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再枯荣
那樱九也不拿正眼看她,欹在扶手上闲甩着绢子,“我不说裁衣裳,你们姑娘也不裁,见我裁她也裁,像是刻意学我似的。带了去吧。”
莲心懒怠驳她,朝施兆庵招招手,便带到转韫倩房里。进去时,韫倩在与花绸说话,花绸拿小金锤正敲蟹壳呢,冷不丁一见他,怔得锤子掉在碟子里,叮铃当啷响了一两下,适才把她神魂震回。
她忙揩了手,拽着韫倩绕到屏风后头,将她揿在榻上坐下,两眼瞪得滴溜圆,“我的老天爷,兆庵怎的在你家?!还还还还做了裁缝?你们到底弄什么鬼?!”
隔着屏风,韫倩偏脸一瞧,见施兆庵的影把脑袋低垂,她恐他面皮上过不去,便急拽一把花绸,将她拽得坐下,“你悄声些,还怕人不知道怎么的?噢,许你逃家与桓儿……就不许我?”
“我跟你哪里一样呀?”
“哪里不一样?”韫倩把下颌一抬,硬充着一股理直气壮,“那姓卢的,还不如单煜晗呢,我见天对着他,就是没被他打死,也快要被他恶心死了,就不兴我找个中看的?”
花绸一时还摸不着头脑,额心急似一片发皱的锦,“你们,到底是怎么弄在一起的?”
韫倩窃窃发笑,半面诗扇挡着脸,像在碌碌浮生里,偷得了什么惊世骇俗的宝物,带着一股要与这人间玉石俱焚的痛快淋漓。
第59章 . 玉山颓(五) “有人来怎么好?”……
桃夭凝笑, 尘梦迷离,韫倩躲在屏风后头,将如何与施兆庵相识相知同花绸细细讲来, 说到动情处, 眼波流光,笑脸溢彩,仿佛她是世间最幸福的女人, 仿佛,她是蜂蝶簇拥的鲜花。
温柔尽处, 烂赏天香,花绸静望她,也的确似千里隔望一株悬崖底开出的花,金谷里萧萧过境的风从不曾摧毁她,花绸又何堪忍心再添苦雨来敲砸她?
她终归只是笑一笑,闭口不提那些风暴, 只是握一握她的手, “你高兴就行, 我走了, 不妨碍你们两个幽会。”
“去你的。”韫倩娇媚地将她嗔一眼,携手与她走出屏风前, 招呼莲心使丫头往厨房里装了好些螃蟹, “带回去, 替我孝敬姑奶奶。我晓得你府上也不缺吃的, 可这螃蟹是卢正元在南边买卖上的人孝敬来的,京里的到底比不上。”
“多谢你。”花绸招呼椿娘提着食盒,把施兆庵望一眼,顺口打趣他, “林裁缝改日也请到我家去替我裁身衣裳啊。”
施兆庵忙讪笑拱手,“姑妈取笑。”
“不是取笑,真格的事情呢。”
韫倩见施兆庵有些笑不是不笑不是的尴尬,便推花绸,“你快去吧,吃这么些还塞不住你的嘴,要你在这里多话!”
等人走了,韫倩便叫莲心掣了席,请施兆庵屏风后头坐。莲心照常搬了杌凳在门口坐着扎绢花哨探,竖起耳朵一听,屋里却是静静的。
两个人眼对着眼脉脉相看一会儿,噗嗤一声,都笑了,彷如抖落在风里的树,叶擦着叶,枝摇着枝。施兆庵还是上回在云林馆见的她,一别这些日子,早想得牵肠挂肚没奈何,朝门口瞥一眼,走到榻上来抱她。
银屏上绣着玉兰,凋敝的花瓣似淋淋的雨,把干燥的空气洇润的黏糊潮湿。韫倩也似一场绵绵的雨,落在他怀里,从前的一身反骨软了,生出小女儿无限的娇态,“我不叫你,你怎的忽然到府里来?”
施兆庵抚着她的耳鬓,歪着脸看她,爱若珍宝地俯下脸来亲一亲,“我原是在碧乔巷与桓兄弟谈事情,谈完出来,顺便往织霞铺去一趟,看你上回定下的衣裳做好了没有。谁知老师傅说这府里有人早上就去请的,他走不开,拖着没来。我以为是你叫,就换了衣裳过来,谁知又不是你叫。”
“樱九好端端的,怎么会叫你来?”韫倩轻锁眉心,徐徐把腰端起。
“叫了我去,倒没说什么,就是量身段定衣裳。”施兆庵也暗暗疑心,“不过她提了一句,说是看我有些眼熟。”
“看你眼熟……她怎么会看你眼熟呢?”韫倩稍作沉思,倏地眼一铮,“我想起来,当初送我出门,一班婆子丫头里就有她!你们在门口迎亲,或许她是在那时候见过你。不好,要是她想起来,告诉卢正元,可怎么办?”
施兆庵见她慌了神,忙抱着她哄,“别慌别慌,那日场面上乱糟糟的,她就是恍然见过我,也记不住,无非是真有些眼熟罢了,哪里会想得起?况且她说这话时,对我抛眼送波的,没准儿就是句勾引的话。”
“什么?!”韫倩愈发急躁,一霎跳起来,“瞎了她的心肺,竟敢想你的账吃!”
施兆庵笑一笑,将她拽进怀里,“她想我的账,我却不想她的,急什么呢?”
韫倩伏在他胸口,高高剔一眼,“她长得跟个小妖精似的,连卢正元那么个老奸巨猾的也着了她的道,你年纪轻轻的,哪有卢正元见的女人多,会不想她的账?”
“你既说了,我年纪轻轻的,何苦去想她的账?”施兆庵哼出个笑,十分不耻,“我不喜欢搔首弄姿的,半点不庄重,像窑子里的姑娘,我看着烦还烦不过来呢。”
“你最好真是烦她喔!”
他笑一笑,“要不我给你起个毒誓?”说着手朝天举起来,“倘或我施兆庵对别人有一点半点的情爱,就叫我天打……”
“算了算了,”韫倩忙捂他的嘴,“哪个要你起那没头脑的誓,你是个世家公子,眼界高,我晓得,信你就是了。”
分寸间,四眼一笑,她指端的凤仙花飘出淡香,似一缕情波,勾得他心神荡漾。他握下她的手,是温热而柔软的,在朝局尖锐冷硬的今朝,像刀尖上轻纱,将他围绕。
他把炕桌推开,温柔将她兜倒,在金瓶围绕,锦绣包裹的宝榻上,要与她欢好。韫倩心怀警惕,朝屏风望一望,推推他的肩,“有人来怎么好?”
情爱上涌,冲掉了施兆庵的理智,“莲心不是在外头守着么?不怕。”
意乱情迷里,谁也顾不得了,他胡乱地亲她,忽然嫌那些繁脞的衣裳,怎么绕来绕去系了那么多带子,将她像个被人藏匿的宝物层层裹起来。而他又繁琐地将她解开,闯入别人的秘境,偷走她。
“别人的”似乎天生具有某种魔力,总让人不遗余力地狂想,想抢来,想占有。因此他格外卖力,像汹涌的潮,一浪一浪地拍打,“你想我吗?”
韫倩只是模模糊糊地觉得,他的吻把她全身撕碎,把她的魂魄也撕做两半,她飘忽不定的脑子里就两个字,“想你。”
施兆庵餍足地笑笑,俯低来吻她,她在他濡湿的唇底将要破化成一群蝴蝶,否则怎么浑身都在颤抖?真像是一群蝴蝶在振翅,将她扇进风波里,不知什么时候才扯出来。
光阴像阳光,一点点偏离和黯淡,莲心的耳朵在喧嚷里渐渐平息,在裙里别紧的腿渐渐松开,抬眼一看,见对廊上一个肥硕的身影晃荡过来。
她忙咳嗽两声,站起来迎,“老爷回来了?”
“嗯。”
卢正元摇着折扇进去,施兆庵正躬着腰在圆案上量布条,扬着一条长长的木板尺,余光一见他,心里有几分鹘突,面上却十分镇静地埋低了脸,笑嘻嘻打了个拱手,“老爷在家呢?许多时候不见老爷,愈发精神了,瞧着竟不像五十上下的年纪,顶多三十五上下。”
马屁拍得卢正元哈哈大乐,浑身的肥肉抖动起来,也不在意这么个小人物,看也不看他什么模样,径直走到榻上与韫倩说话。施兆庵暗里朝韫倩递个眼色,收拾了家伙事,告退出去。
那卢正元见韫倩玉润红姿,似一场春雨刚洗过了桃花,比往日更娇妩动人,倏然心一动,嘻嘻凑过大脸去亲她一口,“太太今日怎的这样高兴?”
韫倩的好心情一霎败完,面上不得不维持着体面,与他笑一笑,“做新衣裳嘛,自然就高兴囖。你从哪里来?”
“刚从外头回来。”卢正元霪心辄起,挪到这边榻上搂她,“心里想着你呢,舍不得在外头多呆。”
天色暗下来,莲心趁机进来掌灯,韫倩也趁势推一推他,“丫头看着呢,不要拉拉扯扯的,有事情说事情。”
卢正元一副老骨头,也不好在丫头面前失了体面,因此端正起来,“要你拿一百两银子与我,西边的铺子里要进货,掌柜来请银子,我身上一时没现银,只好来叫你开库房。”
“晓得了,你去,我晚些叫丫头送去樱九屋里给你。”
“我不去了。”卢正元呵呵笑,两眼像条狗盯着肉,直冒精光,“今晚就歇在你屋里,多久没给你效力了?今朝留下给你尽尽力。”
韫倩寻着缘由推脱一阵,谁知卢正元今番是铁了心要留宿在此,死活推不走。她只得咬碎银牙,咽着一肚子的恨陪着说话。
只等夜完完整整罩将下来,他就迫不及待把浑圆的胳膊重重地压在她肩上,搂着她往卧房里去。
韫倩捱着步子,裙边蹭着地,像与油光光的地砖相互拉扯,迟迟挪动,走过的绮窗外,却有月亮轻盈跃起,悬在枝梢,把锦簇的花瓣照落,光阴转瞬,一霎秋来。
云乍雨晴,好风下绿庭,天转了凉,晚来闲暇,又把针线搁下,残照渐收,黄昏轻到了。
奚缎云枕在榻上发呆,抬眼窗外,见奚甯走进来,在那边屋里换下补服,穿着草黄的直裰,束着玉白的衣带,那衣带当中嵌着块碧绿的翡翠,衬得人容华淡雅,骨骼风流。
地上湿漉漉的,奚甯眼看着窗户上的玉人,不留心踩到一朵烂了浆的金凤花,脚上趔趄一下,险些滑倒。逗得奚缎云嘻嘻发笑,绕到外间来迎他,“你今朝怎么这么早回来?这些时,可都是不到二更不归家的,可吃过饭没有?”
“在施家吃过了,几位大人在那里设宴议事,席散得早,我也就早回来了。”
说是议事,不过是与施寻芳卫珺等人坐在一处掐算宁夏的消息。奚甯压下了各处不利潘懋的案子,单等着宁夏的信,仿佛是一个赌徒,将所有的赌注都下在此处,心里难免有些鹘突。
奚缎云摸摸他的袖口,是清爽干燥的,她放心地笑一笑,“下晌下雨,你有没有带伞?”
看着她,奚甯一扫疲倦与灰心,环着她的腰,踅进卧房,“带了,不怕的。”
落到榻上,奚缎云瀹了胡桃茶递给他,低鬟莞尔,“入秋了,各省要收秋税,你又该忙起来。”
“年年都是如此,不值什么。只是夜里天凉起来,你要保重,我近日也忙得顾不上你,你不要想着省检东西。眼看要中秋,该置办什么就置办什么,有劳你费心,与弟妹操持着热闹一番才好。”
“我晓得,”奚缎云点点下颌,坐在他身边,“我正问你,可要请乔家老太太与太爷过来?”
奚甯倏地搁下茶,凝起眉心,“你说起这个,我倒忘了一件要紧事。那边有意将松琴指给桓儿,桓儿如今是娶不得了,我还没去说一声。这个话,你去说倒不好,少不得我抽个空儿亲自去回。”
奚缎云亦有些沉重,笑脸僵着,叹出口气,“也不知那边会怎么生气,想他们家里,不曾拿另眼待我们母女,一直都是客客气气的。我们母女,却闹出这样的事来,怎的对得住人家?”
见她愁态,奚甯十分不忍,抓着她的手宽慰,“再对不住也无法了,总不好耽误了松琴。过几日我去自有话回,想必他们也能体谅。”
“有劳你,为了绸袄,把自己亲儿子也卖了。”
奚甯吭吭笑几声,“你是哪里学来的话?什么叫把我儿子卖了?难不成,你还要备着多多的嫁妆来赔给我?”
“嫁妆我不出起,”奚缎云眨眨眼,凑上去亲他一下,“把做娘的抵给你,你要不要?”
窗外琼枝照月,清风徐徐,奚甯看着她粉晕梨涡,恨不得取一碗水将她咽下,自然就消受了。也不去床上,阖了窗户,抱着她在榻上,百般缠绵,千种缱绻,羞闪了星辰,妒煞了鸳鸯。
到二更方挪到榻上去,枕上依偎,怀里搂抱,“这些时,单煜晗来过没有?”
说到此节,奚缎云窃喜地笑倒在他肩上,越发喘息不平,“又来了两三回,只是回回我都叫绸袄躲出去,没叫他撞见。我看他是有些生气,明着暗着说了好些王法道理来听。”
奚甯听她语气有些得意,心下也跟着欢快,“那你怎么回他的?”
“我没有回他,讲道理嘛咱们不占道理,讲王法嘛也有些不占法,我只是把照妆请来坐着。照妆那张嘴巴么你是晓得,别人一句话,她有百句回,也明着暗着数落他好些话,又提起峦儿来,就把他那些话压了下去。”
说着,把他胸膛搡一搡,“嗳,我倒有些弄不明白他,都这样子了,摆明是我们在推脱他,他怎么从不说要休妻的话?”
奚甯冷冷笑两声,“他心里有底了,知道这个话胁迫不了你们,说了反而着了你们母女的道,因此不说。”
“那他这么不尴不尬的,他也愿意?”
“你这位女婿,心事极重,我与他少打交道,也不弄不明白他,或许桓儿知道他一些。”
奚甯眼把纱帐望穿,又把东墙望倒,深深地凝在虚空中,幽昏的角落里,是另一张与他一般的俊脸,如霁月临风。
那脸上挂着不羁的笑,歪在榻上远远望着墙根底下的妆台,芙蓉玉鉴里返照着半张脸,是烟笼芍药,雨润海棠。
花绸解环分钗,又偏着脸取下一副紫水晶坠儿,口里微叹,“单煜晗从前与我说,他家虽是侯门,却因官场上结党,他曾祖那时候不愿意,便在官场上渐渐没了迹了。他自幼苦读,原想混出个名堂来,谁知处处碰壁,不受重用,因此才不得不学着人攀权附势。”
到此间,花绸搦了腰,转过一张匪夷所思的笑颜,“你别说,他像是有些没头没脑地恨你爹似的,或者说,是嫉妒你爹。”
“他自然嫉妒我爹了,我爹十七岁中第,在翰林院当值一年,就提出了两条改田增收而不增赋税的法子,暂解了当时的国库亏空。进了户部,又雷厉风行,解决当时五个县的旱涝,颇得圣心。年纪轻轻就做了户部侍郎,到如今,是内阁次辅与户部尚书。他自然嫉妒他年轻有为,更嫉妒他是靠一己之力。”
花绸无奈发笑,面带不屑,“正是,因此他从前把希望放在你爹身上,一心想得他赏识。上回你爹把户部那个员外郎的缺给了别人,他才怀恨在心,觉得你爹有眼无珠,白放着他这么个英才不用,连番叹世道不公。”
“哼,”奚桓轻笑一声,拣了一颗胡桃仁丢进嘴里,“他嘴里都是借口。官场上谁是好混的?刀枪剑戟,明争暗斗,哪个手上的权利是唾手而得?别说他,就是潘凤,也得时刻留心着,没准儿哪天,一封奏疏就让他丢官败职。单煜晗这么说,不过是为他其身不正找个冠冕堂皇的借口罢了,这样讲,好像是天下人先对他不起。殊不知,天下泱泱,他、我、潘凤、潘懋、还有爹,文武百官,都不过是海上的孤舟,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闻言,花绸喜孜孜旋裙过来,掐一掐他的脸,“真是难得,桓儿如此明目,竟然看得清权利富贵,是顺天应民这个道理,怪道人说你天带慧根。”
奚桓点一点她的鼻尖,“话不是这样讲,这些道理,你比我还明白,若你是男儿,他们就要说你才是天降英才。可惜天不生你为男儿,白白让朝廷丟了你这么位宰相。”
“去,又拿我寻开心。”花绸嗔一眼,由他怀里钻出来,撇撇嘴,“所以,单煜晗是不会轻易放我的,一则,他三十出头了,早前又死了位夫人,再休了我,别人要议论我,也少不得要议论他家;二则,他在与你们父子二人斗气呢,你们越要他做什么,他越不做什么,好像与你们争赢了,就能出他胸中不平似的。”
窗外浅起蛙声,下过雨的缘故,月像水洗过一般,光洁离陆,格外孤清。奚桓叹一叹,抓着她的手揉搓,“不怕世道不平,只怕人心不平。他不愿意,只好逼他愿意了。”
“怎么逼?”
奚桓苦思冥想半日,渐把唇角牵上,“你明日是不是要去范家?”
“是啊,”花绸点点下颌,歪着眼,“上月纱雾出阁,我与韫倩去送,这月庄太太设宴,叫了纱雾回去,请我们也过去坐坐。话虽如此说,可依我看,纱雾与韫倩向来不合,与我更是远得很,专门设宴请我们,简直是没有必要的事情。我猜,是庄太太见卢家有钱,想管她借银子,也请我去,大约是想叫我帮着说合。”
“庄萃袅怎么想起管韫倩表姐借银子?”
花绸端正了腰,难得与他说起家长里短,“你与你爹成日都忙着朝廷里的大事,哪里晓得宅门里的小事?我告诉你吧,纱雾嫁到卫嘉才两个月,就把带去的嫁妆都填了卫嘉的烂账。那个卫嘉,在外头吃喝嫖赌,手上花钱如流水,如今花尽了纱雾的嫁妆,又打起韫倩的主意。可卫家不好开口,只好请庄太太与韫倩说。”
缄默中,蛙声乍止,奚桓蓦地笑一笑,淡淡阴翳由眼中散开,“正是了,我恍惚听见二叔说,顺天府前两月往大兴剿匪,缴获了一些脏银,是交由卫嘉的父亲看管着,择日要上缴户部的。可近日问那卫大人要,他有些支吾,顺天府里都猜测是他挪用了,只是装作不知,等他把银子补上再交就是。看来二叔说得没错,他们家也是外头光鲜里头空。”
“他家挪用银子,与咱们有什么关系?”
“你不懂,”奚桓仰头一乐后,将她懵懂的两个眼皮亲一亲,“这人一穷,保不准就得疯,疯了就什么都做得出来。叫单煜晗写休书,其实我心上早有了一计,只是一直没寻着个合适的人去办这件事。你今日提起要去范家赴宴,我冷不丁就想出这么个人来,恐怕,只有他来帮这个忙最适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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