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晨晓茉莉
“爹、娘,这事我有成算的。”
“还有,娘子吐得厉害,娘你平日里多担待些。”柳春生露出了得意之色,“岳母请了医术精湛的大夫来给娘子把了脉,说这胎是儿子呢。爹,娘,我就要有儿子了,等我儿子出生,你们就做爷、奶了。”
柳树桩和张氏大喜,“真的,那可真是太好了!”
张氏更是喜出望外,她这阵子事事都不顺,现在还被公爹指使着做农活,就指望着儿媳妇给柳家生个曾孙,好扬眉吐气呢。
“春生你放心,我一定好好照顾你媳妇的。”张氏喜笑颜开,“让她好好的待在屋里养胎,凡事不用操心。”
“有娘在呢。”
第57章 柳二丫的事业
春耕之后, 柳二丫带了两窝兔子回家养。
一窝带了崽,就是生了一只白色兔子的那窝,另外一窝没带崽, 但她娘金氏特地挑了一公一母的两只。柳二丫将它们放到了同一个笼子里,过些日子便会有小兔子出生了, 这样一来,陶家便有了两窝兔子。
四大四小, 一共八只。
“瞧着倒是可怜可爱,”丁氏仔细看了看,“二丫, 这白色的只有一只吗?我看这兔子毛挺软和的, 若是再多一些可以做个袄子穿。”
“以前唐家大姑娘有一件白色的狐狸皮斗篷, 听说要一百两一件呢, 光是皮子就攒了好几年, 穿上之后就跟仙女一样。当时家里的其他姑娘们都羡慕得很,若是你这些白色的兔皮能多攒些,想来也不愁卖。”
“一百两银子?”
柳二丫惊讶极了, “居然这么值钱吗?”
“可不是, ”丁氏想了想,“皮子都值钱得很,我们这不产好皮子, 谁家若想要做件皮子的衣裳就要打发人到别处买,不就贵得很嘛。不过唐家大姑娘那件是上好的狐狸皮, 听说是在京城买的,值这个价钱。”
柳二丫望着笼子里正啃着菜叶子的灰色兔子,“娘,若我用灰色的兔子皮做一件袄子, 那能卖多少钱啊?”
“这倒是不知道了。”
丁氏打量着笼子里的兔子,“不过估计几两银应该是能卖的,不过二丫,这兔子这么小皮子也不大,你若是想做一件衣裳,怕得杀个七八只才行。”
七八只不怕,多养养就有了,一窝兔子能有四五只呢,两窝也就有十只。柳二丫打定主意要做出婆婆说的皮袄子来,于是侍弄得越发尽心。一个月过去了,带回来的这四大四小八只兔子一只也没有死,并且另外一只母兔子肚子也鼓了起来。
这时候,已经是五月了。
自从四月中旬各处都做完了春耕之后,北上的路也通了,于是码头便日渐繁华起来。北上的客商、货商、南下的商人、行人,统统都汇聚在了此处。除此之外还有大量从各村各镇各县来的汉子,做着拉船或者搬运的活计。
力气大的,一个月能挣五六两银,力气小的也能挣个两三两,哪怕是最瘦小的汉子,温饱是不用愁的。
如此一来,柳二丫的那处宅子就日日满客了。
“二丫,”柳树根掏出了一个大大的钱袋放在桌上,“这是这些日子挣的银钱,爹昨晚数过了,一共是十五两又六百钱,你数数。”
“这么多啊。”
柳二丫欣喜地打开,见里面有碎银块,也有银角子,当然最多的还是一个又一个,大大小小的铜钱,大钱一个十文,小钱一个一文。全都被她爹仔细地穿了起来,一串便是一千文也就是一两银。
能给闺女挣到这么多钱,柳树根也很高兴,“三月到四月住的人不多,只有五两银子不到,但春耕一过,那是日日都满的。”
“还有好些人想来住呢。”
“来过的人都觉得我们的屋子干净,还有水可以洗漱,对了爹特地腾了一间屋子出来给他们洗漱,另一间就卖些你娘做的吃食。如今还有许多人想来住呢,不过爹见好就收,一个屋最多也只让住八个人,并且还都是认识的乡亲。”
“外乡人,那是不让的。”
“就是这样,”柳二丫正色道:“爹,我们宁可少挣一些,也不要让屋子里乱起来,不然这些银子都挣不到了。”
柳树根呵呵笑,“二丫你放心,爹省得。”
他二十出头便被分了出来,顶门立户近二十年,心里不是没有成算的。柳树根很明白树大招风的道理,所以自从他春耕回来,替二丫守着这宅子,就先在长河帮那边过了明路,虽然没有给冯爷分银子,但也买了些好酒送去。
再加上女婿陶砚的面子,果然一路都顺顺利利的。
“对了,二丫,”柳树根想起一件事来,“冯爷昨日特地来找了我,说是想请女婿喝酒呢,但没说是什么事,你回头和陶砚说一声。”
“喝酒?”
柳二丫数钱的动作顿了一下,疑惑道:“冯四爷要请陶砚喝酒?可是我们两家没什么交情啊,倒是我们成亲的时候,他送了一份礼来,”
想来想去,柳二丫也想不明白不年不节的冯四爷为什么要请陶砚喝酒,于是回到家之后就纳闷了,对教她认字的陶砚道:“你还记得长河帮的冯四爷吗?他昨天去找了我爹,说要请你喝酒,但没说是什么事。”
陶砚正搂着柳二丫,手里拿着一本话本教她认字,听到冯四这个名字,他想了想,“就是长河帮的冯四吗?那人无事不登三宝殿,我明天下衙之后过去看看。”
“那我跟娘说,明天不等你回来吃饭了。”
柳二丫从他的怀里挣脱出来,探长了身子去够床底下放着的布袋子,“对了,这是我爹今天给我的银钱,他说是三四月挣的,你看,有好多呢。”
她的手一提,布袋子哗啦作响。
陶砚赶紧去帮忙,两个人将钱袋倒了出来,柳二丫你一串我一串地分,“挣了有十五两又六百钱,我给了我爹三两,这里只剩下十二两又六百钱。”
柳二丫扬起灿烂的笑脸,“对亏了你帮忙,这店才能开起来,所以挣的钱分你一半,我们一个人六两三百钱!”
陶砚没想到自己还能从柳二丫这里分银子,顿时失笑,“我不过借了一个名头罢了,你还是自己收着吧,我有银子使。”
“不行,这是你的份。”
柳二丫固执地将数好的银钱推到陶砚那一边,“这钱你要收下,没有请人帮忙却不给钱的道理,我爹给我帮忙看屋子,我都是给了钱的。你把名头借给我使,就要收银子,而且买宅子的钱还有你的份呢。”
陶砚哭笑不得。
他就没见过比二丫还要憨的人,要是换了他那些同僚,不管是家里娶的媳妇还是在外头找的相好,就没有不想把他们钱袋掏干净的。哪有像二丫这样的媳妇,挣了钱还会和他一五一十地分银子。
“那你收着吧。”
陶砚又推了回去,“家里的钱以前是娘收着的,不管是租子还是我的俸禄,然后娘每个月再给我一两零花。我原本想着以后俸禄分成三份,给娘一两,给你一两,自己再留一两的,那既然有这份银子,就都给你收着吧。”
“等攒得多了,你看看做些什么好。”
他是真的不缺银子,自从县里建立码头之后,除了俸禄之外,他们还能从衙门里另外领一份孝敬银。比如长河帮,大沙以及过往的那些商船,都是要给衙门孝敬的。然后衙门再往下分,少的时候有一二两,多得时候有三四两。
所以去年年底的时候,他还攒了近十两银子给他娘。
“那我就收着了。”柳二丫歪着头,笑嘻嘻地看他。
“你收着吧。”陶砚笑,然后凑近再亲了她一下,惹得柳二丫不满地小声嘟囔,“我刚刚已经交过束脩了,怎么还亲。”
陶砚的声音接着响了起来,“这是收的明天那份”
良久,柳二丫的声音含糊响起,“昨天你也这么说。”不过没过多久屋子里就没有声响了,两个人影重叠在了一处。
第二日晚上,陶砚带着一身酒气回来了。
“怎么喝成这样?”丁氏不满,“二丫,你快过去扶一扶,可别摔着了。”
柳二丫连忙过去搀扶,但却被陶砚拒绝了,他眼神清明,大踏步走进了屋子,然后对丁氏道:“娘,我没喝多少,刚刚就是在装醉,不然他们都不让我回来,还打算今晚去别的地方续摊呢。”
“不装醉我都回不来。”
“你做得好,”丁氏赞道:“都是成亲了的人了,晚上不回家要到哪儿去,一帮子不正经的,好在你读书的时候没跟他们混做一处。”
柳二丫问,“那冯四爷有没有说找你什么事啊?”
“说了,”陶砚咕噜咕噜灌了一杯茶,然后又提起茶壶给自己再倒了一杯,“娘,你定想不到这冯四为什么要请我吃酒。”
“蒲知县回来了!”
丁氏呆住了,“蒲知县蒲大人?”
“可不是,”陶砚也是惊讶,“就是蒲大人,这长河帮不知道从哪儿得到的消息,说蒲大人要回来,不过这回不是做知县,而是知府。娘,蒲大人升官做知府了,就是我们上头的这个知府。”
“之前魏大人来喝喜酒,想来也是这个缘故。”
丁氏恍然大悟,“怪不得之前魏大人堂堂一个典史,却要来喝你这个捕快的喜酒,恐怕是他那个时候就得到信了,这是结个善缘来了。”
因为陶砚他爹之前救过蒲大人,也因为这些年两家都没断了联系,所以魏大人知道后就来喝杯喜酒。若是将来陶砚有大造化,那就是提前结个善缘,若是没有造化,那也是他礼贤下士,左右都占理。
也难怪自家之前打听不出缘故来。
这谁能想到呢?
八竿子打不着的啊,现任知县和蒲大人之间还隔了一任呢,两个人除了同朝为官,都是进士之外,就没有别的联系了。
而蒲大人调任之后四处为官,除了偶尔会差人送些东西来之外,也没到这儿再来过。谁能想到兜兜转转十一年,蒲大人又回来了,还升官做了知府。
丁氏擦了下眼睛,“陶砚啊,那你注意着些,蒲大人到任之后,娘就带着你和二丫去给他老人家磕头去。你爹当年虽说救了人家一回,可那是他应该做的,穿了那身公服就得为朝廷办差,保护好上官。”
“这些年我们家得了蒲家许多照顾,以前那是路远,没去磕头感谢。但现在人既然都回来了,那等他安顿好,我们就去谢一谢。也好教他老人家知道,你已经成家立业了。你爹九泉之下,也是安安心心的。”
陶砚郑重点头,“娘,我知道。”
这时候的柳二丫没说话,不过等回房之后她没忍住问道:“娘说了好几回以前你爹救过蒲大人的命,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这事陶砚倒是知道,他爹出事那一年,他已经快八岁了。如今既然二丫问起,他便事无巨细地说了,既然蒲大人会回来任知府,那以后两家避免不了会打交道,二丫知道得清楚一些也好。
“你知道的,我爹以前是衙门里的捕快”
陶砚他爹,名陶圭,说是因为算命的说他五行缺土,所以陶砚他爷就给他取了一个多土的名,希望孩子补全了五行,能顺顺利利的。
也不知道算命的准还是不准,陶圭倒是顺顺利利地长大了,还进了衙门当差。但好景不长,陶砚他爷有一次在外头做活的时候不小心摔了一跤,抬回来就不行了,陶砚他奶受不住这打击,很快缠绵病榻。
后来陶圭和丁氏成了亲,老人家满足了心愿,没过多久也去了。
从此就夫妻两个过活。
那个时候,县里还没有码头,就是像样的客栈也没有一个,衙门里的人每天点卯无所事事,然后有一天,来了个勤勤恳恳事必躬亲的蒲知县。
柳二丫精神奕奕地听他讲,“蒲知县是个好知县?”
“对,”陶砚点头,“这处码头就是他修的,听我娘说当年为了修这个码头,还征了民役,好多人暗地里骂他呢。不过修完之后县里越来越好,大家就又说他的好了。也就是他老人家离开得太久,年轻一辈的人都忘了。”
“我娘倒是还记得,当年百姓们还送过万民伞呢。”
陶砚回忆起自己七八岁时候的事情。
大概十年前,他爹陶圭还在县衙里做捕快,当时的知县蒲大人是个事必躬亲的,所以时常都会去外头。有的时候是看看河道、有的时候是看看田地。当年附近的几个县可没有今天这么安稳,正所谓穷山恶水出刁民,就有那么一伙刁民从临县流窜过来了。
“我爹就是护送蒲大人外出的时候,遇上了他们。”
“他虽然有些武艺,但双拳难敌四手,护送着蒲大人回来之后就伤重不治去世了。好在蒲大人只是受了些小伤,平安无事。”
“那,那些贼人呢?”
“当然是处死了,”陶砚道:“谋害朝廷命官,有一个算一个,通通都被抓了回来,秋后问斩。为此,蒲大人还上书朝廷,狠狠地把风气治了一顿。”
“不过这都是后来的事了。”
“蒲大人是个好官,我爹死后,蒲大人感激爹救了他,于是除了县衙发的那笔抚恤银子之外,还把这座宅子送给了我们家。在他还在任上的时候,也时常让蒲夫人打发管事嬷嬷来家里看看。”
“还考较过我学问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