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寒花一梦
看得越仔细,辨认得越清楚,她也越能肯定,是她在自己哥哥那里见过的。
何况温玉珠说是别人所赠。
苏湉不提这些,不动声色说:“质地如此细腻、颜色如此好看的紫玉很难得,送镯子的人想是有心了。”
陈婉凑过来和苏湉一起欣赏过一番,关注点完全不同。
她满脸羡慕:“怎么没有人送我这么漂亮的镯子呢?我太可怜啦。”
苏湉忍笑:“下次你来王府了,我匣子里的首饰,随便你挑。”
“你喜欢哪样便挑走哪样,如何?”
“好呀好呀。”
陈婉伸手抱住她,撒起娇,“就知道小皇婶对我最好了。”
·
苏湉回到睿王府时,陈行舟已经下朝了。他换下朝服,穿着紫色暗竹节纹锦袍,斜躺在小榻上,手中把玩着一个彩色的泥摩罗。在他手边一个打开的长匣子里,另外摆放着好几个姿态不同的。
“王爷,我回来了。”
走进里间,苏湉对陈行舟说得一声后,扭头吩咐雪茶准备热水梳洗。
陈行舟躺在小榻上,见苏湉回来,对她招招手道:“来。”
苏湉应一声,解下身上的斗篷,走到他身边。
陈行舟伸手拉着苏湉在小榻上坐下。
他把手里的泥摩罗放到她手心,问:“喜欢吗?”
陈行舟塞过来的泥摩罗梳着丱发,穿着大红的背心和青色的纱裙,手中擎着荷叶,小人儿藏在荷叶下,憨态可掬。苏湉看着手里的小玩意说:“很可爱。”
泥摩罗是过去从西域传到大齐的。
苏湉模模糊糊记得,它们还存着祈子之意……
“王爷从哪儿来的这些小玩意?”
念头转动,苏湉指尖轻点一点那一朵栩栩如生的荷叶。
陈行舟抓过苏湉的另一只手来玩,漫不经心道:“西凉使臣送的。”
苏湉去看陈行舟。
陈行舟说:“大概是得知我迎娶王妃了,所以送了这一匣子。”
苏湉却想起之前和陈婉一起去白云寺求过的签,签文上写的“人丁兴旺”。
“我知道有些出嫁的小娘子会特地买摩罗用来祈子。”
她看着陈行舟,半是开玩笑,问,“王爷该不会是着急了吧?”
陈行舟嗤笑:“我有什么可着急的。”
“王爷新年也该……”苏湉想一想,笑说,“该二十有二了。”
“年轻自然仍是年轻。”
“可许多成亲早的男子,到得王爷这个年纪,孩子都该上学堂读书了。”
陈行舟觑着苏湉,不以为意哼笑:“王妃想同我做实打实的夫妻可以直说,不必这么拐弯抹角。王妃若提出来,我便是拼着身上的伤口裂开,也是要满足的。”
苏湉收紧手指握住掌心的泥摩罗。
她从陈行舟的手中抽出自己的另一只手,手指轻点他的额头:“王爷,我已经不好骗啦。”
丫鬟送热水进来。
苏湉把泥摩罗放回匣子里,起身去梳洗。
陈行舟目光追着苏湉的背影去,随手从匣子里另外取了个泥摩罗把玩,眸中沁出丝丝的笑意——
她还知道自己失忆的时候有多好骗。
苏湉没有纠结西凉美人的事,也没有特地和陈行舟提。
如是过得两日,她作为睿王妃随陈行舟赴宴。
这一场宫宴是为招待西凉使臣而办,宴席上的美食既有西凉风味,也有大齐特色。殿中大齐舞姬随奏乐翩翩起舞,及至后来,西凉的舞姬登场,表演的是那一日苏湉与陈婉、温玉珠见过的胡旋舞。
大齐舞姬的表演含蓄柔美,相比之下,西凉舞姬的胡旋舞愈显热烈奔放。
待一曲结束,殿内响起喝彩声。
永昌帝鼓着掌朗声对西凉使臣笑道:“妙,妙得很。”
“今日朕也可谓是大饱眼福。”
西凉使臣起身行了个礼,微笑说:“陛下喜欢,便是西凉之荣幸。为向大齐进献此舞,我们西凉的舞姬苦练舞艺,付出许多辛苦,然我方才见睿王爷……”他话锋一转,把话头引到陈行舟身上,“睿王爷是觉得西凉舞姬的表演无趣么?为何不愿意多看两眼?”
这算是突然发难。
西凉使臣莫名的话令苏湉微怔,偏头去看陈行舟。
她刚刚一心认真欣赏表演,反而没有注意陈行舟是不是在看舞。
陈行舟本有些懒洋洋坐在席间。
西凉使臣的话令众人的目光落在他身上,他敛笑,脸上笑容淡淡说:“西凉舞姬的表演自然是好看的。”
“是吗?”
西凉使臣笑问,“那为何睿王爷心不在焉?”
陈行舟笑,忽而握住苏湉的手,苏湉一愣,陈行舟的手指挤进来,同她十指相扣。他举起和苏湉交握的手,当着满殿人的面,不紧不慢说:“有大齐第一美人的王妃在侧,本王无心旁人,实乃稀松平常,西凉使臣应能体谅罢。”
苏湉一瞬感觉无数目光落在她身上。
但令她羞耻的是陈行舟的话,尤其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出口。
所谓的大齐第一美人也不知是哪里冒出来的。
苏湉克制着低头和咬唇的冲动,维持面上的端庄,微笑承受众人的注目。
她禁不住用力握住陈行舟的手缓解内心紧张和羞耻感。
转念再想,王爷都不羞耻,她有什么可羞耻,好歹是夸她的呢。
陈行舟的话换来西凉使臣一句:“睿王爷便没有想过齐人之福?”
“还是我西凉的美人没有伺候睿王爷的福分?”
陈行舟语气平静:“本王不知何谓齐人之福,只知我曾与王妃许诺,此生只娶一妻,而做人自当言而有信。”他又笑,举起面前的酒杯,“若有让大人觉得冒犯之处,以此薄酒谢罪,还请见谅。”
言罢,陈行舟仰头将杯中烈酒一饮而尽。
西凉使臣举着酒杯,转头对永昌帝笑道:“睿王爷当真是个直性子,反而叫人无法反驳。”
如陈行舟那样,西凉使臣同样将自己酒杯里的酒干了。
这一茬也就此揭过。
苏湉听着他们的话再想起陈婉前两日委婉提醒她西凉美人的事,只是奇怪。
这两个人……怎么像是一唱一和的?
她悄悄凑到陈行舟耳边,同他低语:“王爷这是做什么?”
陈行舟侧过脸,与苏湉极为亲昵的姿势说:“王妃再掐本王的手,该在本王手上掐出洞来了。”
苏湉:“……”
她低头去看,发现自己把陈行舟的手都掐红了,连忙松开。
松开后,多看几眼他手上留下掐痕。
苏湉又伸手揉一揉陈行舟的手掌,轻声说:“抱歉。”
陈行舟眼角上挑,微笑:“我方才说得不好吗?”
“王妃怎么不夸我?”
苏湉想问是不是他的安排。
可他们仍在宴席上,说这些不合适,忍下了。
她记起陈行舟前两日拿回王府、据说是西凉使臣所赠的泥摩罗。
苏湉努力语气真挚夸他:“王爷真棒。”
“我今日是当着这满殿的人把话放出去了,连西凉的人都做了见证。”陈行舟在苏湉耳边轻笑说,“王妃若哪日狠心抛弃我,我这个睿王丢人可就丢大了,从此再无法在大齐立足。”
▍作者有话说:
王爷:你和离啊你和离啊你有本事和离啊
苏湉:……
第53章 .暖床 [VIP]
西凉使臣和陈行舟之间的那一场短暂的对话没有影响到宴席的热闹。
这场宫宴持续到夜深才尽兴而散。
永昌帝从宴席上下来, 回到寝宫,隐忍一整夜的怒气再压不住。
他脸色阴沉大步入得殿内。
走得几步,永昌帝回首,见一小宫女浓妆艳抹, 眼底闪过一丝戾气, 冷笑一声, 吩咐大太监:“把那个心思不正的宫女拖下去杖毙了!”话说罢, 抬脚入侧间。
小宫女一声求饶都没能说出口便被大力太监捂住嘴巴拖了下去。
殿外未几时响起一阵哀嚎。
殿内服侍的宫人们见皇帝心情不快, 一时战战兢兢, 大气都不敢喘,生怕自己也碍了皇帝的眼。
永昌帝心情烦躁, 背着手在侧间来回地踱步。
宫人安静送热水进来伺候他梳洗。
然一宫女胆小得很,因才目睹一个小宫女被随便杖毙, 双手直打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