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枝上槑
“是,我不甘心。我也看出了父亲的不甘心。他若真是让我关闭医馆不再从医,就不会把辛家祖传《临证医案》的藏处告知于我。”
辛子期的神情还如往常一般淡泊,然而他的眼底,却有一种比利刃还要坚硬的东西破土而出。
“我自幼在祖父膝下长大,所知所学皆承自于他,一德堂是他和父亲的心血,是辛家几辈人的心血,有我在一天,一德堂就永远不会闭馆。”
“少爷……”
平安拴好马车就到后院找小狗玩去了,哪知刚回到前院就听到了这番对话。
一德堂被从繁华的邺阳城挤到这个穷僻的小乡镇,辛子期一直表现的不咸不淡,平安还以为自家少爷早已心如死灰。
没想到,他心里竟藏着这样的宏愿。
平安不知道,季妧却清楚。
辛子期骨子里有一种韧性,他之前表现的清静无为,不过是在等待一个机会罢了。
至于他最终目的是振兴一德堂,还是别的,这个不在季妧考虑范围之内。
“所以……”她歪了歪脑袋,“你是同意救治流浪汉了。”
“是咱们联手救治。”辛子期纠正她的话,指了指一旁的煅石膏,探究的目光再次落到季妧身上。
“不过在那之前,我们是不是应该先谈谈。”
季妧单眉一挑“比如?”
“比如……你到底是懂医,还是不懂医。”
第210章 麻醉其事
懂医,还是不懂医?
这个问题确实让人挠头。
照理说季妧是懂的,但辛子期所说的懂,显然是另外一层意思。
“算是懂一点吧。”季妧用拇指和食指比划出微小的空隙,“皮毛而已。”
辛子期摇头“你给我的感觉,懂的可不止皮毛。”
这个怀疑,辛子期心中早已有之。
当初大宝被送到医德堂,伤腿已经做了简单固定,看似简单的手法,却不是人人都会。
而且她能研制出护手霜,就说明自身熟谙药性药理。
再加上她对流浪汉伤情的判断、处理,种种结合在一起,基本可以断定,季妧是通医的。
“只是我猜不出,你专擅于哪一科。更不明白,你既然通医,为何不亲自医治。”
“这个……”季妧小指挠了挠额头,“辛大夫啊,你也知道,医者也分很多种的……”
辛大夫直接点破“可你对外伤明显更为熟悉。”
“熟悉是熟悉……可我真不会医治。”
季妧见辛子期一副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架势,无奈了。
倒不是她有意隐瞒,其实也没什么可隐瞒的。
事实再简单不过,她不是外科医生,而是麻醉医生。
麻醉医生可不仅仅是只懂麻醉便好,它还需要有广泛的知识才能胜任。
上学那会儿,临床医学专业主干课程和麻醉学专业课程,如内科学、外科学、妇产科学、儿科学,以及麻醉生理学、麻醉药理学、临床麻醉学、疼痛诊疗学等,这些全都要涉猎。
所以诸如病理、生理、药理,内科、外科、妇儿、麻醉等基础和临床各学科的知识,这些也都要具备。
那么多年下来,硬逼也逼成了百事通,方方面面都懂一点,属于博而不精那种。
只不过解释起来会比较麻烦。
她现在的身份是个乡下小农女,寻常人家识字都难,她如何学医的,又是师从何人?
而且她已经了解到,大周这个时候是没有麻醉科的。
她抄书的时候还特意查找过,各类医学典籍几乎都没有这个词出现。
倒是有一本比较偏门的闲书中提到过一则典故。
说是有个铃医在给重症病人手术的时候,常会让病人喝下一种酒,然后整个手术过程中,那人就像喝醉睡着了一般,迷迷糊糊、昏昏沉沉的,不仅不会挣扎,连一声呻口今都没有。
这种用浓酒配制的中药麻醉剂,大概就是麻沸散了。
不过这个铃医好像并不是华佗,书中并没有关于他名字的记载。
但想来过程是差不多的。
历史上,华佗经过一次次的试验改进,最终配制出了麻醉散。
他利用麻沸散减轻病人的痛觉,为病人进行外科手术,接上断掉的肋骨,切去溃烂的脾脏,通通不在话下。
这在当时的医疗条件之下,已经算是极重大的手术了。
而在麻沸散出现之前,这些是想都不敢想的,病人单靠身体硬抗,只怕疼也要疼死。
只可惜后来,华佗一把火将多年心血付之一炬,他一生中最伟大的发明也就此失传。
这位老铃医的方子同样没有流传下来。
年深日久,后来的学医之人已经不相信,世上当真还有如此神奇的药方,而只把这则典故当成奇闻趣闻来看。
季妧思索过后,还是决定如实相告。
坦诚是合作的必要基础,而且以辛子期的聪明,糊弄是糊弄不过去的。
更何况,之后治疗流浪汉,也绕不开这个点。
“嗯……你听没听说过一种药,就是可以让病人进入睡眠状态,在无痛的情况下进行手术?手术你懂的吧,接骨啊缝合啊这些,都可以称之为手术……”
“你是说……麻沸散?”
辛子期果然听过那个典故,而且明显是不信的态度。
不过,他没有直接开口否定,或者嘲笑季妧。
他在观察季妧,想确认她不是在玩笑。
季妧坦然任他观察。
半晌,辛子期似才找到说话功能。
“我不曾听说大周有专研于此的圣手……”
即便有,他也不敢相信,这种圣手会出现在邺阳,出现在他身边。
“啊……这个……这个嘛……一切都是机缘巧合……”
季妧摆了摆手,一副另有苦衷、别有隐情的样子。
辛子期也就不好再追问她师承了。
说不定是遇到了某位高人呢?这种机缘旁人羡慕不来,也难怪她如此讳莫如深。
而且比起探索背景,他更关心事情本事。
因为他心里有种莫名的直觉,直觉季妧说的是真的。
这一猜想让他心里久久不能平静。
辛家虽然专攻骨筋,但其实远没那么细化,只要是外伤,都治。
就拿寻常的接骨续筋,或者处理伤口来说,这种疼痛一般人都很难忍下来,过程中往往鬼哭狼嚎。
而季妧说的那什么开膛破肚,更是想都不敢想。
如果真有那种药,给病人吃下去,就能让病人无知无觉的药,那么……
季妧看出他想问,却因为顾忌而不敢问,主动开口道“我大致跟你说一下吧。”
“这,这怕是不太好。”
辛子期极力压抑住澎湃的求知欲。
但凡医者,谁肯轻易将自己所长教于别人?
更何况季妧要说的,还是一种前所未有的神奇之术。
她就如此随便的告诉自己?
“没有什么不好的。”
季妧不是不懂各行业传男不传女、传内不传外的规矩。
但懂,不代表一定要遵循。
别的都好说,唯有知识不同。
掌握在一个人手里的知识,永远是死的,只有传播出去,才能让它发挥应有的作用,从而福泽更多的人。
“麻醉的产生与发展,始终伴随着手术,或者说,是人们缓解疼痛的需求催生了它……”
麻醉学是一门综合性学科,它包含的范围太广,说起来也太过复杂。
而麻醉本身就要好讲的多。
说白了,就是用药物或其他方法,对中枢神经和周围神经系统,造成可逆性的功能抑制。
这种抑制的特点主要在于感觉,特别是痛觉的丧失。
但怎么转述给辛子期,却是个难题。
季妧只能尽量把一些专业术语,比如中枢神经、神经系统之类的名词,转化成辛子期可以理解的字眼。
虽然往往词难达意,辛子期听的也比较吃力,但他却是前所未有的认真,态度甚至称得上庄严,如同聆听圣训一般。
第211章 巧妇难为
自古至今,其实有不少优秀的大夫都在致力于麻醉这件事情。
上一篇:据说我的亲生爹娘是极品
下一篇:宫阙有贪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