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晨晓茉莉
“已经好得七七八八了,大夫说要静养。”阙氏道:“我也有好一阵子没见你了,今天我们老姐妹好好说说话,威儿媳妇,你招呼二丫去吧,你干娘这儿有娘在呢。”
然后等两个年轻的一走,阙氏就在屋里叹气,拉着丁氏的手道:“哎,他干娘啊,我正有事要找你呢,你先头给陶砚算命的那个大师傅是在哪儿找的,郡城的哪座庙啊?我也想让他给威儿夫妻俩算算,算我什么时候可以抱孙子呢。”
她揉着额头,“你刚刚也听到了吧,老太太近来觉得自己时日无多,那是一天三顿的催促,我看着都不落忍。”
“就是郡城的城隍庙。”
丁氏说完后犹豫着问道:“不过这子嗣之事,急不来的啊。”若是长辈的催一催就有,那世上就不会有这么多苦命的女子了。
“我又何尝不明白这个道理?”
阙氏无奈,“可是老太太催得紧,你是没听见啊,私底下她老人家那是连纳妾的话都说出来了。或许是因为温氏当初是她老人家选的缘故,如今是一心想着要让威儿有个后,今天威儿媳妇念着她喝药嘴苦,于是给她买来了她爱吃的点心。”
“结果你也看到了。”
“纳,纳妾?!”丁氏听得目瞪口呆。
“可不是,”阙氏苦笑,“前两天,她病得狠了的时候,就说要给威儿纳个妾,不能让威儿绝后,好悬被我劝住了。”
“你说像我们这样的人家,小门小户的,全幅家底都比不上真正大户人家家里当家太太头上的那副头面。若真是纳了个良妾生出长子来,那以后就妻不成妻,妾不成妾了啊,威儿被内宅所累,还有什么前程可言?”
“而若不是个良妾,是贱妾。”
“那更不得了了。”
丁氏跟着点头,“是啊,纳妾是乱家之源,以前我在唐家当差的时候,各房的爷们就没有不纳妾的,但子嗣里头能好好长大的却不多。”
“是造孽啊。”
阙氏摊手,“可威儿媳妇进门都快三年了,换了别的人家,不说三年抱俩吧,一个总是生了的,但她一直都没怀上。不但我愁、老太太愁,亲家母和她自己也愁,可愁来愁去有什么用呢,请了好几个大夫,药都熬了一箩筐,还是没怀上。”
“我这也是没办法了。”
阙氏压低了声音,“总不能让老太太合不上眼吧。”
两个人对视了一眼,齐齐叹气。阙氏道:“我打算啊,让威儿带着他媳妇去一趟,先头你去了,然后就找到了二丫这么一个好儿媳妇,可见是灵验的。二丫码头那处宅子我都听威儿他爹赞了,你好福气呢。”
阙氏也是当惯了家的人,听张捕头说了一回,自己私底下再算了算,便知道陶砚媳妇一个月挣的银子,恐怕不下十两。
那可不是一笔小数目。
这赚钱生意,她都想做一做了,只可惜知道得太迟,现在已经没有了合适的地方,路太远的话人家也不愿意去。
她想了想,又给丁氏卖了个好,“我听说他温婶子也有这个打算呢,这些日子正派管家寻摸地方,估计也想开一个,好挣些银钱贴补家用。”
“这生意也不是只有我们家二丫才能做,”丁氏就笑,“码头就在那儿,门敞开着呢,谁想做都行,温家想要掺一脚那便掺一脚呗。”
阙氏露出狐疑的表情,“这可不像是你的性子啊。”
丁氏淡笑,“他干娘,你说要让威儿和他媳妇去郡城找大师傅算一算。也是巧了,再过一两个月啊,我也要带陶砚和二丫去一趟郡城,一来是还愿,二来也是去见个人。你若是不急,就让他们随我们一道去好了,路上也有个照应。”
阙氏奇怪地问道:“见谁?”她记得陶家在郡城没有亲戚啊。
“蒲大人。”
丁氏道:“上上任知县蒲大人就要来我们这做知府了,自从他老人家离开这儿之后,已经有近十年了吧。如今他回来了,我们家这些年多亏了蒲家照顾,所以啊我就打算带陶砚过去磕个头。”
阙氏惊讶,“蒲,蒲知县蒲大人?不,他现在是知府了?正四品的知府?!”
正四品啊,那可了不得。
就在阙氏惊讶地追问的时候,柳二丫也跟着温氏来到了张家的另一处屋子。张家和陶家差不多,也是二进的模样,不过和陶家人少,把第二进租出去换租子不同,张家住满了一整座宅子。
如今住在家里的有张老太太、张捕头和阙氏、张威和温氏、以及阙氏最小的儿子张凛一共六个人。除了这六个人之外,张家还有两个仆从。
一个是刚刚给她们带路的婆子,在张家做些粗活、杂活。另外一个则是十六七岁的丫鬟,那是阙氏专门买来伺候张老太太的。
温氏带着柳二丫在家里走了一圈,来到了他们夫妻两个住着的东厢房,先请她坐下,然后自己回房拿了个针线篮子出来,一边做针线一边和二丫说话。
“嫂子,你这是打络子吗?”
“是啊,”温氏将篮子里的络子一一挑出来给她看,“你看,这是福字络子,这是喜字络子,还有这是祥云络子。弟妹你看看可有喜欢的,若是喜欢便拿去,算是嫂子送你的,一根络子也不值几个钱。”
一根络子的确是不值几个钱。
柳二丫之前在布庄买布的时候就见过,像温氏手里那个五蝙临门的也就五个钱,既然她这么说了,于是柳二丫就挑了一个福字的。
“这个好看,嫂子你能不能教我怎么打啊?”
“好啊,”温氏见她对这个感兴趣,没问什么别的事,于是很热心地教了起来,“这打络子和绣花不一样,但又有些像。”
“你看,要先这样”
丁氏和柳二丫在张家用过了午饭,然后又待了几个时辰,最后才和来找人的陶砚一道回去,原本她想着一家人在回去的路上随便吃点的,但阙氏盛情难却,最后一家三口是在张家吃过饭才回去的。
张捕头也就知道了前任蒲知县如今变成了蒲知府的事,吃过饭后,他将陶砚和张威喊到书房嘱咐了几句。
回去的路上,陶砚道:“娘,干爹说蒲大人回来的事,县衙里头还没有传开,所以让我们先不要往外头说。”
“知道,”丁氏慢慢地走着,“我就告诉了你干娘。”她也不是没有成算的,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二丫啊,你也不要往外头说。”
柳二丫点头,“知道了,娘,我爹娘也不懂这些。”于是过了几日,柳二丫去给她娘过生辰的时候,的确是什么都没提。
金氏和柳石头上个月就搬到县城来了,就住在之前柳树根买下的那座小宅子里,而柳石头也到了陶砚说的那个学堂读书。
“二姐,我现在不叫柳石头了,我叫柳三磊,是夫子给我取的名字。”长胖了些的柳石头不乐意二姐再喊他以前的名字,执着地让她喊自己的新名字。“夫子知道我喜欢石头这个名,于是就给我取了‘磊’字,二姐你知道‘磊’字吗?”
“三个石头,就是‘磊’字!”
“我知道。”
之前石头读书的第一天,柳二丫回去之后就让陶砚教自己写‘磊’字了,她恐怕才是家里第一个学会这个字的人。
“是不是这样的?”她以手沾水,在桌面上写了起来。
“对,就是这个名,”柳石头连连点头,“二姐,我以后就叫柳三磊了,就是石头很多的意思,我觉得比什么春生秋生的好听多了。”
“你喜欢就好。”
柳二丫是觉得这个名字和柳石头没有什么区别的,不过他喜欢就好,石头本来就只是一个小名,就和村子里的狗蛋、二狗一样。
旁边的柳树根笑呵呵地看着两人说话。
他现在帮着二丫打理宅子,也被人喊一声掌柜了,今天便学着城里的掌柜们穿了一身长衫,换做去年这时候,都想不到会有今天的日子。也就是二丫脑子活,给攒了些家底,后来再有了陶家这门亲事。
家里是越来越好了。
第59章 柳盼儿成亲
柳二丫她娘金氏的生辰过后不久, 某一天柳大树和柳盼儿突然就来了,他们也告诉了柳二丫一个好消息。
“二丫,我要成亲了!”
柳盼儿的脸上尽是高兴的笑容, “就在这个月十八,爷和奶不给我们钱, 所以就不大办了。你和二叔二婶还有石头记得回去喝喜酒,对了姐夫和丁婶子若是有这个空闲便也一道回去吧, 我要把我养的鸡都杀了!”
“给你们炖鸡汤喝。”
反正她不吃,也要被奶和三婶炖给那怀孕的黄氏吃,所以柳盼儿觉得还是都杀了吧, 以后她就专心养兔子不养鸡了, 谁要吃谁养。
“好啊, ”柳二丫高兴道:“我一定去, 不过陶砚不知道能不能去, 他跟着他干爹到临县办事去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呢。”
给她娘过完生辰回来,陶砚就说临县发生了民乱, 他干爹要带着他们去一趟, 已经走了好几天了。而现在离柳盼儿成亲的日子只有七八天,柳二丫也不知道他能不能赶回来。
她婆婆说像他们这样的,出门有远有近, 回来有快有慢,三五日不多, 七八日不少,就是十天半个月的也不稀奇。
若是押送犯人去京城,得好几个月呢。
所以柳二丫还真不能保证他能不能回来。
“不碍事,二丫你来也是一样的。”
柳盼儿也不在意, 姐夫能来更好,不来也不要紧,二丫能回去就行。她说完这话急着去给二叔二婶送信,饭也没吃,留下一篓菜就告辞走了。
而柳二丫问过了丁氏,丁氏想着到底是亲家,还是招婿这样的大事,如今陶砚不在家她随二丫去也好。于是五月十八这一天,婆媳两个换了一身绸缎做的新衣裳,便和柳树根他们一起回去了。
不过柳树根一家是坐的牛车,而柳二丫和丁氏则是乘轿。
两顶蓝顶小轿,不快不慢地跟在了牛车后面。到了柳家老宅的时候,还把来早了的柳家亲戚们吓了一跳,以为是来了哪位贵人。没想到轿帘一打开,下来的是柳二丫和一个眼生的妇人。
有人恍然大悟,“这,这是二丫她婆婆吧。成亲的时候见过一回,当时还来给我们敬酒呢,就是长得这般模样。”
“对啊,还真是。”
“咦,你们看,她头上戴了好几支簪子呢。”
“二丫头上也有!”
“树根和他媳妇也来了,你们快看,树根媳妇身上穿的衣裳可真好看,是长褙子呢,和二丫她婆婆身上的那件一样长,就是没那么亮。”
“那是当然,一个是十几两一匹的绸缎,一个是几两一匹的细布,哪是能比的。二丫和她婆婆那一身,恐怕得好几百文呢,二丫她娘身上的那一身,一两百文便能做了。说起来,二丫可真是嫁到福窝里了。”
“就码头那屋子树根那宅子”
“绸缎衣裳…银簪”
妇人们说的话总是传得比较快,等柳二丫等人在屋里坐下,喝完了一杯茶,柳二丫和柳树根家发财了以及陶家真有钱、柳二丫嫁得好之类的话就在老宅传开了,还隐隐地传到了周围的人家里头。
一整个早上,就不断地有人来找金氏说话。
而柳二丫从她们的话语里也知道了,和柳盼儿成亲的这人姓莫,人称莫大郎,就是柳盼儿之前说过的那个哑巴。
一位家里公爹是村老的婶娘带着看好戏的表情道:“二丫她娘,你是不知道啊,自从你们去了城里之后,你们家可热闹了。你婆婆见天地在屋子里骂人,老大家的盼儿闹分家,不让她招婿她就要分家,还闹到了村长和村老们那里,把你公爹气得不行。”
“还有你那侄儿媳妇”
金氏一边摘菜一边心不在焉地听着,心想好在当家的听了二丫的话,早早的搬到了城里去,不然一个村子里住着,这些糟心事自家是避不开的。
“后来啊,我爹他们劝了几回,总不能让你们家大房没个后不是,你们家大伯毕竟也为家里辛苦了这么多年,你公爹这才答应了。这下好了,有了盼儿丫头这事在前头,若是她以后和那莫大郎过得好,村里没生儿子的几家,怕也是要招婿呢。”
“听说二丫女婿说了,知县老爷不拦着家里招婿的啊?”
“姑娘家,只要成亲了就成?”
这事金氏倒是知道,二丫跟她提起过,于是便解释道:“人家朝廷是说姑娘在二十岁之前成亲了就成,不管是嫁人还是招婿,都行。可若是过了二十,这官府收的人头税就要翻倍地涨了。若是三十还没成亲,做爹娘的就得受罚。”
“二十,那不成嫁不出去的老姑娘了?”
“三十还有人要哇?”
叽叽喳喳,三个女人一台戏,一屋子边帮忙边说话的女人,那热闹劲就别提了。她们七嘴八舌的,不但把柳家的事情说了一遍,还说起了村子里不少的事。谁家架在山里的竹管被野猪撞没了,谁家去年挣了大钱,还有谁家娶了新媳妇,嫁了闺女
直到一声惊呼,“新郎来了!”
“新郎来了,呦,长得还真俊,可惜了就是不会说话,就是不知道等将来生了儿子会不会也是个哑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