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青丝霓裳
好在祝家还算是有远见的人家,在风光之时,不曾忘了置办家业。
不过那些家业在出事的时候大多数都充了公,也就只余下离帝京不远的一个庄子上,还有几十亩良田。
这些良田,是祝家一大家子最后的倚仗了。
最初,秦焕禧的公婆曾想将这些田地卖了,谋个旁的出路,却叫她拍桌子拦下来了。
从那之后,她便开始支撑祝家,凭着几十亩地,硬生生的挣出了一份不菲的家产,更是养活了一家老小,给叔子娶妻,嫁姑子,样样做的像模像样。
家里头那些人,也从最开始的不服,到后来的心服口服,这么多年过去了,她在家中早便说一不二了,是祝家的一家之主。
在大渊,这是极为罕见的。
而他的三弟弟名唤秦焕祥,三年前带着妻女去了顺州当值,算着日子,也快到回来的时候了。
他最小的妹妹,便是江心莲的母亲秦焕福,她这些年身子一直不大好,和孩子们一道管着家里的两个铺子,她夫君原本也在朝中为官,后来辞了官经商了。
秦焕礼一直对这个小妹夫颇为不满,好好的坦荡之途不走,偏要去做生意,能有个什么好前途?
不过这些话说来,也都许多年了,秦焕礼家中兄妹几个,近况便是如此了。
而此时,那了不得的秦焕禧已经随着赵忠竹进了江心莲所住的屋子。
江心莲安静的躺在床上,双目紧闭着,额头上白色的纱布沁出一些红来,她原本就生的有几分楚楚可怜,这会儿脸色苍白,看着更让人心疼。
祝韵香正在一旁陪着,瞧见秦焕禧进来了,起身便迎了上去:“娘,你可算来了……”
她红着眼睛,见了亲娘也不敢上前抱着撒娇,他们家虽然住在庄子上,但秦焕禧一向讲究礼数,最不喜欢孩子们做出小儿女的姿态来。
“怎么了这是?”秦焕禧在外头也听说了江心莲受伤的事情,再加上她自己生的孩子自己了解。
祝韵香是个要强的性子,轻易不会哭,这会儿看到她就红了眼睛,定然是受了委屈。
看看江心莲的情形,她也能猜到,这两个孩子是叫人欺负了。
她自然要问个清楚明白。
“嫂子。”她也不客气,径直在屋子里的太师椅上坐了下来,抬头看向赵忠竹:“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两个孩子到你这儿成了这样,你该给我个交代吧?”
她一身绛红的牡丹纹深衣,包裹着略显丰腴的身子,神色威严,叫人望而却步。
再看赵忠竹,穿着身菊纹暗彩锦裙,虽说材质不错,但衣裳已经半旧不新了,加之又站在那处,这么一比,倒显得秦焕禧反而成了个主人一般。
“这我还真不知道。”赵忠竹看见这个大姑子,也从心底里发怵:“我让婉淑陪着她们的……”
“那你去了何处?这两个孩子来你家,你都不管的吗?”秦焕禧的不悦已经写在了脸上。
赵忠竹连忙解释:“这不是老爷才去瞧了日子吗?日子才定下来,有些事情,我也不曾经过手,又不懂。
我怕坏了规矩,到时候惹人笑话,便去爹娘那里请教请教,谁知道淑珍就带着她们出去了,我……”
“到底怎么回事?”秦焕禧干脆不听了,径直打断了她的话,扭头看向祝韵香:“香儿,你来说。”
赵忠竹叫她打断了话,心中自然不快,但也是敢怒不敢言。
秦焕礼都让着这个妹妹,她又能拿她如何?
“莲子变成这样,都是因为表哥的那个未婚妻子,把云娇。”祝韵香早便想说了,可是,母亲不让她开口,她不敢说。
这会儿听她问起来,赶忙便开了口。
“把云娇?”秦焕禧皱起了眉头,面上多了一丝不屑:“她做了什么?”
她早听说了云娇的名头,庶出的,还退过亲,敢当众对人动手,当初那些事闹的不小,她也听说了一些。
倒也不是云娇的坏名声能传那么远,而是茹玉的小姨母同她家便是邻居,她都是从那处听来的。
当初,她还将云娇那些事当成了笑柄,打心底里瞧不起她。
可怎么也没想到,这个她素未谋面却臭名远扬的丫头,竟然要成她的侄媳妇了。
这怎么能行?
她今朝来,就打算好好说说秦焕礼这个哥哥,到底是怎么选儿媳妇的,侄儿死里逃生的回来,就给他选了这么一个货色做妻子吗?
可不料来就遇上了这样的事,这随随便便都能惹出祸端,可见这个把云娇是多么的不省心。
她得想法子叫大哥将这亲事退了才是,原来说好了莲子嫁过来,亲上加亲,是多好的事?
非要弄这些腌臜货回来,她想想就满心嫌弃。
祝韵香便一五一十将今朝的事都说了出来,当然,她不会说出她同江心莲想要算计云娇出丑的事,只说她二人是好奇云娇是个什么样的人,也想要保留几分自家的脸面,这才凑银子请她去丰乐酒楼吃饭的。
末了,她又支支吾吾的说了云娇品行不端,当众同秦南风搂搂抱抱之类的言语,她说的隐晦,姑娘家说这些事情,总归是不好太直白的。
但秦焕禧同赵忠竹都听明白了。
“呸,真是不知羞耻,定了亲就可以肆无忌惮吗?”秦焕禧咬牙骂了一句,看向赵忠竹:“嫂子,你说说,这样的人配进咱们家的门吗?”
赵忠竹也不知该如何说,好歹定亲了,那云娇早晚是她家的人,与这个大姑子比起来,她还是愿意向着云娇的。
可老爷恐怕不会如此想。
她正想到这里,秦焕礼便推门进来了:“焕禧回来了?”
第1163章 老脸送去给人掴
“大哥。”秦焕禧见了秦焕礼,面上这才有了几分客气,同时也站起身来了。
“怎么不让人上茶?”秦焕礼进门来,责备的望了一眼赵忠竹。
“是。”赵忠竹见他来了,悄悄松了口气,连忙吩咐人去倒茶。
这个大姑子,怕人的紧,尤其是咄咄逼人起来,若不是万不得已,她都不想同她待一间屋子。
“茶不茶的不用那么客气,又不是外头的人。”秦焕禧看了一眼床上躺着的江心莲:“我今朝得空,正巧想来问问家里的事情预备的如何了。
可才到门口,就听那些下人们议论纷纷,说莲子受伤了,这不,我到这才问了几句话。”
“都是孩子之间的事,年纪轻难免争强好胜,好在大夫说人无碍,要不然我这罪过可就大了。”秦焕礼笑着回道。
他心里虽然不喜云娇,大家知道今朝之事,并不是她的错。
若硬要说她有错,那也只能说一个巴掌拍不响。
大妹妹是个性子要强的人,来听说了此事,定然不会善罢甘休。
他得想好了,该如何应对。
这一路上过来,他思来想去的,云娇嫁过来是官家的意思,已然成了定局,任谁也扳不过这事去。
那他再不喜,这孩子也是他的儿媳妇,是他们家的人。
往后嫁过来了,是他们家的脸面。
所以,不管心里是如何想的,在这件事情上,他还是要向着家里人,虽然这并非他本意。
“这是争强好胜的事吗?”秦焕禧果然不喜:“你看看莲子都成了什么样了?这额头可不比旁的地方,倘若是打偏的半分,那可是会要命的。”
她满心不悦,大哥说的这叫什么话?
人都成这样了,还叫无碍,非得出人命了,才叫出事了吗?
小妹妹要是瞧见女儿成了这样,得心疼成什么模样?
“那也是莲子自己不该……”秦焕礼叹了口气。
“莲子自己?”秦焕禧疑惑的皱眉:“什么意思?不是那丫头砸的吗?”
一旁的祝韵香听得往后躲了躲,恨不能转身跑出去躲起来。
老天爷真的有眼吗?
她从来不曾撒过谎骗过人,今朝才第一回,这么快就有报应了吗?
想起母亲雷厉风行的手段,她不由害怕极了。
“是莲子自己想将身上泼脏了栽赃云娇,那黑釉盏有些沉重,不曾拿稳便砸了下来,这才伤着了。”秦焕礼解释道。
秦焕禧闻言一愣,扭头看向一旁的祝韵香。
祝韵香吓得缩了缩脖子,眼泪在眼眶中打转,她肠子都快悔青了,早晓得就不掺和这些事了。
“待会儿再同你算账。”秦焕禧丢下一句话,又看向秦焕礼:“听说日子定下了?”
“是。”秦焕礼点头:“我去看的,风水先生说下个月只有十八一个日子可用,还不是顶好的。
要好的话,得九月初二,是最好的,九月还有几个好日子。”
“既然下个月日子不好,那就往后推一推。”秦焕禧提议道:“把家那孩子家里头如何,你们都打听过吗?”
“贬妻为妾那件事,闹得这么大,满城风雨的,把言欢连早朝都不去了,还有谁不知道的。”秦焕礼在秦焕禧对过的椅子上坐了下来,说起这事,他就不大高兴。
他打心底里不想与这样的人做亲家,有辱他的声名。
“我还当你们不晓得这事呢,这样乱七八糟的人家养的姑娘,你们也肯要?”秦焕禧露出一副嫌弃的神情来。
“话不是这么说的。”秦焕礼分辨道:“那是把言欢干的混账事,与他女儿不相干,那孩子被当成庶女养了十几年,能有今日也不容易。”
他说这话的时候,起先只是为了护着自家人,但说着说着,似乎像是这么回事。
不过想起那丫头性子要强的很,他还是不大欢喜。
“大哥没听过那么一句话吗?‘抱狗子,看母子’,这老子混账,养的儿女能好到哪里去?
依我看,趁着还不曾成亲,这亲事要慎重考虑才是。”秦焕禧坐正了身子,很是老练的道:“当初定亲,就来的突然,你们也不曾同我商议,就突然办了这事。
怎么?你们是信不过我吗?
我那家里头你们也不是不知道,里里外外的姑子叔子,哪个亲事不是听我的?
他们娶妻的娶妻,出嫁的出嫁,到如今多少年了,遇上点事情,还要请我去主持公道呢,你们倒好,不吭声便把事情办了。”
这个娘家,嫂子不当事,什么事情都得由大哥来做主,从前许多事情,都是她来料理的。
这回真遇上了大事,两个人倒有了主意,连知会都不曾知会她一声。
她对此事一直不满。
“这事定的是有些急,不过也是风儿的意思,他钟意,我们也就……”秦焕礼也不好说自己是依着官家的意思。
“风儿的意思,你们就依了?”秦焕禧拔高了声音:“也不想想,风儿是家里唯一的嫡子,他要娶妻,能不选择家世人品都是一等一的吗?
把家,出了那样的事,丢人现眼,能配得上咱们家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