。
常念抿抿唇,再看看江恕,他将碟里的鱼肉推到她面前,他的脸上,实在看不出有其他情绪。
那一双眼,沉静幽深,无波无澜,漠视着,又像是,他根本看不见。
可是常念看着底下越发放浪大胆的舞姿,心里慢慢涌出一种怪怪的感觉。
“困了吗?”江恕在她身旁温声问。
常念摇头,使臣在场,不是家宴,多少得给几分面子。
大约一个时辰后,宴席才散去。
十骞带人护送使臣们回下榻府邸,渲羽厅由热闹变得安静,然主子不喊停,一屋子舞女便继续跳。
呼延川是较上劲了。
这是个没有底线的疯子。
江恕冷眼漠视,与常念回了朝夕院。一路上常念都没有说话,回去就沐浴梳洗。
然后,她躺在床榻最里侧,也不像往常那样抱着江恕亲亲了。
江恕沉着脸,从身后将人捞过来,言简意赅地解释:“呼延狗贼不是好东西,那夜在城外,我与龙副将安排布防,并未见什么舞。”
“哦。”常念推开他,“本公主又不是那么小气的人。”
江恕深深皱眉,抱着人翻身过来,凝着她:“还气什么?”
常念别开脸:“倒也没有生气。”
江恕默了片刻,常念忍不住,问道:“你怎的叫她们美女?”
江恕:“……??”
常念终于不乐意地瞪他一眼:“是觉着她们身形窈窕舞姿优美所以叫做美女是吗?”
京城是没有这样的舞女的。或许某些地方有,可常念自幼在宫里,被虞贵妃和豫王好好保护着,自然不会见到这样低俗的一幕。
在女子瞧来是低俗,可在男人眼里呢?
不是的。常念有看到使臣们直勾勾的眼神,那是欲。
江恕会吗?
她没有看到,却忍不住去想,他是喜怒不形于色的深沉之辈,那会子被她点破小心思都还能面无表情的,那么眼下呢?
常念不知道,却知晓她们于床笫之欢,他大抵是欲求不满受委屈的一方。因为她的身子,委实太弱了。
况且,即便像她哥哥那么温润儒雅的男子,王府里除了嫂嫂,其实也有一两个妾室的。
男人,倒也无可厚非。
可如今,坦诚来说,她并不是很能接受,虽然当初成亲的时候,她也说过,若三年之后还未诞下一儿半女,准许姨娘进门。
这短短一瞬间,很多乱七八糟的心思从常念心里头闪现。
可她又是个凡事通透的性子,反过来想想,能不能活到那时候,还当另说,瞎想操这份心做什么呢?万一因为瞎想反倒误会他闹别扭了呢?
要紧的是,焦虑忧思说不准会折寿的!
毕竟,江恕要实在对别的女人动了念头,她也没有办法呀。
思及此,常念倒是想通了,摆手道:“罢了罢了,你爱怎么叫就怎么叫吧。”
她努力挥散开最后一点郁闷,闭眼睡觉了。
太医说过,要保证充足的睡眠,不许伤神熬夜。
江恕,却是无论如何也睡不着了。
第82章 面首 这个女人当真是没把他当回事……
“阿念?”江恕在身后轻声唤了一声, 他的眉头实在皱得紧。
常念不高兴地扯着被子挪到里面去,嘟囔道:“我要睡觉了。”
江恕默了片刻,他向来善于揣摩人心, 预判军情乃至圣意, 唯独摸不透这位小夫人的心思。既然生气,为何不待他解释一二就放下?还是说她根本不在意?不在意什么呢?
江恕阖眸深思许久,再睁眼时,身边已经传来轻浅均匀的呼吸声。
睡着了。
她怎么能睡得着呢?
江恕忽然有些不高兴。他伸长手臂将人捞到怀里,亲了亲她的眉眼, 再亲亲她柔软的脸颊,还是不够。于是他倾身而上,亲亲她水润的唇瓣。
常念眠浅, 不过一会儿就被亲醒了,刚睡醒的嗓音惺忪而困倦:“你做什么呀?”
江恕漆眸凝视着她:“宴席上随口一叫,只是个称呼罢了, 你别放在心上,你若不喜欢,日后我不那么叫便是了。”
常念懵了好一会,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 他在解释。她喃喃问:“你还有什么话要说嘛?”
江恕古怪皱眉:“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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