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阙有贪欢 第13章

作者:荔箫 标签: 宫廷侯爵 宫斗 古代言情

  只是,也不知她这蠢办法管不管事。

  顾燕时提心吊胆地昏昏睡去,睡至半夜,身上又难受起来,筋骨酸痛地发了热。她几度想醒,又醒不来,便在不适中继续睡着。

  不知睡了多久,她忽而觉得冷,好似有凉风在身侧窜。身子盖在被里觉不出什么,脸颊却被刮得凉飕飕的。

  这阵阵清凉让她一时清醒了三分,顾燕时黛眉紧锁,睁了睁眼,迷蒙中好似看见不远处的一扇窗户开了条缝。

  浑噩之间,她一下子想起自己昨晚的猜测,心弦紧绷起来。然而精力不支之下,她很快又无力地昏睡过去,坠入混乱的梦乡。

  她再醒来时,已日上三竿。稍稍睁眼就觉阳光明亮,她一下坐起身。

  兰月见状,疾步上前:“姑娘又烧起来了,多睡一睡吧。”

  顾燕时僵坐在那儿,回想恍惚中所见的画面,一时不知是梦是醒。

  兰月看着她虚弱发白的脸色,不免担忧:“姑娘?”

  “你……”顾燕时定一定神,“你何时进来的?”

  “早上呀。”兰月不解地看着她,“约莫卯时,怎么了?”

  顾燕时扫了眼地面,门前地上的花瓣随着有人进出,自是被动了,现下已被扫净。

  她咬咬牙,忽而下床,踩上木屐就往窗边冲。

  “姑娘?!”兰月大惊,恐她受冻,忙取了件外衣追着她披上。

  顾燕时先看了看最近处的窗子,见窗上花瓣整齐如旧,又跑向早些时候注意到的那扇窗。

  定睛的一刹,顾燕时倒吸了口凉气。

  ——原本整齐排了一排的花瓣,只剩下了角落处的两片,余下的都不知被吹到哪里去了。

  可面前的窗子是好好关着的。

  她一时手脚发冷,战栗着攥住兰月的衣袖:“你进屋的时候,这扇窗关着么?”

  兰月望了眼:“关着的,都关得好好的……怎么了?”

  “传太医……”顾燕时强自按捺心惊,还是禁不住身上的战栗,“快……传太医来。”

  “已传过了,太医一会儿就到……”兰月边打量她,边伸手将她扶住,“究竟怎么了?”

  顾燕时夹在虚弱与惊恐之间,身上一软,几欲栽倒在兰月怀里。兰月不敢贸然唤旁人进来,强自扶着她,她缓了好几息才勉强缓过来些,借着兰月的力,一步步地挪回床上。

  躺回去又缓了半晌,顾燕时惊魂不定地说起了昨夜所见。

  兰月听罢,亦大惊失色,生怕顾燕时今日的症状并非病情反复,而是中毒。

  片刻后太医到时,欣云苑的卧房里正一片死寂。太医上前搭脉,主仆两个都提心吊胆地等着,等不多时,就闻太医说:“太嫔这是又受了凉,寒气侵体以致病情反复。臣再为太嫔开几副药,太嫔多喝上几日,便该好了。”

  “只是如此?”顾燕时心神不宁地追问,太医面露惑色,兰月更直接地问他:“不是中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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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毒?”

  紫宸殿的内殿之中,天子立于铜炉一侧,随手将刚剥下的橘皮丢进炉中,任由橘香伴随哔啵声响一并荡出来。

  他衔着笑,信步踱开,手上将刚剥出的橘子拣出一瓣,丢进口中:“她何以这样问你?”

  “臣不知。”太医低低躬着身子,“静太嫔并无中毒迹象,臣如实禀了话,她们便没再问了,臣也不好探问缘故。”

  皇帝撇了下嘴角:“退下吧。”

  太医长揖:“臣告退。”

  凝神忖度了会儿,皇帝踱回御案前,大喇喇地落座,吩咐宫人:“拿算盘来。”

  算盘很快便送到了手边,苏曜一手闲适地支着额头,一手悠哉地拨弄着,很快算出了结果。

  小母妃已欠他三千五百二十一两银子了。

  过了今日,就是三千八百七十三两。

  啧,今日再不来,明天他就去催债。

  欣云苑,兰月送走太医折回房中,顾燕时正靠在软枕上发着呆,待兰月阖好房门,她眼帘抬了抬:“我大抵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什么?”兰月上前了几步。

  “我生病的事,嫣太嫔也是知晓的。”顾燕时低着头,轻声细语,“这个时候若不想我去跟她争,她只需让我继续病着便好,夜里推窗渗进来些冷风,就让我又病起来了。”

  兰月拧眉:“若只是这样,倒好办。她想让这病拖久一些,大约还会故技重施。咱们若将人按住,审出个所以然来,也就了了。”

  “嗯。”顾燕时点头,闷闷地躺回去,将被子盖好,“今晚等我睡了,你就避着人回来。夜里若再有动静,你即刻赶出去,应该来得及。”

  “好。”兰月应下。

  待得入了夜,她依白日里所说蹑手蹑脚地回到顾燕时房中,直接在那扇窗下打了地铺,又提着神思不敢睡,生怕错过。

  然而这一夜,却无事发生。

  次日,主仆两个因为大半夜的心神交瘁都睡过了头。旁的宫人又不敢贸然进来,规规矩矩地在门外站成两排。

  冠冕齐整的玄色身影突然出现在月门处时,众人都打了个激灵。

  然不及他们俯身见礼,他已悠哉哉地走进院子,摆手就道:“你们退下。”

第13章 探病

  房门蓦地被推开,来者气势汹汹,动静颇大,顾燕时与兰月都猛然惊醒。

  顾燕时惊坐起身,苏曜刚绕过门前的屏风。对上她的满目惊异,他脚步定住,像模像样地长揖:“静母妃安。”

  “你……”顾燕时下意识地拢紧衾被,死死盯着他,“你来做什么……”

  这副样子,就好像他要霸王硬上弓。

  苏曜淡淡一哂:“母妃不要乱想。”

  “……”顾燕时犹自滞着,惊得滞在那里的兰月倒先反应过来,匆忙爬出地铺,伏地叩拜:“陛下……”

  苏曜嫌她碍眼,摆手让她退下。待兰月退出去,他方朝顾燕时踱去。

  顾燕时看着他,莫名的头皮发麻,脊背挺得笔直:“你……”她颤声,又问了一次,“你来做什么……”

  苏曜脚下顿住,眼睛眯得狭长:“讨债。”

  顾燕时:“……”

  “欠债还钱天经地义啊母妃。”他继续走向她。这回她气虚得没再吭声,只在他离得够近时,不自禁地往里躲了躲。

  这么怕他吗?

  苏曜心底轻笑,很大度地暂不逗她,移开两步,坐到床尾。

  顾燕时心下稍松,腿却不自觉地在衾被里蜷起来,又被她伸臂抱住,端是想离他远点。

  她偷偷睇了他一眼,小心翼翼地告诉他:“我病了好几天,现下没有力气弹琵琶。”

  “朕知道啊。”他往床尾的漆木杆上一靠,抱臂,“但前几日,母妃仿佛应过朕一些别的事情。”

  话音未落,就见小母妃双颊变得通红,染着病弱的薄唇却变得更白,止不住地轻颤:“我……我这是风寒……”她搭在衾被上环着膝盖的手紧紧攥住了被面,“若是……若是那样,会染给你的……”

  说罢,她往墙角处缩去,末一句话声音变得极低:“你离我远一些。”边说边用手捂住了口鼻。

  仿佛真怕他得病似的。

  苏曜挑眉:“就不。”

  言毕长腿一抬,撂在了床沿上。

  他是下了早朝就直接过来的,未曾更衣,身上冠服齐整。冕前的十二旒晃晃悠悠,玄色朝服与绣龙纹的黑靴无不气势慑人。

  可就是这样的帝王气势,被他这副姿态一搅,也透出了几分纨绔子弟的无赖味道。

  顾燕时低着头,眼皮都不敢抬一下,俄而又听他问:“中毒是怎么回事?哪个不长眼的要毒害母妃啊?”

  顾燕时猛然抬眸:“陛下听谁说的?”

  “谁说的重要吗?”他不耐地撇嘴,“怎么回事,母妃说来听听,给朕个尽孝的机会。”

  尽孝——这话实在不正经得很。

  顾燕时实在没忍住,瞪他一眼,遂又垂眸,摇了摇头:“没人下毒,是我想多了。只是……有人想让我多病一阵,所以半夜推开窗,让冷风透进来罢了。”

  “哦。”他点了下头,“谁干的?”

  “还不知道。”顾燕时边说边睃了眼兰月没来及收拾掉的地铺,“原本想让兰月睡在窗下,若夜里再有动静就追出去抓人。结果……昨夜并无人来。”

  苏曜循着她的视线也睇了眼地铺,轻嗤:“哪有这么麻烦。”

  他转回头:“这一屋子宫女宦官,母妃信得过那些?”

  “兰月……兰月是我从家里带来的。”顾燕时老实道,“别的我都还不太熟。”

  苏曜又“哦”了一声:“那就都杀了,换一拨用。”

  语毕,他朗声:“来人。”

  “别!”顾燕时蓦然扑向床尾,一把拽住他的衣袖。

  他眉宇微挑,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他知道她多半不肯,但没想到她反应会这样大。

  顾燕时僵了僵,局促地松开他的袖子。意识到自己只穿着寝衣,很快就缩回了被子里躲着。

  瑟瑟发抖,像只小鹌鹑。

  苏曜一动不动地倚坐在那儿,嘴角勾了一下:“杀了一拨,下一拨自会知道要听话一点。”

  “不行的。”她摇头,剪水双瞳一眨不眨地望着他,“他们不会是个个都牵涉其中,不能……不能这样草菅人命。”

  苏曜轻轻啧声:“那母妃打算怎么办呢?”

  “今晚……我们会再盯一夜。”顾燕时被他看得发怵,头又低下去,“嫣太嫔不想让我病愈,总会再动手的。”

  “嫣太嫔?”他眸光中渗出凌色,“是嫣太嫔?”

  顾燕时滞住。

  她方才原是刻意略过了嫣太嫔未提。因为她虽有怀疑,手里却没证据,说不好是不是冤枉了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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