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枝上槑
季妧刚才还云淡风轻,这会儿却直接冷了脸。
农家少娱乐,尤其农闲时候,做完了手头活计,就靠着东家长西家短的打发日子。
所以她也没较真,几句闲话而已,爱说就说呗,又掉不了肉。
可她却忘了,流言也是能杀人的。
这些大字不识一个的女人,睁眼说瞎话的本事半点也不弱,正是因为她们愚昧,所以残忍而不自知。
看苟剩婆娘的样子,这话应该说过不止一次两次了。
这样一盆盆的脏水泼过来,说的多了,那些不信的人也会信上七分,谢寡妇的名声能好才怪!
第17章 编故事
谢寡妇脸上倒没什么变化,当场顶了回去“那你可得看紧你家男人,当心下回爬我墙头摔断了腿!”
“我呸!你也不照照镜子,谁稀得爬你墙头?我男人才瞧不上你这个不守妇道的!”苟剩婆娘气的不轻。
“我还用照镜子?方才不是你说村里一半大老爷们都……”
季妧直接扶额,看来谢寡妇的坏名声也有她自己一半功劳。
这破罐子破摔的态度,看似把人怼得爽了,却是伤敌一千自损一万,相当于别人泼了脏水她又自己描了层黑边。
季妧截住谢寡妇话头,看向苟剩婆娘。
“苟大婶,你说有人夜里爬墙头,是亲眼见的吗?”
苟剩婆娘把头一昂“那是自然!我看的真真的,还不少呢!”
“哦?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家离胡家并不近,大半夜的你不睡觉,专门跑去看有没有人爬墙头?”
“我……”苟剩婆娘噎住。
季妧摇了摇头,满脸的不赞同。
“苟大婶你这样可不太好。先不说夜不归宿有多不守妇道,万一被人撞见,不知道的,还当你是专门去看一堆大老爷们的……”
“哈哈哈哈!”这会儿哄笑的换成了那几个男人,当然,几个长舌妇也在暗暗偷笑。
苟剩婆娘脸都绿了“你!你小小年纪,怎地不学好……”
“我不过是想提醒一下苟大婶。”季妧笑眯眯的看着她,“有时候眼见都未必是真,何况那些没根底的污糟话?你也知道被人扣个不守妇道的帽子不好受,若不想别人也用同样的手段回你一个,还是小心说话的好。毕竟,编故事嘛,谁不会呢?”
苟剩婆娘被堵的胸口难受,又怕她们回头真在村里编排她半夜出去盯男人的话,气哼哼的扭过身,不说话了。
旁边几个长舌妇自然也怕自家被编故事,面面相觑,生硬的转了话题,聊起孩子庄稼啥的。
很快到了镇口牌坊处,下车后,谢寡妇把季妧拉到一边。
“下次这种事你不要掺和,我自己就能应付。那些女人都不是好货,到时指不定背地里怎么编排你。”
寡妇门前是非多,起初听到那些不堪入耳的话,她也着急上火的跟人解释,跟人吵,甚至为此跟人厮打,夜里枕巾都不知道哭湿了多少回。
可她要拉扯大几个孩子,就没办法足不出户,她又找不到什么体面的活计,只能跟一群男人挖泥扛木头砸石头,那难听的话就更多了。
不过听多了也就不当回事了,主要也没有时间跟她们掰扯,有那功夫不如多赚几个钱。
“我就当她们放屁!”
季妧欣赏她的这种态度,在这个女人一辈子围着锅台转,一旦被休或者丧夫就活不下去的时代,谢寡妇虽然抛头露面为人不耻,却用她并不算有力的肩膀替自己的孩子撑起了一片天。
“谢姨你能这样想是对的,不过方法上……”
季妧并不打算跟她说什么大道理,直接挑她最在乎的作为切入点。
“你可以不为自己辩解,不在乎村里人怎么说你,但细妹和大成他们呢?他们眼看着就大了,还有良子哥,他也快要成亲了……总得替他们想想。”
谢寡妇面色一变,果然迟疑起来。
“那还能怎么办?去村里吆喝,没用的,他们不会信……”
“不用啊。”季妧可不希望矫枉过正,“反正我们该怎么样还怎么样,只是下回再碰到往你身上泼脏水的,你就……你就把盆抢过来泼回她们身上,前提是确保别弄脏自己,要不然吵半天还遂了别人意,白忙活不是?”
季妧说的浅显生动,谢寡妇一下子懂了“就像你刚才那样?”
想到苟剩婆娘那张吃瘪的脸,别说,还真比往日跟人吵的脸红脖子粗的管用。
季妧见她明白了,也就点到为止。
虽然“信你的自会信你,不信的解释也没用”,但遭受到中伤和污蔑,还是要摆明自己的态度。
至少要让对方知道,乱说话是要负责的。
两人聊着的当口就进了镇。
因为离周梁两国疆界比较近的缘故,居庸镇总的来说也算是个重镇。
这地方本来荒的很,后来朝廷派了军队长期驻扎,加强边防的同时,又陆续从全国各地迁来许多流民,那些被判流放的重犯也多被发配到此,慢慢的人烟也就聚了起来。
这些扩充的人员,太平时便耕田种地,一旦打起仗来,就是最好的“人才备用库”。从别处调来或是抓来充军的兵丁,终究是远处的水,哪有近处的水能救急救火?
也正是这个原因,居庸镇虽然是重镇,却并没有多少繁华气象。
这里的百姓走不出去,户籍世世代代落在这,没有权势想迁走万无可能。外面的人也不愿意来,不然天天提心吊胆,生怕哪天家里的男丁就被送上战场。
就连那些走南闯北的商贩,胆子小点的都不乐意往北走,战火说起就起,到时损失财货是小,就怕身家性命都得搭进来。
今天正赶上逢集,街上人很多,挤挤挨挨的。
谢寡妇直奔镇南去了,说是要帮村里人捎个信,让季妧忙好就还在镇北头等她。
季妧顺着南北大街漫无目的闲逛,发现售卖的商品多为米粮、菜蔬、皮毛、野味之类的生活必需品,那些华而不实的“奢侈品店”几乎见不着。
经过一些摊铺时,她也会停下来问问价格,从一路汇总的信息可知,这个时代的物价水平也近似于她所知道的那个明朝。
一般而言,历代银子的购买力多以粮食为基准来推算。
不过世有治乱、年有丰歉,粮价时有不同,银价自然也会随之浮动。
像前些年太平时候,一两白银能买大米两石,换算一下,一两白银的购买力可达五六百元。
近两年战事一起,一石米都卖到了八钱银,物价上涨,一两银的购买力降到三百多元。
不过季妧倒是松了口气,眼下虽然比不上太平年景,也还不算太离谱。
第18章 那是宋璟(加更)
季妧略微打听了一下,便向东大街拐去,镇上最大的医馆兼药铺济世堂就在那边。
所谓最大,在她看来也不过就是门脸比一般店铺大些,并不见有多气派,但即便这样,也不是一般乡下人进的起的。
跑堂伙计见季妧一身粗布衣裳还摞着补丁,就有些带搭不理的“问诊还是抓药?诊金十五文,药费另算。若是乡下地方,恕不出诊。”
到哪里都不缺这种只敬罗衣不敬人的势利眼。
季妧无视他的敷衍,开口问道“你们掌柜的在不在?”
跑堂伙计见她既不看病也不抓药,顿时不耐烦起来,拿手驱赶“不在不在!掌柜的也是你能见的?没事别在这挡道!”
季妧已经不记得多久没这么难堪过了,心里默念了好几遍和气生财,才捺住性子“我想和他谈笔生意,是关于护手霜……”
“就你?还生意?”
跑堂伙计正要取笑,瞥见掌柜的正好从外面回来,就笑嘻嘻跑过去,像说什么稀奇笑话似得指给他看“二叔,那有个乡下丫头要和你做生意呢?”
济世堂掌柜叫汪德,听到这话把眼一瞪“嘱咐你多少遍了,在外面别喊我叔,让人知道我把你弄进来……”
“怕啥呀二叔?大伯是白府管家,得白家老爷器重,你又管着这济世堂,提携提携侄子怎么了?我看谁敢说闲话!”
汪德跟他掰扯不清,径直上楼去了。
伙计在后面又喊了一遍“二叔,这乡下丫头要和你谈什么护手霜的生意呐,你不见见?”
听语气就知道他是在戏弄人家,汪德头也没回,丢了句“把人轰出去,当这里是什么地方!”
早在季妧听到“白家”二字时,就已经不打算做这门生意了,自然也不会等别人来轰,自己扭头就出了济世堂。
真是冤家路窄,自己被卖进白家两次,单知道白家是县里的大户,没想到连镇上的济世堂也是他们的。
此路不通,只能再寻他路。
镇上另外还有几家小些的医馆,季妧跑了个遍,却是同样的结果——那些大夫觉得让医馆做护手霜的建议简直莫名其妙,不等说完就把她赶了出来。
等季妧从一家南北货铺出来,已经有些泄气了。
她以为这种南来北往进货贩货的店,商业嗅觉应该会敏锐一些,不料那掌柜见她年纪小,不等说完就把她请了出去,还说这种偏方没见过一百也有八十。
抬头看了看天,发现太阳已经升到当空,季妧赶忙往镇北头跑,怕谢寡妇等急。
老远就看见谢寡妇在和什么人说话,等她赶到,那人已经走远了。
一身洗得发白的素布直裰,头戴方巾,看背影高高瘦瘦,走在人群中愣是有种鹤立鸡群之感。
谢寡妇见她往那看,顺嘴提了句“那是里正家的宋璟,很知道上进的孩子,和你那四叔一样,也是童生呢!”
“宋……”季妧疑惑,“里正不是姓孟?”
“里正是姓孟,宋璟是里正外甥,他娘孟氏是里正亲妹子。”
“原来是这样。”她就说,大丰村虽然是杂姓而居,但记忆中并没有姓宋的人家。
说到宋璟,谢寡妇有些感慨。
“这孩子也可怜,五岁那年爹病死了,家里几个叔伯硬说孟氏偷人,夺了田产,还把母子两个赶出了宋家村。孟氏带着儿子回咱大丰村,但爹娘都不在了,里正虽然愿意接纳妹子,里正媳妇却不同意养一个外嫁女和累赘。孟氏只能在镇上安置下来,靠着缝补浆洗把宋璟拉扯大,听说去年过了个什么试,成了童生,孟家那些族叔族伯的,当天就出面把他们母子接回了咱们村。”
谢寡妇有些看不上孟家那些人的做派。
“好在宋璟知道争气,孟氏算是熬出来了。也难怪你没见过,他平时都在镇上读书,很少回去。”
“谢姨你刚刚说他是童生?”
“那可不!咱们村可就出了两个童生。你四叔眼睛长在头顶上,平时在镇上见到咱们这些泥腿子乡亲,浑当不认识的。宋璟可不同,这孩子知礼的很,不但打招呼,还会帮着提个重东西什么的……”
学霸,尤其是有教养的学霸,无论在什么时候都是招人爱的。
季妧见她手里拿着一个信封,转了注意力“不是帮人捎信,怎么信还在?”
“嗨!”谢寡妇问她,“你记不记得村里那个六祖奶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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