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寒花一梦
其后,苏湉和温玉珠也按规矩向徐皇后、王贵妃请安。
徐皇后一手扶起苏湉一手扶起温玉珠,柔声说道:“快别多礼了。”
王贵妃斜眼笑看徐皇后:“是呀,快别和皇后娘娘见外。”
在人前时刻表现得温柔贤淑的徐皇后,在王贵妃眼里是另一幅模样。
她话语中不无讽刺之意,但徐皇后面上笑容不改。
苏湉和温玉珠眼观鼻鼻观心,对王贵妃的话亦未多加理会。
她们一左一右搀扶温太后入得凉亭。
“许久不曾见这么多小娘子,哀家瞧她们个个如花似玉,更觉得自己是一把老骨头。”温太后一面笑叹一面被扶着在上首处坐下,“这人呐,真不服老不行。”
说罢略过这茬,温太后左右看看问:“怎么不见宜春这孩子?”
徐皇后笑道:“宜春同小娘子们赏花去了。”
温太后了然点头。
一时又有小娘子上前来与温太后、徐皇后请安,她们便未再聊宜春郡主。
陈婉是自己过来向温太后请安的。
她笑嘻嘻从外面走进凉亭,到得温太后跟前,当即一个深福:“宜春见过皇祖母,给皇祖母请安。”温太后含笑与她免礼,她转向苏湉,也规规矩矩行了个礼,乖巧喊,“小皇婶!”最后则是与温玉珠互相见礼,“玉珠姐姐。”
“皇祖母,我陪您去逛一逛可好?”
行过礼、问过好,陈婉对温太后撒起娇,“我逛得一圈回来,见那边有两株墨菊开得正好,皇祖母不去看看可惜了。”
陈婉说的是墨菊盆栽。
温太后想赏花,命人搬过来凉亭也是一样的。
轻易洞察陈婉的心思,温太后却不揭穿:“哀家这会儿不想动弹,你带上你小皇婶去看看吧。”又扭头对温玉珠说,“玉珠也一道去罢,无须在此处陪着我。”
这儿一个太后娘娘、一个皇后娘娘,再加一个贵妃娘娘,确实令人拘谨。
温太后这么说,是想她们能去松快松快。
苏湉和温玉珠没有多推辞。
与温太后等人行礼告退,三个小娘子一块从凉亭出来。
她们结伴在御花园里闲逛着,也不要丫鬟宫女们跟得太近。
如此方便聊一些闲篇。
陈婉走在三个人中间,一手挽着苏湉,一手牵着温玉珠,悄声道:“京城里漂亮的小娘子着实多,只我刚刚看得一圈,终究是小皇婶和玉珠姐姐最好看。”
温玉珠和陈婉认识已久,说话没有拘束,当下哼笑着。
“谁不知睿王妃是京城第一美人。”
“郡主怕是故意嘲笑我才非要将我和王妃放在一处比较。”
陈婉知温玉珠不是真的生气,嬉皮笑脸:“玉珠姐姐怎得冤枉人?我可是知道的,这些年上温家求娶姐姐的人都快踏破温家的门槛,姐姐不肯点头罢了。”
唯一一个有夫君的苏湉夹在她们中间,正经道:“郡主和玉珠都很好呀。”
“以后肯定都会有好姻缘的。”
陈婉往苏湉身上靠一靠说:“那我可得赶紧蹭一蹭小皇婶的喜气。”
说话间,又拉着温玉珠一块沾沾喜气,三个人笑闹作一团。
作为镇远侯府的二小姐,兼之有苏湉这个身为睿王妃的姐姐,苏悦亦收到赏花宴请帖,同旁的小娘子一样,受邀入宫赴宴。
远远瞧见苏湉和宜春郡主、温玉珠闹在一起,三个人都笑容灿烂,不知在说些什么,格外高兴的模样,她不由咬了下唇,手中的帕子无意识搅紧。
围在苏悦身边的小娘子顺着她的视线望过去。
其中一人吹捧道:“睿王妃原来和宜春郡主、温小娘子关系如此之好,苏二小姐,真羡慕你有一个这样的姐姐。”
苏悦脸色微沉,看一眼说话的那人。
她没说什么,却扔下她们兀自去往别处,留下一干人面面相觑。
自从苏湉同睿王大婚,苏悦一日较一日发现许多事情变了。
上镇远侯府求娶她的人骤然变多,她出门的时候,倘若遇到别府的小娘子,从前不怎么理会她的人开始主动同她问好、打招呼。今日入宫赴赏花宴,都有不少人主动巴结她。
这些放在以前,绝无可能发生。
她清楚,如是种种变化,都是因为她有苏湉这个姐姐。
但正因为清楚这些,才更叫人难受。
苏悦忽然觉得那些吹捧和巴结既虚伪又恶心,一点意思都没有。
避开众人,她索性独自在一处假山后坐着发起呆。
目光所及皆是御花园风景。
苏悦双手托腮,记起这些日子都没有机会和陈长敬见面,叹一口气。
不知今天在宫里,能不能见到他……
哪怕远远瞧得两眼也好,苏悦想,看几眼也是满足的。
正这般想着,抬眼便捕捉到三皇子陈长敬的身影。
太过巧,苏悦以为是自己眼花。
揉一揉眼睛定睛再看,果真是陈长敬正从一条鹅卵石小道走过。
见陈长敬一个人,她顿时起身去追。
……
“三皇子殿下,一切已安排妥当。”
“贵妃娘娘命奴才提醒殿下,要以大局为重,切勿任性。”
苏悦躲在灌木丛后,听见一个公公尖细的声音同陈长敬说着这些,瞪大眼睛又双手紧紧捂住嘴巴,不让自己发出一星半点响动,以免被他们发现她在偷听。
安排妥当?大局为重?
苏悦不知所谓的安排是什么,可是这一句大局为重,她丝毫不陌生。
她也对三皇子说过这句话,也曾从三皇子口中听过这句话。
于三皇子而言,所谓的大局自然是储位之争。
片刻,有脚步声渐渐远去,苏悦小心翼翼抬头,见陈长敬站在原地发愣。
他表情凝重,眉头紧蹙,似有迟疑。
须臾,陈长敬仰头去看头顶晴空。
低下头时,仿佛已下定决心,他脸色沉沉,抬脚无言朝另一个方向走去。
觉察自己不小心窥知某些不该知道的秘密,苏悦心跳如雷。
她本该假作什么都没有看见、没有听见,偏按捺不住心底那股冲动。
三皇子殿下……要做什么?
被这样的想法驱使着,苏悦终究暗中不远不近追着陈长敬去了。
苏悦始终和陈长敬保持距离,以确保他不会发现自己。
于是,她一路跟踪陈长敬到湖边。
说来也奇怪,这一路,苏悦一个宫人都没有看见。
便仿似,宫人们故意绕开这片地方一样。
苏悦想起那个公公口中的“安排”。
她很难不想或许与此有关,越是想越想弄明白其中的秘密。
到得湖边的陈长敬走出去一段路,骤然住步不再往前。
暗中跟随的苏悦同样停下。
她无声观察着湖边的一切状况,在望见临湖水榭一个人影掉进水里时,瞬间因错愕而张一张嘴。她又赶紧去看湖面,掉入水中的人在奋力挣扎着,而陈长敬立在原地静静看着湖面,一动不动。
苏悦辨不清水里的人是谁。
只发现湖对岸又冒出一抹不陌生的身影时,她哑然,彻底看不明白。
·
苏湉和陈婉、温玉珠在御花园里悠闲逛得一阵,本心情愉悦,偏偏蓦地发现自己戴在身上的玉佩不见了。
那块舟行碧波玉佩是她和陈行舟的定情信物。
这般重要的信物被弄丢,苏湉无法不自责,更没有办法不去找。
但不知玉佩是在何处被弄丢的,找起来难免费劲。又碍着这是在皇后娘娘操办的赏花宴上,不能为一块玉佩而太过兴师动众,打搅其他人的兴致。
故而苏湉没有吩咐宫人,只让雪茶和云苓分头找找看。
她婉拒陈婉和温玉珠的帮忙,兀自沿着走过的地方一一仔细寻过去。
起初恨不得一寸一寸地方看个一清二楚,但曾经过之处来回转过两圈都没能找到自己的玉佩,苏湉逐渐着急。情急之下,她抱着试一试的念头,又往别的地方找一找,不知不觉走到一处湖边。
岸边一株株翠绿柳树,柳枝低垂着,在风中晃动。
苏湉垂头丧气,实在走得累了,想去水榭里歇上片刻,再继续去找。
没走出去几步远,脚下不小心踢到什么东西。
低头去看,发现是一支发钗,奇怪的是这支发钗莫名眼熟。
苏湉弯腰把躺在草地里的发钗拾起。
东西拿在手中,她回想起来这支发钗是温玉珠的,宜春郡主才夸过好看……
温小娘子的发钗为何会在此处?
心下疑惑,苏湉不经意抬眸,朝着湖面上看过去一眼,又愣住。
湖中有个人影浮浮沉沉,似乎是落水了却不会凫水,只怕要有性命之忧。
苏湉惊讶中定睛再看,发现溺水之人竟是温玉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