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寒花一梦
只发现傅光宗这个人身上有些谜团,往后无疑得对他多些关注。
或许可以有别的发现。
白天和陈行舟之间聊的这些事情,纵使到得天黑之后,苏湉内心仍然在琢磨傅光宗这个人。傅光宗和沈姨娘是旧识但断过联系,沈姨娘没有谋划七夕劫持她的能力,傅光宗有意撒谎隐瞒一些事,傅光宗极有可能接触过一个知道她七夕被劫前因后果的人……
若她七夕被劫一事和三皇子有关系,那个人会是三皇子吗?
可假如是三皇子,傅光宗隐瞒的原因是什么?
失去王贵妃与成国公府当靠山的三皇子,在大多数人眼里都是大势已去。
傅光宗为何庇护他?抑或傅光宗想庇护的不是陈长敬?
苏湉整个人泡在浴桶里,心中想着这些,走神得厉害,连丫鬟们什么时候退下的也没注意,更没有意识到陈行舟进来了。半晌回过神,她趴在浴桶旁边,没有回头吩咐:“云苓,帮我洗头发罢。”
无人应声。
但一双手捧起她湿漉漉的发,帮她细细清洗。
苏湉又继续想傅光宗。
她莫名有种直觉,自己想得明白其中的蹊跷,可偏偏抓不到最重要的部分。
到底遗漏了什么重要的信息呢?
想着,她暗暗叹一口气,又头皮一疼,是帮她洗头发的人弄疼了她。
口中下意识“嘶”的一声,苏湉心下想着云苓今日怎么没有往日小心,正欲开口,慢一拍发觉不大对劲——若云苓不小心弄疼她,不会不吭声,且云苓习惯不停询问她力道是否合适、是否舒服,今日竟然一直没有听见云苓说话。
这会儿很难不记起王爷说过要帮她沐浴的话。
苏湉身体一僵,继而往热水里沉一沉,把整个身子都藏在水里。
她只露出个小脑袋,回头去看。
于是瞧见陈行舟身上穿着一件寝衣,捋起衣袖,露出小臂,手掌湿漉漉的。
刚刚帮她洗头发的人分明是他……
苏湉涨红着脸,开口有点儿结巴:“王、王爷怎么进来了……”
“来帮你沐浴。”
陈行舟语气平静到有两分理直气壮。
本就被热气熏得脸颊红扑扑的苏湉此时全身都泛起一层粉红色。
她悄悄往水里再躲一躲,下巴也藏进水里,手臂环在胸前护住胸口的位置。
“让云苓和雪茶来伺候就好了。”
苏湉目光躲闪,说,“王爷还是回里间去歇一会罢。”
陈行舟视线虽未停留在苏湉身上,但哪怕水汽氤氲,无碍他看清楚苏湉在水中的样子。冰肌玉骨,纤腰束素,水珠从她的脖颈滑落,以及那一层诱人的粉色,恰似诗中所写,“一枝红艳露凝香”。
他坐在高脚椅上,手中动作放轻了些,仍帮苏湉洗着头发。
“过两日我要出趟远门。”
这话来得太突然。
苏湉怔住:“王爷要出远门?去哪儿?”
陈行舟道:“皇兄今日下的旨意,让我去江南负责督查一桩案子。”
苏湉默然垂下眼:“王爷怎得才告诉我这件事?”
她不太高兴。
因为她和王爷新婚不久便要分开,因为王爷身体尚未慢慢调理便要出远门。
苏湉用力抿着唇。
旨意既下,事情是不会更改的。
“王爷哪一日出发?”
“后日,一早。”
陈行舟的回答使得苏湉嘴巴抿得愈用力。
心底小情绪翻涌得厉害,后日出发,所以一天之后,她就得和王爷分开。
离别来得毫无征兆。
苏湉一时之间难以接受,甚至想要赌气说为何偏得王爷去。
可王爷肩上有自己的责任和担子。
他出远门,去江南督查案子,是为了大齐和大齐百姓。
在这样的事情上,她不能任性,不能让王爷为难。
可是,她和王爷新婚才多久,怎么就不得不分隔两地了呢?
“王爷多久回来呀?”
苏湉恹恹问,“不能带上我一起去吗?我会很乖很听话,不给王爷添乱。”
闷闷不乐写在脸上,郁郁寡欢浸在字字句句。
陈行舟拿手背碰一碰苏湉的脸颊:“归期尚无法确定,但一办完正事,我会立刻赶回来。”
“湉湉自然不会给我添乱,不过此行不少大臣同行,不方便带上你一起。”
“我不在京城期间,湉湉先回侯府暂住,也陪一陪侯爷和侯夫人。”
“周通会留下来,有什么事你只管吩咐他。”
“你出门,他也会负责保护你安全,湉湉可以信任他。”
苏湉却说:“不要。”
“王爷出门在外才须多加小心,让周通跟在王爷身边,我也放心。”
陈行舟笑:“我身边自有其他人保护。”
“周通留在京城保护你,我才不会分心,不分心才能尽快办完差事回来。”
“好嘛。”
苏湉应下陈行舟的话,又抱怨一句,“没两个月就要新年了。”
陈行舟说:“所以会在新年之前回来。”
“第一个新年,必须和王妃一起过,何况办那桩案子无须那么久的时间。”
苏湉鼓一鼓脸颊:“那我要许愿王爷在京城第一场大雪之前回来。”
“这样王爷就能陪我一起看雪了。”
可天气多变,她所说的大雪什么时候下是没有任何定数的。
没定数不等于赶不上,也可能是赶得上。
“好。”
陈行舟还是答应她,“我会尽早赶回来陪王妃看雪。”
想到马上要和陈行舟分开,苏湉对他帮自己洗头发这件事便不那么抗拒了。
因而陈行舟多少如愿以偿。
但苏湉也没要陈行舟帮她清洗身体。
只是临到最后,允了陈行舟动手帮她穿寝衣、擦头发。
心有不舍,夜里两个人难免缠绵。
苏湉吻着陈行舟,想到分别,几欲落泪,到底强忍没有哭。
翌日,陈行舟没有去上朝。
他陪苏湉进宫和温太后请过安,见了见陈婉。
确认过苏湉告诉陈行舟的那些信息与陈婉所说的一致,方才将暂时没有寻见那位少年郎的消息告诉陈婉。满心期待落空,陈婉失落中谢过苏湉和陈行舟,暗恼自己当时至少该问一问对方身份才是。
晚一些,苏湉和陈行舟回到侯府,不再出门。
他们一起整理陈行舟出远门的行囊。
衣物之类的,是苏湉帮他准备的,余下的则是陈行舟自己准备。
苏湉听说过江南冬天的冷和京城不甚一样,为陈行舟准备衣物时便多考虑几层,不过鹿皮手套和那几套新制的厚衣裳,她都帮陈行舟塞进行囊里。
陈行舟打算出发前先送苏湉回镇远侯府。
是以,苏湉回侯府要带的一应东西也在这天提前收拾妥当。
除此之外,陈行舟吩咐吴管家准备一马车礼物,届时送去镇远侯府。
如此两个人腻在一起的一天转眼过去了。
惦记着陈行舟天亮便要出发,苏湉醒得比往日都更早。
仰头去看睡梦中的人,她扁一扁嘴巴,凑上去在陈行舟嘴唇上落下一个很轻的吻,缩回他怀里后却想哭。
苏湉忍不住掉了几滴泪。
然而这几滴泪怎么都擦不掉,甚至越擦越多。
陈行舟睁开眼时,发现苏湉正缩在自己怀里小声啜泣。
她一双眼睛哭得红红的,眼底满溢着委屈和不情愿,说不出的可怜。
陈行舟把人抱在怀里哄了又哄。
待苏湉止住哭意、收起眼泪,两个人才一道起床洗漱梳洗。
用早膳期间,周通已指挥着底下的人把苏湉和陈行舟的东西分别搬上马车。后来乘马车往镇远侯府去的路上,苏湉一直抱着陈行舟不肯撒手,似欲黏在他身上。
乃至马车到得镇远侯府大门外,苏湉也不乐意下马车。
陈行舟便指一指腰间的舟行碧波玉佩笑:“当初湉湉送我这块玉佩时,不是说过,把这块玉佩戴在身边,如同湉湉陪在我身边吗?”
“我若能化作这块玉佩才好呢。”
苏湉嘟囔道,“变成玉佩,被王爷贴身戴着,王爷去哪我也去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