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枝上槑
而关于压床的说法,各地不一。
有说是新娘的床有灵气,睡睡可治百病。
也有说延请四五岁的男孩儿来压床,象征新娘婚后早早生育、多子多福。
总之就是图个吉利。
“什么都是你准备的,你又不挪屋,反倒是他过来住,那要压也是压这边的床……”
谢寡妇有些为难,男童倒是好找,就是怎么个压法呢?
让关山提前过来,不合规矩。让季妧和俩男童一块,也不像话。
季妧自己也觉得挺恶寒的,而且她并不觉得有这个必要。
“还是算了吧谢姨。”
谢寡妇叹了口气“那行吧,锅里给你煮了咸菜粥,大宝吃过了,你也赶紧吃一碗,吃完早点睡。”
季妧点头,谢寡妇这才出门。
谢寡妇走了没多久,胡细妹过来了。
自打胡大成去了村塾,谢寡妇又在作坊上工,她就再也不能随随便便往这边跑了。
不过好在她也不再是当初那个容易钻牛角尖的小姑娘了。
她现在有了目标,在家看顾谢姥娘和小安小花的同时,顺便练习季妧教过的字,绣花也没有搁下。中午谢寡妇回去做饭,她再跑过来,不会的问问,学学新的,一天天过得倒也充实。
然而今天,她瞧着好像不怎么开心。
胡细妹确实开心不起来,因为直到现在她都没能明白,小妧姐为什么会嫁给流浪汉。
别人不知道,她却是知道的。
小妧姐明明喜欢的是宋大哥,宋大哥也那么喜欢小妧姐,为什么最后会这样?
“她们都说,是宋大……宋璟娶了别人,你一气之下,才会胡乱找个人嫁了,是不是?”
季妧一愣,回过神笑道“没有的事,别听她们瞎说。”
胡细妹不信。
她不是没见过那流浪汉,正因为见过,才觉得小妧姐配那么个人委屈了。
可小妧姐之所以委屈自己,还不是因为宋璟。
“亏我还觉得他好,原来他和那些坏男人一个样!”
季妧脸上的笑微一停顿。
想了想,道“两个人不能在一起,不一定就是谁辜负了谁。不要说宋璟的坏话,他很好。他只是……不容易。”
这话胡细妹听不进,而且她发现季妧瘦了很多。
肯定是太伤心的缘故,人伤心就会变瘦。
她看着这样的季妧,眼圈有点红“他哪里好了?他一点都不好,他害你伤心,害你丢脸,他就是个坏蛋!”
季妧揪了揪她的辫子“你啊,终归还是小,等你长大就明白了。成年人,每个人都有说不出口的无奈,不是你想要什么,就一定能得到什么的。”
“可是小妧姐,你真的喜欢那个关山吗?”
季妧一本正经的点头“喜欢啊!你不要觉得他长得吓人,就觉得他不是好人。咱们看人,要透过现象看本质,明白?”
显然,胡细妹这个年龄,还无法明白这么高深的道理。
所以她怀着深深的担忧,一步三回头的走了。
临走还塞给季妧的一方手帕和一个精致的荷包。
“小丫头,还挺有心,这绣的可比我……”
话音突然打住。
季妧走进东屋,打开衣柜,在下层的针线笸箩里,找到了亲手缝的那个半成品荷包。
当时她嘴硬,为了挽回面子,故意跟胡细妹说,不需要花团锦簇,素素净净就很好。
后来想想,别人的荷包要么是梅兰竹菊,要么是花鸟虫鱼,独宋璟的荷包光秃秃的的话,未免……
自那以后,她每天都会抽些时间练习绣花,原想着重新绣一个好的再拿给他,没想到……
如今使君有妇,这个蹩脚的荷包也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季妧最后看了一眼,手蓦然收紧,起身去了灶房。
灶膛里还有尚未灭尽的火星,荷包扔进去,眨眼便着了起来。
季妧盯着那簇火苗,由旺转暗,直至最后一点光也熄灭。
第329章 意外财
从灶房出来,季妧先去了西屋。
大宝睡的很香,捏他脸蛋都没有醒,季妧笑了笑,给他掖了掖被子,便端着油灯回了自己房里。
躺下半天,仍旧毫无睡意。
披衣而起,游魂似的在屋里转了两圈,最后在书桌前的圈椅里坐下,望着窗外浓浓夜色发呆。
到了这一刻,季妧才真正有了些真实感——
明天她就要成亲了,不管真的还是假的,她的名字,就要和另一个男人出现同一个户籍上。
村里人不知就里,连胡细妹都问她,这么突然,是不是因为宋璟?
可想而知,这种猜测得有多少人认可。
人都说夜阑人静,是最容易澄心见性的时候。
季妧扪心自问,她走这步棋,真的只是因为康婆子和季秀娥的逼迫吗?
难道就没有别的办法应对,真的非如此不可?
还是因为放不下宋璟,出于一种幼稚的报复心理,他另娶,她便另嫁?
又或者是纯粹的自暴自弃、破罐破摔。
季妧闭目,把这些时日来犹如一团乱麻的思绪,一条条捋顺,一条条分析。
最后得出的结论,让自己松了一口气。
她和宋璟,结束了就是结束了,没有不甘,没有赌气。
作出这个决定,与他无甚关系。
只是提前爆掉一个隐雷而已。
等过个一年半载,关山离开,她成了弃妇,便再没有人能拿婚嫁之事要挟她。
当然,女户加上弃妇,她这辈子跟婚嫁之事大概也就无望了。
那也无所谓。
于她而言,想尝试的已经尝试,今后应该不会再做什么出格的事。却也不愿就此走进一段别人安排的婚姻,然后余生只剩下相夫教子。
她可以在框架里平静生活,但不能活得没了自我。
反正,立女户,她不后悔。假成婚,她也不后悔。
走出的每一步,没有意气用事,都是前后权衡的结果,这就够了。
想通之后,眼前一片清明。
季妧长吁一口气,正打算回去接着睡,忽然想到什么。
弯腰,拉开书桌左边第三格抽屉,手探进去摸了摸,摸出一个细长的盒子。
不用打开,也知里面躺着一根木头簪子。簪身微微弯曲,体表打磨光滑,而簪子的顶端,雕着一朵待放的海棠。
这是暖房宴那晚,宋璟送给他的贺礼。
因为怕弄丢,总共也没戴过几回,一直放在盒子里珍藏着。
现在再看,竟有种物是人非之感。
荷包烧了,这个也要烧吗?
可宋璟送她簪子的时候,他们之间还没有更深的交集。如宋璟所说,这就只是单纯的贺礼加谢礼而已。
烧自己做的东西,和烧别人送的礼物,是两码事。
真就这样付之一炬的话,会不会太小题大做了点,反而显得她忘不了宋璟似的。
但有没有一种可能,宋璟送她簪子的时候,已经对她……
季妧摇了摇头,阻止自己再想下去,现在想这些也没意义了。
正想把盒子放回原处,啪嗒一声,盒子从手中脱落到了地上。
季妧赶忙捡起来,打开盒盖正要检查一下簪子,突然愣住了。
盒里除了簪子之外,还有一叠纸。
季妧不记得自己有往里面放过什么东西。
心里带着疑惑,将纸卷拿出来,刚展开一角,就瞪圆了眼。
“大周宝钞,纹银一百两……”
这哪是什么纸,这分明是银票!
怕自己看错,季妧揉了揉眼,全部展开后,仔仔细细又看了一遍。
真是银票……
三张,整整三百两……
好像还是官票,到哪个钱庄都可以通兑的。
季妧怔了半晌,回过神来,唰一下起身环视四周。
难道她这屋里,田螺姑娘光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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