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寒花一梦
瞧过伤势,又帮他包扎好,不是关心吗?问是谁这么大胆敢伤他、有没有抓到凶手不是关心吗?
苏湉不太懂陈行舟的心思。
她唯有努力把自己代入失忆的那个她,想若是那个时候她会怎么做。
唔——
她好像知道怎么做了。
陈行舟眼看着苏湉从抱膝坐在床榻上变成跪坐的姿势。
欲开口,她已伸手把刚帮他穿好的寝衣扒开。
陈行舟身上一凉,垂下眼,视线扫过自己变得坦露的胸膛。
他重又抬眼,笑又不笑望向苏湉问:“光天化日,王妃要对我做什么?”
苏湉不语,俯身凑过去,对准陈行舟受伤的地方来回吹得好几口气,哄小孩子一样,用软糯且孩子气的语调说:“乖哦,吹吹就不疼啦,快点儿好起来。”
陈行舟:“……”
他伸手嫌弃推开苏湉凑到他身前的脸,又气又笑:“你几岁?”
苏湉抬头,看清楚陈行舟脸上表情,无端体会到两分捉弄人的乐趣。
她笑,故意往他面前凑一凑:“吹吹就不疼啦。”
陈行舟越嫌弃,苏湉凑得越近,笑闹之间,她扑到陈行舟身上,抱住他的脑袋不让他动。低头去看陈行舟的时候才觉察到这个姿势有多不对劲,他的脸近乎埋在她的胸前……真是越看越糟糕。
苏湉尴尬中别开眼,又和陈行舟的视线撞在一处。
她轻咳一声,讪讪松开手,偷偷去看陈行舟,看着他的笑脸,然后微抿了下唇,鼓起勇气,重新靠近他。
苏湉羞涩亲了下陈行舟的脸颊。
顺便换了个方式哄他:“王爷乖乖喝药,伤才能快些好起来。”
陈行舟笑:“喊一声小皇叔,好得能更快。”
苏湉听言,翻脸无情,给他一个大大的白眼,懒得理他。
·
和陈行舟把话说开,苏湉在睿王府的日子不难过,也无须每天战战兢兢。
只是相比以往,少了几分亲密,但还算融洽。
陈行舟回到京城的时候,已是深冬,而年底转眼便至。每年的这个时候,西凉国派出前来大齐朝贡的使臣队伍都会抵达京城,今年亦不例外。他们和往年一样带着独属于西凉的奇珍异宝前来。
若要说与往年有什么不同,便是今年西凉使臣向永昌帝献上十数位美人。
据传个个明艳动人,勾魂摄魄。
苏湉对这些美人兴趣不大。
然而宜春郡主陈婉不知从何处听说这些西凉美人准备在宫宴上表演西凉有名的胡旋舞,甚是心痒难耐,等不到宫宴,想要提前一睹风采。
这一日。
趁着温玉珠和苏湉都在永福宫,陈婉拉上她们一道去西凉使臣下榻的驿馆。
西凉使臣下榻的驿馆是由大齐的人负责守卫安全的,驿馆里负责照顾这些西凉人的也同样是大齐的宫人。因而有宜春郡主、睿王妃与温太后侄女的身份傍身,她们不需要绞尽脑汁想法子偷溜进去。
虽然出入自由,但亦不好乱逛。
陈婉只让人将她们带去西凉舞姬练舞的地方。
宫宴其实便在两日后。
大约临近表演之际,她们到的时候,舞姬们恰在练舞。
这些舞姬此时都穿上表演时会穿的艳丽衣裙,戴精致漂亮的花冠,身上环佩叮当。她们随鼓乐跳起舞,身姿轻盈,衣袂飘飘,脸上洋溢着热情明媚的笑容。
陈婉、苏湉和温玉珠没有打扰她们。
三个人在远处欣赏,不一会儿,齐齐沉浸在舞姬曼妙的舞姿里。
待一曲结束,陈婉差点儿激动得鼓起掌,幸而有温玉珠提前将她摁住了。
陈婉想看胡旋舞的心愿已了,她们离开驿站。
坐上回去的马车,陈婉仍在回味。
她感慨道:“之前听闻这些舞姬美丽动人,亲眼见过,才知所言不虚。”
“这西凉的美人和大齐的美人颇为不一样。”
“只是……”
温玉珠抬手去掐一掐陈婉的脸笑:“只是什么?怎么不说了?”
她抬手间,衣袖往下滑落,露出手腕上质地细腻、颜色漂亮的紫玉手镯。
苏湉多看了一眼温玉珠戴的镯子。
事实上,这镯子露出来过几次,她就暗中仔细观察过多少次。
越看越像她见过的那一只。
最为重要、最让苏湉这么留意的是,她见过差不多的镯子是此前在侯府小住期间,在她哥哥那儿瞧见的。
她忍不住多想。
陈婉回捏温玉珠的脸,去看苏湉:“小皇婶,你觉得这些西凉美人如何?”
苏湉说:“都很漂亮啊,跳舞也好看。”
陈婉再意有所指问:“那小皇婶知道往年的规矩吗?”
苏湉好奇:“什么规矩?”
温玉珠隐约明白陈婉指的什么,问:“是说这些西凉美人日后如何安置?”
陈婉点点头。
苏湉明白过来,一笑:“这个我是知道的。”
“番邦进献的美人,寻常情况下,有些会被收进后宫,有些会被赏赐下去,或是赏给王公贵族,或是赏给朝廷重臣。”
陈婉小心看一眼苏湉,又问:“小皇婶会不会担心?”
苏湉笑问:“担心什么?担心王爷吗?”
陈婉不知要怎么开口。
她今日去永福宫给皇祖母请安的时候,皇后娘娘也过来了。
那会儿苏湉和温玉珠尚未进宫请安。
她听见皇后娘娘和皇祖母商量,要赏赐两个西凉美人给她的小皇叔。
世间男子多有妻妾成群者,陈婉晓得很多小娘子对此逆来顺受。
可是她的小皇婶不是那种性子,否则也不会在大婚前,专门准备一本《为夫之道》的小册子给她小皇叔。
她那个时候见过,看过一点上面写着的东西。
如果小皇叔的后院当真多出两个西凉美人,小皇婶不知该有多伤心。
“万一……”
陈婉支吾了一下问,“万一小皇叔也被赏赐两个美人呢?”
温玉珠和苏湉都看向陈婉。
这种“万一”,若非听到过什么传闻,大概不会在此时提出来。
温玉珠觉得以自己对陈行舟的了解,倒不认为他会接受。
但,她没有多加评论。
苏湉想到郡主会对她说这样的话,许是委婉提醒,便是一笑:“没事的,郡主不用担心。”
陈婉迟疑问:“是小皇叔提起过此事?”
“没有呀。”
苏湉笑着摇了下头,“不过,我相信王爷。”
“而且——”
她慢慢道,“王爷把小册子背得滚瓜烂熟,心里会有分寸的。”
如果没有分寸,说明王爷不看重她,不在乎她的感受。
苏湉只知道,自己不可能接受自己的夫君有别的女人,无论是什么原因。
她自小看着自己的爹娘。不是感情不好,在外人眼里同样是恩爱夫妻,可她的爹娘之间却始终有隔阂,哪怕最终得知当年的事都是假的,这一层隔阂也不是说消失就能消失。虽是假的,虽然事实上不是她爹爹犯下大错,但她娘亲经受的失望、煎熬、伤心、难过,都是真的。
所以她知道感情何其脆弱,需要两个人一起小心呵护。
她希望王爷也知道。
陈婉听苏湉提起那一本小册子,忍不住笑了。
反而温玉珠不解:“什么小册子?”
陈婉笑:“小皇婶在和小皇叔大婚之前,精心准备送给小皇叔的小册子。”她努力回想,“记得上面写着一句,大概是,爱妻护妻,尊重妻子,方为大丈夫。”
温玉珠一听,也笑了。
因为想起苏湉的那一句“背得滚瓜烂熟”,他陈行舟也有今天。
“小皇婶,抱歉,是我多虑了。”
陈婉歉疚一笑,“希望你不要把我刚才的这些话放在心上,我也相信小皇叔不会答应的。”
苏湉伸手摸一摸陈婉的发鬓:“郡主是好心,我知道的。”
温玉珠也伸出手来揉陈婉的脸,宽慰她两句。
苏湉又看见那只玉镯。
她有意转移话题,便笑道:“玉珠的这一只紫玉手镯好漂亮。”
温玉珠闻言,眼里闪过一抹羞涩之意,却大大方方伸出手,让苏湉欣赏,同她解释:“这只玉镯是别人送的,确实漂亮,我很喜欢,所以最近一直戴着。”
苏湉握住温玉珠的手,细细看那玉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