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云娇 第89章

作者:青丝霓裳 标签: 古代言情

  这理发也有规矩,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并非是说不能剪头发,不能剪指甲,而是不随意的残害自己的身体,哪怕是头发与指甲,剪下来之后也需找一块布包裹好,找个地方恭恭敬敬的葬下,以示对父母尊长的敬重。

  “有甚不敢的,这头发又不是不长了。”把云庭无谓的道。

  “若是真剪坏了,你出门可要遭人笑话了!”钱姨娘道。

  “哎呀姨娘,这都几年了,我的手艺早已进步了。”云娇盯着手上的动作,又抬起手来对着钱姨娘招手:“姨娘,快将篦夹递给我,这里要好好的梳一下。”

  篦夹便如同梳子一般,只是齿比梳子要密上许多。

  钱姨娘行过去将篦夹递给她,她拿着在把云庭头上比划了两下,挑起几缕发丝:“姨娘,你帮我拿着这里。”

  “你呀,我叫你别作耗了,要过年了,可别将你哥哥剪的无法出门见人,到时可怎生好。”钱姨娘口中说着,却还是走过去抬手帮她捏着那几缕发丝。

  云娇又刮了两下,总觉得两只手有些不够用,加上姨娘的都不够,又喊道:“曲嬷嬷,你来帮我拿着这边!”

  曲嬷嬷放下手中的活计,笑着往她跟前走:“来了。”

  李嬷嬷在一旁忍不住笑道:“姑娘,若是都如同你这般剃发,那净发行的待诏可是跟前都配着三四个小厮?”

  几人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云娇也跟着笑,手抖的全然无法下手,只能停住手道:“嬷嬷,你别逗我笑,若是剪坏了可要你赔。”

  “我赔,便将我这一头花白的头发赔给绍哥儿。”李嬷嬷笑着应道。

  “嬷嬷,你说这个我忽然想起件事来。”云娇瞧着她道:“我前日里去市集,吃中饭时听旁边桌上闲聊说起一个方子。

  说是用白米醋浆煮黑豆,熬足了两个时辰,待那汤汁如同粘稠的米粥一般,便倒出来放凉了,到时染在发丝上,再过一个时辰,便能将白发染黑,发色如漆。

  明朝我给你试试如何?”

  “我不要。”李嬷嬷想也不想便拒了:“我这样大年纪了,要什的黑发?”

  “眼下便要过年了,嬷嬷也该打点打点自个儿才是。”云娇笑道。

  “我一个老太婆,要打点甚的,倒是姑娘如今大了,要好生打点。”李嬷嬷意有所指的道。

  云娇但笑不语,又重新举起剃刀,比划着打算下手。

  “你可仔细着些。”钱姨娘又在一旁叮嘱。

  “我晓得了。”云娇答应一声。

  钱姨娘想了想道:“娇儿,你说的那个将发色染黑的方子,可真有用?”

  “我不晓得,我也就是随耳那么一听。”云娇抬眼瞧她:“姨娘墨发如云,貌美如花,半点白发都不得,用不上这个方子的。”

  “你这孩子。”钱姨娘被她说的有些不好意思,顿了一下道:“我不是替我自个问的,之前你祖母不是一直为白发烦心吗?明日里你给李嬷嬷试试,若是有用,你便去将这方子告诉你祖母吧。

  要过年了,你祖母得了这个方子,定然欢喜,往后也好也好与你多亲近些。”

  云娇点了点头,她晓得姨娘的意思,便是让她去讨好祖母,将来在婚配之事上若是不如意,也好有人替她说上两句。

  她面上所以乖乖的应了,心中却不以为然。

  她的婚事,祖母做不了主,母亲也做不了主,姨娘更是做不了主。

  真正做主的人是她的父亲,父亲觉得外头哪家对他将来仕途发展有利的,便会将她给了哪家,说不上将她给人家去做个小妾,也不是不可能的。

  只是如今说这些还早,她也不放在心上。

  她细致的给把云庭剃了碎发,又左右瞧了几眼,觉得颇为满意,这瞧着镜子中的把云庭道:“好了,哥哥你看可有何不妥之处?”

  “好极好极,我妹妹果然心灵手巧。”把云庭左右看了两眼,对着镜子笑夸道。

  “那是自然。”云娇不免有些得意:“姨娘,我说的吧,这回我定然能剃好。”

  钱姨娘也笑:“是是是,就数我们家娇儿有本事,天资聪慧,一天都不曾学过,还会给人剃头呢,这回可省了银子了!”

  把云庭笑道:“这回我也可放心了,我这妹妹可算有了门手艺,将来若是走投无路了,也能去净发行做个待诏混口饭吃,总不至于饿死。”

  众人都笑了起来。

  云娇也跟着笑:“还不曾见过女子做待诏呢,那我岂不成了大渊朝第一女待诏?”

  “你呀!”钱姨娘点她鼻尖:“叫你做个待诏,你还挺欢喜的。”

  “做活计又不分高低贵贱,能挣到银钱便行。”云娇嘟了嘟唇。

  “老爷,您怎的站在外头?奴婢给您开门。”

  蒹葭端着铜盆从外头进来就看到把云庭一人呆呆的立在钱姨娘屋子门外,外头看门的婢女显然叫他给打发了。

第139章 愧疚

  屋子里听到蒹葭唤“老爷”,登时一静,几人面面相觑。

  老爷是何时来的?外头的婢女为何不曾通报?

  钱姨娘最先走过去拉开了门,瞧见把言欢果然站在门前,不由又惊又喜:“逸郎,外头这般冷,你站在外头做甚的,快些进来暖暖身子。”

  说着便侧开身子让他进去。

  把言欢走了进去,心中有些微的感动,当初连燕茹夺她的铺子,他是晓得的,照理来说他是应当阻止的,可家中急需银钱,他也是走投无路。

  原以为钱姨娘会怪他,不曾想她竟这般大度,还如同从前一般温柔体贴,他心中愧疚的同时又不由有些感动。

  想起她母亲去世之时,他都不曾能亲自去吊唁,心中的愧疚又深了一分。

  屋内方才欢快的气氛已然消散,蒹葭将铜盆放在一旁的洗脸架子上,垂手站在一侧,眼观鼻鼻观心。

  刚才说说笑笑的两个嬷嬷,也拘谨的站到了一旁,不言不语,目不斜视。

  把云庭头发虽还披散着,却已不见了方才的随和,板着一张俊脸眉头微皱,站在那处盯着一个前头也不知在瞧甚的,瞧都不瞧把言欢。

  云娇也不见了方才的活泼,仍旧是平日里那副低眉顺眼的模样,一脸的乖顺,朝着他行了一礼:“女儿见过父亲。”

  把言欢摆了摆手,心中有些不是滋味。

  这一双儿女,在他跟前同不在他跟前,简直如同换了一个人一般,他心中是有些伤感的,也有一些淡淡的悲哀。

  在儿女面前,他好似成了个外人。

  “你们方才在做甚的?”他瞧着把云庭问道。

  “你不是瞧见了吗?还用得着问?”把云庭冷着脸回道。

  “老爷,娇儿给绍绍剃发呢,你瞧,剃的还不错。”钱姨娘笑着在边上打圆场。

  “是不错。”把言欢打量着把云庭,见儿子俊朗如松英姿勃发的,心中也暗暗有些自豪,又有些自得的,这便是他的儿子。

  顿了片刻又道:“不曾想到娇儿还有这手艺呢。”

  他今朝瞧这个小女儿好似也顺眼了许多,不管如何,总比四丫头那个逆女强,这孩子还是乖顺的,不会做出格之事。

  云娇只是垂头站在原地,也不言语。

  钱姨娘忙道:“娇儿,你父亲夸你呢,还不谢过。”

  “谢父亲。”云娇又行一礼。

  把言欢心中觉得无趣,方才还说笑的一双儿女,见他来了,一个冷着面孔,一个垂眉敛目,真的将他当做外人了。

  不过,他也惯了,这一双儿女好似一贯如此。

  “娘,时候不早了,我先回去了。”把云庭往前一步道。

  “你头发还不曾洗呢,蒹葭皂角水都泡妥了,洗了再走吧!”钱姨娘开口挽留。

  “今朝太晚了,明日吧,娘早些歇息。”把云庭说着又回头招呼云娇:“娇儿,你也早些回去睡吧。”

  “嗯。”云娇点点头,又是一礼:“父亲,姨娘,女儿先回屋了。”

  “去吧。”钱姨娘摆了摆手。

  把言欢忽然道:“绍绍,我同你说几句话。”

  说着便当先行了出去。

  把云庭不想去,犹豫了一番,终究还是默默无言的跟了上去。

  钱姨娘急的团团转:“这可怎生好?万一他们父子两个又起了争执该如何是好……”

  “娘你别担心,天黑了,他们走不远的,我去瞧瞧。”云娇安抚着她。

  “你别去了,叫莳萝去远远的望着,若真吵起来了,再来叫我。”钱姨娘急急的吩咐。

  把言欢虽不听她的,但把云庭却孝顺她,她去说两句,想来这孩子还是听的。

  她虽担忧他们父子俩,却也关心云娇,大夜天的她不想叫女儿去跟着他们,何况万一被瞧见了,把言欢怕是要更不待见她。

  蒹葭很快去叫了莳萝,莳萝与桔梗一道去了。

  莳萝虽有些胆小,但却是个机灵的,桔梗憨厚,这二人一道去打探,云娇是放心的。

  “你先回去睡吧。”钱姨娘瞧着云娇:“不然,等刻儿你父亲转圜了,瞧见你还不曾回去……”

  她是怕把言欢与把云庭说的不好,起了争执,回来又拿云娇撒气。

  云娇晓得她的苦心,点了点头:“那我便先回屋子去了。”

  她回屋之后也是担心的睡不着,便吩咐了蒹葭,待莳萝她们回来了,也同她说一声,她才好安心。

  蒹葭自然是应了。

  把言欢同把云庭转去了院外,父子二人便这般往前走着,良久也不得人先开口。

  把云庭不得耐心了,站住脚道:“你有什的话便说吧。”

  “绍绍。”把言欢叹了口气:“我叫你出来不是为了让你同我置气,我也晓得你心中怨恨我。”

  “这些话你说了无数遍了,你若是想说这些,那我便先回去睡了。”把云庭不想与他多说。

  “绍绍!”把言欢满是无奈,语重心长:“我便是再错,也是你的父亲,我做甚的都是为着你好。”

  把云庭皱眉瞧着前方,也不言语。

  把言欢又接着道:“你在书院的老师,他妻侄昨日都求到我跟前来了,要我收他做学生,我也晓得那个书院也不错,不过若是同我比起来,不自谦的说,我还是略胜一筹的。”

  他说着瞧着把云庭,眼中甚至有些祈求:“过完年,你便留在家中,别出去了吧?

  你便是不为了照顾你娘同你妹妹,也该为自己的前途打算,你已经不小了,继续待在书院,只会不得寸进,你不能再继续这样浪费自个儿的时辰。”

  “我自个儿的事情我自个儿心中有数,不劳你费心。”把云庭说着便头也不回的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