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枝上槑
谢寡妇扯住他,被他一把甩开,还跺脚朝她吼“都是你!你要是把娘接走不就没事了吗?那是我娘就不是你娘,你尽尽心咋地了!就非得这么斤斤计较?总之你今天要么把人接走,要么自己赶紧走,以后别来了,也别管我们把人送到哪!”
谢昆进屋后,屋里很快没了动静,这两口子明显打定主意不出来了。
围着的人七嘴八舌劝谢寡妇。
“能怎么办,总不能眼睁睁看着你娘被抬到野地去,你委屈点,把人接走吧。”
“你公婆都不在了,也没人会说闲话,你家里几个孩子也都大了吧,平时你出去做工,他们也能帮你伺候着……”
“谁让你弟浑呢,你就受点累……”
这不就是谁闹谁有理,谁浑谁有理吗?季妧听的都替谢寡妇憋气。
要论孝顺,谢寡妇一个外嫁女已经做的足够了。
反观谢昆,房子和田地都由他继承了,却把养老的事推给姐姐一个人,根本不考虑守寡的姐姐日子过得有多难。
而且这个姐姐还是从小把他带大,他娶媳妇的钱都是姐姐出嫁给他换来的。
季妧把沉默的谢寡妇拉到一边,低声对她道“谢姨,我有办法让他俩不敢把人扔出去。”
第24章 闹个大的(加更)
大周律法有规定,凡六十五岁以上的老人控告子女不孝,官府必须立即受理。
“不孝”罪可是十恶之首,尤其对五服之内的亲长,若发生谋杀、殴打、詈骂、诅咒等行为,便与谋反、谋叛等同,视为不赦的死罪。
谢昆和马氏的行为,够他们死几百回了。
但季妧本意是想帮着解决问题,并不是为了把人给弄死,即便那夫妻俩再可恶。
好在还有一条补救措施——若情节不算严重,且父母愿意原谅子女,子女也有改过之心,可以不必治以死罪。
不过一顿板子是免不了的,且官府还会不定期派人走访,也就是以观后效的意思。
这简直就是现成的威慑武器!
当初季连柏几次提分家,康婆子就是以去衙门控告他不孝来要挟。要知道这种案子告到县衙,那基本是一告一个准。
只不过乡下人大多不懂这个,且畏官如虎。在他们眼里,官衙是会吃人的,见官更是不光彩的,本分清白的人家一辈子都用不着见官。
更何况,谁又真忍心把儿女告上公堂呢?
所以虐老事件屡见不鲜,那些老人宁可忍着挨着,实在熬不住了,就去找里正,而里正和稀泥的方式根本起不了什么作用。
就好比谢昆夫妻这种完全不知孝字为何物的,就算一时被逼着低了头,等里正和谢寡妇一走,他们还不知要怎么变本加厉的作践谢老娘。
依季妧的想法,要闹不如就闹个大的。
告到县衙挨一顿板子再说,之后谢老娘再帮着求情,母爱体现了,威慑起到了,最重要还有长期监督的作用,让他想犯也不敢再犯。
谢寡妇听了她的建议,直接摇头“再怎么说那也是我弟……我娘也不会同意的。”
季妧就猜到会是这样的情况,有些无力“就是因为吃准了你们这种心思,他俩才会这么肆无忌惮。”
“我娘一辈子为儿女操碎了心,尤其是我……”谢寡妇蹲下身替老娘擦眼角的湿痕,“胡大山刚死那两年,全靠我娘偷摸送些粮食接济,我和几个孩子才没有饿死。她还不敢捡白天,怕那两口子看见了又闹,一双小脚,夜里来夜里去,连口水都喝不上我的……如今她老了、不能动了,他们没有人心,不愿意管,我哪能再扔下她不管。”
谢老娘“啊啊”两声,一只枯瘦的手颤巍巍抓住谢寡妇的,眼泪长淌。
虽然这样一来未免太过便宜了谢昆和马氏,但羊有跪乳之恩、鸦有反哺之义,季妧一个外人也不好再多说什么。
谢寡妇本想找一辆牛车把人拉回大丰村,季妧直接喊来了谢大叔。
骡车停在门口,季妧把采买的东西归置到一边,将席子铺在空出来的地方,谢大叔帮着把人抬上车。
谢寡妇进去给老娘收拾了几件换洗衣服就出来了,谢昆和马氏从头到尾问都没问一声。
回到大丰村已经是傍晚时分。
趁谢寡妇在屋里安置谢老娘的空当,季妧拿了十个铜板给谢大叔。
谢大叔可怜谢老娘遭遇,先是不肯要,见推搪不过,直说太多了。
季妧硬塞进他手里,这一路他帮着忙里忙外的不说,回程还得摸黑赶路,哪能真让人空手来去。
等谢寡妇拿着钱出来,谢大叔已经走了,就猜到是季妧破费了,非要把钱塞给她。
这下换季妧连连摆手了“谢姨你先别跟我客气,我麻烦你的地方还多着,你看!”
她指着刚从车上搬下来的那堆东西。
谢寡妇之前全副心神都在老娘身上,这才注意到她竟买了这么多东西,又是精米白面,又是猪肉油盐,还有布匹、棉花……
“你、你……”你了半天说不出话来。
季妧知道她是想问自己哪来的钱,又不便出口,便把卖方子的事直言相告。
谢寡妇听后,一脸“难怪”的表情。
“不过也不奇怪,你娘一直是个能人。”
她以为方子是卫氏留下的,季妧自然乐得有这样的误会。
“那个……谢姨你也知道我针线不好……”季妧有些不好意思,“缝被子和棉衣的事,就麻烦你了。”
好在原主也不擅长针线,不然还真不好办。
谢寡妇就瞪她“麻烦啥麻烦,你这点也和你娘一模一样,净说外道话!”
季妧也不谢了,就在一旁抿嘴笑。
不过谢寡妇翻了翻就开始皱眉“你做两套衣服哪能用得着这么多料子?”
“不小心买多了。不还有良子哥、大成和细妹、小安小花他们,还有谢姨你,咱们都做几身新衣裳穿穿。”
她现在身上穿的,还是谢寡妇用自己衣裙改小后的。谢寡妇总共也没几件好衣裳,几个孩子就更不用说了,想找件不带补丁的都难。
“他们有得穿就不错了,还穿啥新衣裳?你就是乱糟派!以后日子还长,用钱的地方多着,就你手指缝张这么大,再多的钱也禁不住花!总得替以后打算打算……”
别管她怎么数落,季妧任她说,也不辩驳,反正买都已经买了,总不能搁在那落灰。
谢寡妇看她这样子就知道她没听心里去,心里一面替她心疼钱,一面又替卫氏欣慰。
卫氏养了个好女儿,人家对她半分好,她都念着,还十倍百倍的来还。
听到有新衣服穿,胡大成和胡细妹带着小安小花也围了过来,但他们的目光一下子被衣服以外的东西吸引住了。
对这个年纪的孩子而言,什么都比不上一块肉带来的诱惑和冲击巨大。
“小妧姐,这、这肉是给咱们吃的吗?”胡大成吞了吞口水,眼睛一瞬不瞬盯着那块大五花。
今天到底是什么日子?小妧姐才给他们吃了糖球,麦芽糖的甜味在嘴里化开的时候,他还觉得是世上最好吃的东西,可现在又看到了他心心念念的肉,还是那么一大块!
胡细妹要矜持些,但也忍不住满脸雀跃。她已经不记得家里上一次割肉是什么时候了。
就连小安,嘴里含着没化完的糖球,小短手也跟着指“又、又……”
“瞅你们那点出息……”谢寡妇到底没骂下去,几个孩子馋成这样,还不是她没能耐。
看几个孩子刚才还兴致勃勃,这会跟霜打了似的,季妧故意叹了口气“看来今天不是吃肉的时候啊,那咱们先不吃了。等什么时候得到了恩准,咱们再吃好不好?反正天凉,也放不坏。”
“那要是放坏了呢……”大成小声嘀咕了一句。
几个孩子你看我我看你,又一起去看谢寡妇。
谢寡妇气也不是笑也不是,板脸丢了句“我管不着你们!”就抱着几匹布进屋了。
胡大成和胡细妹哪能不知道自己亲娘的脾气,这就是允许了的意思啊!
他们高兴的手舞足蹈,在院子里又蹦又跳。
今晚就能吃肉了!
第25章 猪油渣炒萝卜丝
当天晚上还是没能吃上肉。
胡良早在她们回来前已经把饭做好,搁在锅里热着,端出来就能吃。加上时候不早了,跑了这一天也累的不行,大家凑合吃罢就各自歇下了。
谢寡妇那屋比较小,修的是窄炕,睡她和谢寡妇胡细妹三人都不宽敞,如今又多了个谢老娘,就睡不下了。
硬挤了一夜,季妧心里打定主意,明天就得让谢姨帮忙把被子缝好,她也该搬回破窝棚了。
第二天用过早饭,谢寡妇让季妧搭把手裁被里被面,胡大成和胡细妹带着小安小花也不出去玩,就蹲在一旁眼巴巴的看。
季妧哪会不知道他们在等什么?胡良刚才还讲胡大成昨夜梦里都在喊肉,愣是把他给喊饿了。
忙活完差不多也到了晌午,季妧伸了个懒腰道“生火。”
“哎!”胡大成响亮的应了一声,一溜烟跑进灶房,又在里面扯着嗓子喊,“小妧姐!大火还是小火?”
胡细妹和俩小孩咕咕直笑,季妧跟着笑,也学他那么大声“中火!”
季妧把五花肉用盐抹了一遍挑到房檐下挂着,中午没打算吃它,先熬猪油。
猪油之所以成为家家户户的灶上客,虽然主要是因为其经济实惠,但吃起来也确实香。且不说用来下面香极,发面时加点猪油,蒸出的馒头膨松洁白。煮米时加点猪油,煮出来的饭更是松软可口。简直是万能的动物油,功用多多。
上好的猪油既白又香,油渣也特别香脆,需要洁白而又厚实的板油才能熬得出,她昨天买时就精挑细选了许久。
把板油洗净切成小方块,放入炒锅,又倒了适量清水进去。
“咦?小妧姐,你这不对,熬猪油是不放水的。”胡细妹还以为她弄错了。
“加水不加水都可以。”季妧吩咐大成加柴,大火煮开后再转小火慢熬。她边用铲子在锅里铲动,边说给胡细妹听。
“不加水直接熬,这样是非常快,但熬出的油会比较老,冷却之后颜色也不好看,可能还会有黑色杂质。加水先煮后熬,熬出的油不但色白,而且味香,油渣也不会因温度高而焦掉,存放的时间相对来说会长很多。”
胡细妹似懂非懂的点头,只觉得小妧姐懂得可真多。
两人说话的功夫,锅里的水慢慢收干,开始出油了。随着时间的增加,油逐渐多了起来。
季妧用勺子不时的搅拌板油快,直到它们渐渐缩小变成金黄色,才迅速用漏勺捞出,装进旁边的陶瓷盆里。
期间伴着胡大成不停吞咽口水的声音。
在乡下,熬猪油算是小孩子最喜欢的时刻之一。
守在灶台边,等一块块板油在高温下炼化成一块块焦黄的油渣,这个时候大人往往会拈一块塞进小孩嘴里,或者趁大人不注意自己偷一个,哪怕烫的直吸气,也不妨碍咀嚼,刚熬出来的油渣入口即酥,嚼着那叫一个香啊!
胡家的几个孩子都很规矩,没有允许,哪怕馋的口水直流也不偷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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