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枝上槑
“就最近吧。我抽空把图纸完善好,你晚上跟大伯说一下,让他把手头的工作先移交给旺婶他儿子,然后联系好施工队……”
季明方逐一记下季妧交代的事项。
“那夫子该去哪里请?”
这个问题也是季妧最头疼的。
场地固然重要,好的老师才是重中之重。
他们这一片,童生秀才之类的本就不多,一个宋璟一个季连樘。
宋璟就不用说了,远在京城,前程似锦。
就季连樘那样的,倒贴钱季妧也不能请。
从镇上找吧,正所谓人往高处走,但凡有点真才实学的都想往县城挤呢,哪里会纡尊降贵到村子里来。
从县城寻人就更难了。
当然,只要钱到位,也不是全然请不到。但话说回来了,冲着钱来的,季妧还真不能完全放心。
不排除还有像夫子一样,愿意投身大周教育事业、为大周未来的花朵不计较荣誉得失的人,但那需要时间从人海里打捞。
“先把学校盖起来再说,若是学校盖好还没找到合适的,堂哥你可以先顶一阵子,反正初期人少。”
季明方只当她开玩笑。
“那敢情好,我也跟胡细妹学学,寓学于教,边学边教。”
季妧嗯了一声“届时,有夫子做你的顾问,再让大宝和细妹做你的左膀右臂。”
“细妹?”季明方惊讶的问。
季妧点头“学校建成后,我打算男女都收……我知道这可能有点惊世骇俗,但……就在咱们村,那些女孩子也不用考院试、府试,更不用参加科举,只是教她们读书识字明理,想来应该没有大问题。”
换个人或许都没法那么快接受,但季明方不同。
他的梦想曾搁浅过十年,那十年里,他深尝对学堂、对书本求而不得的滋味。
那滋味太苦了。
推己及人,他希望每个人都能顺顺当当的圆梦。
不管是男是女,不管身体健康还是残缺,不管有钱还是没钱,都有书读,这是一件很好很好的事。
何况女孩子读书认字似乎并不比男孩子差,大丫天天去胡细妹的小课堂蹭课都识了不少字,还会背诗了。
“可能不会有太多人……”季明方提醒道。
除了经济问题,再就是,学校可以不怕别人眼光,学生本人和她们的家长,碍于种种,愿意送女孩子进校的终究是少数。
“我知道,先划一间教室给胡细妹她们,有几个是几个,哪怕就一两个呢,总得有人先走这一步,你说是不是?”
若是考虑到“男女授受不亲”这个问题,大不了一分为二,男女互相隔开。
季明方觉得也是个办法“那好,我回去就跟我爹说……”
回到家,大宝洗了把脸就去后山跑步了。
季妧把桌椅搬到当院,伏案绘了会儿校舍的草图,之前断断续续已经完成的差不多,这次只是收尾。
等大宝带着大黄和甲乙丙丁从后山回来,天色已经微黑。
姐弟俩吃过饭,又在院中纳了会凉。
奇怪的是,这么晚了,关山还没有回来。
不过往日他也有晚归之时,季妧没太在意,锅里给他留了饭,洗漱过后就回屋了。
睡不着,本想就着灯火把给大宝做衣的布裁出来,但是光线太过昏暗,季妧又不熟练,就没敢动剪刀。
在笸箩里翻找了一会儿,找出一块之前剩下的布,颜色素淡,正适合男人用,于是穿针引线忙活起来。
宜春客栈,最奢华的客房。
听到门扉开阖的声音,临窗观景的锦衣公子收拢折扇,回身笑道
“别来无恙啊,伯昭。”
第562章 断了吧
一灯两人,隔桌而座。
左侧锦服玉带、倜傥风流,右侧粗布行衣、气势冷峻。
随从送上筛好的酒便退下了。
锦衣公子执起酒壶,将两人面前的酒杯分别斟满。
而后举起酒杯,冲对面道“自万德五年一别,已近三年未见,伯昭过的可还好?”
关山大马金刀坐着,并未碰那酒杯。
“你来邺阳半月有余,我过得好与不好,心中自有答案,何须再多言。”
锦衣公子啧啧摇头,将酒杯放下后,整了整衣袖。
“好歹是老友重逢,你未免也太不近人情了些,原以为成了亲总该有所改变,没想到还是这般无趣。你家娘子怎么忍受得了你的?
季妧……你家娘子是叫季妧吧?今儿下午我还见到她了,挺可人,也挺有趣的,艳福不浅啊。”
关山眉心折起,目光陡然沉冷下来。
“温如舒,把你的人撤走。”
温如舒哈哈大笑,拿过置于桌上的折扇,打开后扇了两扇。
“果然瞒不住你啊!别生气别生气,我也没别的意思,就是好奇。想看看什么样的女子有这么大的魅力,能让你甘愿放下所有,拘在这小小县城当个凡夫俗子、乡野村夫。”
关山双眼一暗“跟她无关。”
“真的吗?我不信。”温如舒将折扇合上,轻捶着另一只掌心,“大家都是男人,有些事都能理解。人家救你于危难之时,以身相许也是应该,何况还是个小美人,过几年就是大……”
“美人”二字未及出口,就听咻地破空声响在耳边。
温如舒一个侧仰,右手险险夹住直奔面门而来的竹筷,喘了口气,才发现整个手臂都被震麻了,整理的一丝不苟的头发也乱了,衣袖还扫倒酒杯沾湿了一片。
他愣罢,扔掉竹筷,若无其事的调侃“看来恢复的不错,只不知是那辛子期的功劳,还是季……好,不说她,不说她还不行?”
察觉关山眼底渐渐凝聚的浓黑,温如舒见好就收。
“言归正传,你当初怎么伤的?”
关山面无表情的看着他,目无波澜。
有些事心知肚明,本就无需言语。
“果然……”温如舒讽刺一笑,“寇大将军还朝,皇上亲迎于郊,君臣佳话,恩宠无限,你就没什么想说的?”
“你如何知晓。”
关山坐了很久,缓缓开口,却是问了一个毫不相关的的问题。
温如舒哼了一声“他瞒得过天下众人,还能瞒得住我和泰叔不成。”
顿了顿,咬牙道
“我们不信你就那么死了,暗中派了好几拨人来寻你。想着他们下手,定不会选在军营附近,是以净往远处找了,就连江南也有线索传来……谁料聪明反被聪明误,你竟一直在关北,而且就在离军中不远的大丰村。
不瞒你说,找到后来我已经放弃了,是泰叔不肯放弃,这两年到处搜寻你的下落。
六月下旬的时候,从隋家马场传来消息,泰叔传话给我,我这才马不停蹄赶来。
我一直以为,你要么是死了,要么便是重伤未愈,不然你不可能不回京……
我想过千百种可能,独独没想过你竟已改名换姓、娶妻成家。
那女子纵有几分美貌,且救了你性命,也不足以改变你的意志。
是你。你认命了,对也不对?”
温如舒看着关山,眼神隐有试探。
关山抬眼,目光与他对视,没有半分躲闪。
“泰叔近来如何?”
温如舒神情微变,转瞬即逝。
“难为你还记得他老人家,我还以为你有妻万事足呢。说吧,还打不打算回京,莫非你真就这样放下了?”
关山淡淡道“我若没打算回京,你以为你能收到隋家马场传出的消息。”
温如舒一愣,随即自嘲一笑“我就说……什么时候回?”
关山沉默了一瞬,道“再给我些时间。”
温如舒了然“是要和娘子告别?”
那次大关山之行后,关山答应过季妧,无论去哪都要事先交代一声。
他没料到温如舒会过来,且来得这般快。
但这些都不是借口。
从那日陪季妧从茶楼出来察觉到他的踪迹,自己有足够的时间来告别,却迟迟没有出口。
不是怕季妧不会同意,而是自己……有口难开,心中难舍。
见他未语,温如舒兀自道“告别的话,一天也该够了。不然,两天?”
关山静坐良久,看着窗外寂静的街道,发觉时候已经不早了,再不回去,季妧该担心了。
“这事我自有分寸,等我消息便是。”
温如舒紧跟着站起身,在他背后大声道
“我可以给你时间,泰叔给不了!”
关山脚步蓦地一顿,回过身,已然变了脸色。
“泰叔出事了。”
这话显然并非疑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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