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晨晓茉莉
柳二丫已经和许婶子说了,等下个月他们开始往外卖的时候,让买上三十盒,过年的时候魏家、张家、温家都分别送去两盒,陶砚其他的同僚们一盒就够了,毕竟除了点心之外还有别的礼呢。
剩下的两盒给她爹娘,然后家里也留两盒,至于柳三伯娘以及柳大丫,这两家是一家一盒,大房因为她奶还在,要送两盒。
两百文一盒的点心,这一送下来就是六两银子。
这还是不算其他干果、尺头、蜜饯等等的。柳二丫和陶砚两个人算过,这一年从年头到年尾,单单往各处送节礼就要上百两银子。
好在家里除了他的俸禄之外,还有别的进项,不然陶家就要和县衙里某些人家一样把这家送的节礼转送到另一家,过个节都束手束脚,惹人笑话了。当然,别人家送的东西也不是自家都能用上的,所以有些用不上的寻常东西就会转手卖出去。
比如在杂货铺买的便宜白糖糕。
家里没人爱吃。
既然回来了柳家村,柳二丫便去看了看她奶。她奶李氏,之前被柳二丫三叔柳树桩的事情牵连,在县衙的大牢里待了一阵子。出来的当天夜里柳二丫她爷爷柳大河又死在了她的身边,所以惊吓之下,她就得了偏风之症。
现在每天都躺在床上起不来身,并且嘴斜口歪,也说不出话。
柳二丫过去的时候,她正安静地躺在床上,虽然有些虚弱,但还认得人。看到柳二丫进来她就伸出手,指着她“啊啊啊”地叫。
柳二丫不明所以。
“她这是在骂你呢,”柳盼儿没有进来,就倚在门口看着,“她现在是看到人就骂,不过因为说不出话来,所以我们也不知道她在骂些什么。”
“就不管了,随便她。”
于是柳二丫也不管了,说了两句让她好好休息之类的话就出来了。她因为出生的日子不好,所以从小就不受她奶待见,小的时候李氏还想摔死她呢。所以一年顺带来看个一两次表表孝心,就差不多了。
柳二丫觉得,等她奶死的时候,自己都不会掉一滴眼泪。
柳盼儿同样这么觉得。
她小声地跟柳二丫道:“现在就我爹娘还管她,就连大姑都不怎么来了,因为她连大姑都骂。以前大姑劝她对我娘好点,她不听,这都是报应。”
“也就我娘还盼着她活长久一点。”
这话柳二丫觉得奇怪,便问道:“怎么你娘还盼着这样的事?”按照常理,前半辈子深受其苦的大伯娘不是应该盼着她早点死吗?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
柳盼儿说起这件事的时候都觉得有几分好笑,“你爹娘,也就是二叔二婶,不是每年都会给我家四两银子的吗?”
“就因为我娘照顾着她,然后大姑那边呢,也会给二两,也是因为我娘照顾着她,这样一来就是六两银子。”
“我娘不知道多高兴。”
柳盼儿哭笑不得,“尤其是去年开始,我跟我爹说了,以后就直接把这六两银子给我娘收着,让她自己存起来。毕竟家里也不缺银子使了,然后我娘就特别的高兴,直说活了这么多年都没有挣过这么多银子。”
“她就没见过银子。”
“于是照顾起她来,就更勤快了,还时不时给她擦身子洗澡。私底下还跟我说啊,要是我奶能多活一些日子就好了。”
“最好能活个十年八年,这样一来她也就能攒更多的钱,比别人家辛苦种地强多了。我见她没有不开心,上回还拿出银钱来从货郎那儿买糖,不但给大壮吃,她自己也吃,也就随她去了。”
“反正家里现在,除了种地和养兔子也没有什么重活。”
柳二丫:“”
她这个大伯娘,还真是不一般啊。
以前还真看不出来。
不过大伯娘开心就好,她奶活长久一点,她爹应该也是高兴的,一年区区四两银子家里又不是出不起。想到这里,柳二丫决定以后年节的时候,多给大伯家送一些吃的,既然大伯娘喜欢吃糖,那就多送一份糖好了。
从大伯家出来,柳二丫又去了柳三伯娘家里,柳三伯娘家里现在是只有她和她怀孕的儿媳妇在。自从上回柳三伯娘因为不舍得埋掉生病的兔子,导致兔笼空了三分之一之后,现在伺候兔子就精心许多了。
最起码兔子一生病,她就挪到别的地方去。
生怕再一次一笼一笼地死。
“哟,陶娘子来了。”
柳三伯娘见柳二丫过来,顿时惊喜地喊道:“快进来坐,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你娘上次回来的时候我问起你,她说你正忙着呢。”
“那些兔皮衣裳,卖了不少钱吧?”
“我听金子说那些兔皮,都要送去削,不然不能做衣裳,都要烂掉。哎呀这种事情也不用交给别人,你找三伯娘我啊,保准给你削得干干净净的,一点儿肉丝都不会留。三伯娘也不诓你,一块皮你给我五个子就行。”
“比你找外人便宜多了。”
柳二丫听到柳三伯娘这些熟悉的话,顿时有几分好笑,她耐心解释道:“是硝皮,不是削皮,硝皮是要先把兔皮上门的肉削干净,然后再用硝石加一些别的东西浸泡、揉搓这些皮子,这样出来的兔皮才能软,并且暖和。”
“这不是一般人能做的。”
“还有啊,三伯娘你喊我二丫就行了,不用喊什么陶娘子。”
柳三伯娘连道可惜,“哎,我还想着钱不能给外人挣了呢,没想到这不是一般人能挣的钱,得有那样的手艺呢,可惜了。”
柳二丫也觉得有几分可惜,因为现在兔子皮越来越多,那个给她硝皮的人快要忙不过来了,若是能再有一两个帮手就好了。
不过这也是急不来的,柳二丫在柳三伯娘家里停留了小半个时辰,逛了一圈兔笼,然后跟她说了以后要多养一些白毛兔的事情。柳三伯娘一听养出白毛兔能多分些钱,哪有不乐意的,当即就连连点头。
最后,柳二丫再去看了看柳大丫养的兔子,同样跟她说了这些话,然后柳盼儿就来喊她们过去吃饭了。
吃过饭后,柳二丫休息片刻便启程回去。
一路上轿子慢慢悠悠,走到黄家村的时候,还听到附近传出了一阵喧哗之声。跟在轿门边上的许婶子低声跟柳二丫说有人跳河了,然后催着轿夫们快走。
柳二丫对这些热闹不感兴趣,很快就抛之脑后了。但第二天她娘特地过来跟她说,柳春生昨天下午跳河死了,因为他已经被除了族,这两年又一直和黄氏住在黄家,所以黄家派人来商量看要在哪边发丧。
居然就这么死了
第102章 新知县(一)
柳春生居然就这么死了
好一阵子没听人说起过他了, 没想到再一次听见的时候,就是他的死讯。这让柳二丫有些惊讶,当然更惊讶的是他昨天跳河了。
“娘, 我昨天路过黄家村,听说有人跳河了, 应该就是他。”
“什么?!”
金氏大惊失色,“你居然撞到人跳河了, 这这这,傻孩子你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啊,娘这就去找些柚子叶给你烧水洗洗。”她急急忙忙地站起来, “柳春生他活着的时候给我们惹麻烦, 死了也不让人安生。”
“我洗过了, 娘。”
柳二丫连忙拉住她, “昨天晚上回来的时候, 许婶子就去找了柚子叶给我洗,说是洗了去晦气,已经洗过了。”
“这就好。”
金氏这才放松下来, 絮絮叨叨, “这可不能糊弄,以后啊你不要往死了人的地方去,不吉利呢。若是一个不小心把冤魂带回来了, 就得去城隍庙请城隍老爷。”
“娘,我带着平安福和福牌。”柳二丫把脖子上的红绳扯出来给她娘看, “有菩萨和文曲星保佑呢。”
“那你好好带着。”
金氏说完这话,又道:“你既然撞见了他投河,那他的丧事就不要去了,你让人去多买一些纸钱, 回头娘替你烧了就好。免得他瞧见了你的人,若是恨你没有救他,反倒会惹出祸事来。”
她娘这话听着有些奇怪,于是柳二丫问道:“娘,你怎么会这么说,他不是自己跳下去的吗?怎么会恨我不救呢。”
金氏左看右看,然后才小声道:“你大伯一早就来报信,说是昨晚黄家人不准他去看尸首,哎,这里头怕是乱着呢。你爹已经赶回去了,娘等一下接了石头也跟着过去,等办完了丧事再回来。”
“希望是虚惊一场吧,我可不想再管三房的事了。”
柳二丫安慰她娘,“娘,你应该是想多了。如果黄家要害他,就不会照顾他这么久了,应该只是意外。”
金氏点点头,“但愿是这样吧。”
无独有偶,晚上陶砚回来也跟柳二丫说了一件事,“你那个三叔死了,他在流放之地建城墙,然后不小心被摔下来的石头砸死了。就是今年夏天的事,因为不是很重要,所以县衙直到现在才收到信。”
“尸首他们那边埋了,没送回来。”
柳二丫的三叔,就是柳树桩了,之前那件案子他和柳三婶张氏都被知县大人判了流放之罪,还被当堂打了板子。张氏当天夜里就伤重不治死了,然后柳树桩被差役压着送走,后来一直没有消息。
“那我告诉我爹娘一声。”
她叹了口气,“我娘跟我说,柳春生昨天也死了,我回来的时候路过黄家村,不是遇到有人跳河嘛,今天我娘说他是跳河死的。”
“这么巧?”
陶砚有些惊讶,他伸手搂过柳二丫,仔细想了想,“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他好像疯了有一阵子了,之前是住在岳家。”
柳二丫:“对,他就是从黄家跑出来,结果摔到河里淹死的。”她把头侧靠在陶砚肩膀上,“我娘说让我不要去,她会替我多烧些纸钱的。”
陶砚没有意见,“不去就不去吧,我明天让二牛去找岳父说一声。既然他们要办柳春生的丧事,那干脆把他爹的也一起办了,免得以后还要再办一次。尸首回不来,那就立个衣冠冢也可以。”
于是第二天,当柳大树等人忙着给柳春生办丧事的时候,陶砚的小厮二牛就带着他的话找到了柳树根。柳树根等人得知柳树桩几个月前就死了,长叹一声,找了几件柳树桩以前穿过的衣裳,将他们一家三口葬在了一处。
而得知三儿子、大孙子都死了的李氏受不住这个刺激,也病了一场。好在发现得早、医治得也及时,吃了一个多月苦药之后就转危为安了。
为此,柳树根和金氏都住在了柳家村。
但他们两个可以住,柳石头却不能,他现在正是上学堂读书的时候,若是一个多月都住在村里,回头就要跟不上了。
于是金氏只好收拾了他的东西,送到了陶家来。
柳石头这个弟弟基本上是柳二丫亲自带大的,他要借住在家里方便读书,柳二丫自然不会有意见。而丁氏和陶砚也不会为此多说什么,多一个人也就是多添一个碗的事,但住着住着,有一天陶砚突然和柳二丫道。
“你有没有想过让石头习武?”
柳二丫当时正在算账,听到他这话险些拔错了算盘,她把账册和算盘挪到一边,有些不敢置信地问道:“习武?你说让石头习武?”
“是啊。”
相比起柳二丫的震惊,陶砚倒是淡定,“我看他的书读得不如何,也没想过以后去考科举,既然如此,不如去学一些武艺。”
“免得把精力都浪费在看话本上。”
“你说石头在看话本?”
柳二丫震惊之下,就想出去教训他,“他哪儿来的话本?”
话本柳二丫是看过的,她刚开始学认字的时候就从陶砚的书房拿过,但都是一些什么才子佳人,书生和大家闺秀私奔,所以她看了两本之后就扔到一边了。但她看是一回事,石头看又是一回事。
他今年才几岁?
陶砚连忙拦住了她,“我已经教训过他了,话本是他从同窗那儿借的。但堵不如疏,长此以往总不是个办法。”
“所以你觉得把他送去习武如何?”
“别的不说,习武之后强身健体是能够的。将来他若是愿意,还可以参加县衙组织的武考,或做差役,或做捕快,总是一条出路。哪怕这些都不想去,若是哪一天遇上了歹人,也能抵抗一二。”
柳二丫被他说服了。
于是她找了个时间跟她爹娘说,柳树根和金氏一听习武之后将来可以像陶砚一样到县衙做捕快或者是差役,连连点头。而柳石头一听习武可以骑大马,也是兴趣浓郁,都不用催促就自觉地去找武师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