玲珑四犯 第51章

作者:尤四姐 标签: 豪门世家 情有独钟 古代言情

  这里话音才落,门上又有马车停下,云畔站起身看,是金胜玉和将军夫人到了,便低低对梅芬道:“阿姐不是很赞赏金二娘子吗,这会儿人来了,我替阿姐引荐。”

  于是迎上去唤了声姨母,彼此见过了礼,笑道:“姨母这阵子筹备喜事一定忙得很,我帮不上什么忙,反倒添乱了。”

  自打上回她登门送来柳氏的卖身契,金胜玉就知道她是与自己一条心的。别人既然以真心待你,你还有什么道理不识抬举,便亲热地携了她的手道:“这样场面,正是叫人好好瞧瞧的时候。有些好事者背后多嘴多舌,难听的话说了不少,越是这样,越是要叫她们看见咱们娘两个好,叫她们活打了嘴,往后自然就消停了。”

  云畔颔首,“多亏姨母通达,那些闲言碎语不往心里去。”

  金胜玉道:“日子是自己过,我若听了别人的,哪里还管得上你爹爹。”说着转眼打量梅芬,“这位是……”

  云畔哦了声道:“我正要给姨母引荐呢,这是舒国公府小娘子,我表姐梅芬。家下的事她都知道,很是钦佩姨母的雷霆手段。”

  金胜玉听了她的来历,愈发细看了她两眼,“舒国公嫡女,我知道,揭穿洛阳才子真面目的正是她。哎呀,这个消息上京人人都听说了,真没想到风头无两的何三郎,竟是个西贝货!好在真相大白,日后官场上也少了个伪君子,这种人若是能平步青云,那才是老天爷没长眼呢。”

  总算是幸事,梅芬初初踏入这个圈子,无论是扶春生也好,金胜玉也好,都对她大加赞赏,这样的开局于梅芬来说是振奋的,也让她能够鼓起勇气,直面更多人挑剔的目光。

  云畔这头的生意呢,已经有了红火的迹象,乾坤核桃被上京所有女眷惦记了两三个月,到了能够自己动手制作的时候,怎么可以错过。因此那几间雅室已经预先被人订下了,今日人多,不能静下心来,等开张过后邀上三五好友一齐来动手,必然又是另一番独好的闺阁时光。

  当然越是兴隆,人便越操劳,晚间在班楼宴请了众人,席散的时候,云畔已经累得连手脚都抬不起来了。

  因是设宴款待女眷们,李臣简不便出面,只好在门外的车辇里等着宴会散场。眼见最后几位娇客上了马车,云畔带着得体的笑,站在灯火下相送。小小的人,才十六岁便被这样催熟,他心里觉得疼惜,可惜帮不上她什么。

  弯腰从车上下来,站在街道对面笑吟吟望着她,只等她闲时望过来。

  果然她调转视线发现了他,乍然欢喜,“公爷什么时候来的?”

  他让过行人才到她身旁,低头看着她道:“来了有阵子了,里头太多年轻的小娘子,我贸然进去不方便,所以留在车里等你。”

  他习惯轻描淡写,所谓的有阵子,想来没有两个时辰,也有一个时辰了。

  回去的路上让她倚在肩头,轻声问她:“累么?”

  她含糊地唔了声,“好在有亲近的人帮我,姨母呀、梅芬姐姐呀,还有金姨母……要不是她们,我今日可累惨了。”

  他叹息着抚了抚她的肩头,“应付过去就好,明日在家好生歇一歇。”

  她那肉嘟嘟的小脸在他肩头滚了滚,半合着眼说:“明日是头一天营业,我还得过去支应支应,不能就此撂下手不管了。不过梅表姐说了要来帮忙的……你是不知道,她如今有多能干。”

  李臣简笑了笑,暗道你只管夸别人能干,却不知道自己有多能干。

  她累极了,人有些昏昏的,路上打了会儿盹,到家连眼睛都睁不开,脚下只管拌蒜。

  他失笑,打横把她抱了起来,这回她倒清醒了,嗳了声道:“仔细被人看见。”

  看见就看见,公府门上那么多的守卫和护院,逃不过他们的眼睛。可是谁也没有规定,外人眼里端方的魏国公,不能在家抱一抱自己的妻子。因此他坦然得很,温存道:“只管靠着我就好。”

  从前院到续昼,有好长一段路要走,她又担心他的身子,“会累着你的。”

  他垂下眼睫瞧了她一眼,“怕我累,就好好搂着我。”

  云畔一听,立刻老老实实勾住了他的脖颈,心里只是想着,难得放肆一回,就这样吧!

  把脸贴近他的颈项,兰杜的香气被温热的皮肤晕染得愈发醇厚馥郁,她喜欢这种味道,喜欢他身上的香,以前自己是更偏爱果香的,如今有他珠玉在前,她也变得热爱起草木来。

  不过被他抱了一路,瞌睡散了,回到卧房里也不想动弹。无奈在外操持了一整天,身上沾了泥灰,最后勉强打起精神洗漱,瘫回床上的时候,感慨四肢都不是自己的了。

  挨着了枕头,本该睡了,可是心里又有事悬着,反倒精神起来。屏风外的灯火被吹灭,有轻微的脚步声传来,她偎着枕头看着,见他放轻了步子过来,便唤了声公爷。

  他闻言,也不必再蹑手蹑脚了,坐上床沿问:“怎么还没睡?不是累坏了么?”

  她往内侧让了让,伏在枕上道:“我想同你说说话。”

  他听了侧身躺下,朦朦的光线下专注地望着她。

  云畔暗里斟酌,要是直问他想不想纳妾,叫他怎么回答才好呢,万一真有那个意思,两下里岂不是都无趣?因此迂回地提起了耿方直,“耿郎子许诺惠存,说今生只有惠存一个,你觉得这话可信吗?”

  他略沉默了下道:“真不真,全看各人的心,若是将来能做到水火不侵,或者只有惠存一个也说不定。但婚前已经有过通房,这种人说出来的话听听则罢,大可不必当真。”

  是啊,年少的时候,尤其他们这种贵胄公子,多少女子想巴结上,将来受用一生。年轻气盛容易把持不住自己的内心,稍稍一点引诱就被人牵着鼻子走了,所以婚前没有惹上风流债的,都是心念坚定的人。

  云畔蜷起身子又问他:“那惠存可怎么办,将来耿郎子要纳妾,岂不伤了她的心吗。”

  这个问题很重要,她几乎是捏着心地提问,因为他的回答,足可印证他的内心。

  他还是那样淡淡的声气,“不要随便相信任何人,我早就同她说过了,把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至少有五成的可能会落得伤心收场。可如今她自己沉溺进去了,别人叫不醒她,她虽是我妹妹,咱们做兄嫂的也只能尽到提醒之职,不能摆布她的人生。”

  他说完,仔细望着她的脸,见她眼波流转,像月色碎了满地,他就知道她说了这么多,无非是在刺探他的想法。

  云畔人有些恍惚,自言自语着,“今日耿郎子邀她出游,她去了,连我的铺子开张都没能参加,回来必然更加失心了,一个有过通房的人,大抵精熟哄骗女孩子的手段。”顿了顿道,“我明日再去探探她的口风……告诉她,不抱希望,就不会失望。”

  这话是对自己说的,他的意思她也听出来了,是啊,她怎么能幻想一位国公一辈子只有一位夫人呢。是自己糊涂了,居然为这事耿耿于怀了好几日,现在想明白了,心也安定下来,困意有些上头,便打了个哈欠说:“睡吧。”

  她有的时候过分冷静,似乎永远不会哭闹,永远不懂得撒娇。

  他还记得幽州地动那日,自己正在邻近的郡县巡视,接了朝中飞鸽传书命他视察灾情,他马不停蹄地奔波了两个时辰才赶到幽州,刚安顿下来不久,就在满地废墟中见到了她。

  淋了雨,一身潮湿,却还努力维持体面的女孩子,不在他的认知范围内。他隔着垂帘看她,她长得非常漂亮,但那时他有婚约在身,短短的一次交集,是人生海海中不经意的擦肩,并没有在他心里留下太多痕迹。

  后来舒国公嫡女悔婚,禁中不容反驳地牵线搭桥,他才想起大雨连天里遇见的那个女孩……缘分就是那么奇妙,居然又将她带到了他身边。

  他没有通房,不爱红袖添香,干干净净的身心,只为等一位可心的夫人。他从来没想过,迎娶的人会变成她,禁中降旨的时候分明感到心头激跳了两下,他开始变得有些期待婚姻了。

  现在她成了他的妻子,老练却娇憨,宠辱不惊,但又如履薄冰,她的内心是复杂的。他觉得有些话应该和她说,告诉她自己不馋女人,只馋她,可又不知怎么开口。见她转过身背对自己,他觉得有些失落,沉默了好久才道:“夫人,我也有话同你说。”

  云畔微微回了回头,说看开,说不在乎,其实都是自欺欺人。虽然可能接下来的话全是大局为重,她也还是想听一听。

  慢吞吞转回身,她问:“公爷想说什么?”

  他在昏暗中定定望住她,“耿方直说的那些话,我也想试一试。”

第64章 赵重言。

  云畔迟疑了下,大概因为夜深了的缘故,脑子也有些不灵便,她甚至认真思忖了一遍,耿方直说过些什么话。

  见她茫然,他叹了口气,“他说一辈子只有惠存一个女人,再不纳妾了。”

  “哦……”她嘴上曼应着,忽然一怔,“你说什么?”

  不敢相信么?也许这话从他口中说出来确实让人难以置信,但在他自己看来却没有什么稀奇。

  十七八岁青春萌动的年纪就对美色不感兴趣,年纪渐长后定了亲,愈发能够沉淀下内心。官家独子夭折后,上京充斥着看不见的暗涌,他有太多事要做,更加没有闲心去物色女人。他是个怕麻烦的人,娶了一位处处可心的夫人,自己便花力气去维护这份感情,不想因任何不愉快,浪费了之前的努力。

  他很现实,做什么都要见到成效,对待感情也一样,不在没有价值的人身上浪费时间是他的宗旨,换言之,能令他倾尽所有的,必是唯一最好的那个人。诚然,后嗣对于他来说很重要,万分重要,但自己的夫人也能生,为什么偏要去和别的女人纠缠,耗费自己的精神?

  他抬起手,轻轻触了下她的脸颊,“不要因那种不必要的事难过。”

  他都看出来了,是因为自己这两日太过失态了么?

  云畔嗫嚅了下,“可是祖母的意思,公爷听不出来么?”

  “祖母不该管我房里的事。”他淡声道,“我要谁,自己心里有数,并不是随意塞两个女人在床上,就能成事的。”

  “可是……可是……”她泫然说,“公爷需要孩子……”

  “是嫡子。”他更正了一遍,“不是嫡子,生再多也没有用。况且过去几年都是这么过来的,大哥和三哥相继成婚,相继有了孩子,我孑然一身,也并未落下乘。如今时局,韬光养晦方能明哲保身,我甚至觉得咱们暂且不要怀上,不去凑这个热闹,对我更好。所以你无需着急,更不要因此烦恼,长辈跟前尽可能地敷衍,敷衍不过去了自有我来应付……”他微微弓起身子,仔细看她掩在暗处的脸,“这两日你那么不高兴,我都瞧在眼里了,你以为能瞒过我?”

  他说完这番话,她半晌没有言语,过了会儿委屈地伸手揽住他,闷在他胸前说:“我小家子气了,想了好多,不知道怎样才是对你最好的。”

  “只想着对我好,没有想过怎样才能让自己欢喜么?”他抱住她,轻抚她的脊背,望着昏暗的帐中世界说,“有时候人就该自私些,不要总想着成全别人,你成全了别人,谁来成全你?我若是想要孩子,多少生不得,何必等到这时候。你拿耿方直的话来试探我,以为我听不出来,今夜我要是不和你开诚布公,你明日打算怎么对我?”

  他真是什么都看透了,云畔忽然觉得在他跟前,自己是个藏不住秘密的人。至于会怎么对他……她嘟囔着:“我打算挑几个顺眼的女使,让你从中挑选。”

  他嗤笑了声,低沉的嗓音,在这小小的一方空间里格外诱惑,“我要女使做什么?我只要你。”

  这话勾起了她的酸楚,她呜咽了声,像得到垂怜的小兽,使劲在他怀里蹭了蹭。半晌才仰起脸来,抓紧他绢衣的衣襟楚楚说:“我暂且不用把你分给别人了,对不对?你不知道,我一想起要送你到别人屋子里过夜……”

  他的唇角勾出好看的弧度,“便怎么样呢?”

  云畔吸了吸鼻子,“便……心都碎了。”

  他愈发要笑话她了,“我不去别人那里过夜,每夜都在你身边。”

  嘴里简单地说着,心里却满含欢喜,他的小妻子眷恋着他,只有感情深浓,才会那样纠结,如果不喜欢,不爱,大可以随手让给他人。她不是那种想起什么便会口无遮拦说出来的人,且要在心里翻滚上很多遍,若是他不去戳破,她就佯装天下太平,时候一长,夫妻就离心离德了。所以就要他来警醒,对她足够关心,他并不觉得这样会令自己乏累,反倒乐在其中。毕竟若是应付妻子你都心不在焉,那么这场婚姻便真的没有任何意义了。

  云畔到了这时候方觉心满意足,她轻轻嗯了声,“要是什么时候必要纳妾了,我希望公爷亲口告诉我,不要借着祖母和母亲之口让我知道。”

  他说好,“若是哪天我不得不纳妾,一定亲口告诉你。但我一日不说,你一日就可泰然处之,不要整日疑心,不要听见别人有了身孕,生了孩子,就心神不宁如坐针毡。”他在她鼻尖刮了一下,“人一旦慌张,就不好看了,记住了么?”

  是啊,整日提心吊胆,忧心丈夫纳妾而愁容满面,长此以往真会变得越来越丑。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思忖了半晌问他:“可是另两位公爷都纳妾了,你果真不想吗?”

  他也作势忖了忖,“咱们成婚第二日进宫谢恩,太后的话你还记得么?夫人天资聪颖,知道她只想互相制衡,若是枕边换了个愚钝的,品不出里头深意,果真把我的一举一动都呈报禁中,那我还筹谋什么,哪一日大祸临头都未可知。”

  这番话有理有据,并不仅仅出于夫妻间的浓情蜜意。云畔的心也踏实下来,知道他并不为难,是真的没有纳妾的打算。

  感谢他,给了她足够的底气,一夜甜睡,第二日起来精神很好,送他上朝后便去茂园回禀今日的行程。

  惠存也忙说要跟着一道去铺子瞧瞧,“我错过了开张的吉日,今天陪阿嫂过去。昨日一路上总听说晴窗记,女眷们如今是拿那儿当成宴客的场所了,到底上京没有专为女客开辟的铺子,阿嫂现在只是做手作,将来还可以开设酒楼,像班楼和梁宅园子那样。”

  王妃看她眉飞色舞,放下荷叶盏问:“你昨日和耿郎子出游,两个人相处得怎么样?瞧出他的人品来了么?”

  云畔也仔细观察惠存脸色,她还是淡淡的模样,只说:“是个体贴的人,说不上多好,也说不上不好,对上京哪家的甜食好吃倒是如数家珍。”

  云畔听在耳里,心头也暗暗嘀咕,像那些有名的甜食知道几样倒是常事,若是对每一家都如数家珍,那就不大好了。向来女孩子都喜欢吃那些小玩意儿,他要是太过精熟,就说明前头有人让他费过不少心吧!

  但眼下不能说,陪着长辈们吃罢了早点,和惠存一起从府里出来,登上马车只有彼此的时候才道:“那位耿郎子,你一定再好好瞧瞧,反正现在不急,离大婚还有三个月呢。”

  惠存点了点头,“我省得,阿嫂就放心吧。”

  既然如此,总不好阻挠人家的婚事,就像李臣简说的,尽到提点的责任,听不听全在她了。

  后来进了铺子,就去接待那些莅临的女客,早前宰相夫人家宴上结识的贵女,像玉容、恰恰她们都来了,吵嚷着要学做乾坤核桃。云畔便手把手教她们,怎么打磨核桃壳,怎么调色,怎么和石膏。有些东西是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女孩子们聚精会神雕琢了半晌,可能因为略略的一点出入,就前功尽弃了,立刻哀嚎声四起,云畔只得安慰她们,推翻了前头的重新再来。

  几间雅室都有专人传授技艺,但总不及云畔亲自指点热闹,这一早上来回走动,忙碌得很,略晚些梅芬也来了,云畔道:“上回公爷带了螺钿和弁柄漆回来,我有个好主意,想做个螺钿杯,阿姐瞧成不成。”

  说着便敛裙在长几前坐下,取来薄薄的贝母,碾成芝麻大小的碎片过筛,然后按着钿面颜色的变化分类,把不同色泽的螺钿挑出来。这是个极其消耗时间的手工活儿,几个人一齐上阵,花了半个时辰才逐一挑拣好。然后取来杯胎打磨上漆,螺钿需用粘性极强的生漆粘附,杯身刷上小小的一块,方寸之间一屑一星地贴上细钿,才贴了一指来宽,便已经让人觉得云霞潋滟,波光无边了。

  旁观的贵女们乾坤核桃还没学会,立刻又坠入了螺钿的漩涡,大家纷纷嗟叹:“了不得,公爵夫人的巧思那么多,这样下来一年半载只怕都做不完。”

  云畔笑道:“不过是消遣,得闲了便来光顾光顾,大家聚在一起才热闹呢。”

  这里正笑谈,听见门上女使通传,说防御夫人来了。云畔和梅芬忙出去迎接,春生下了车,不等她们说话便自嘲起来,“大着肚子不在家歇着,见天地乱跑,你们可是要这么说我?”见她们都笑,自己也笑起来,啧了声道,“还不是闲不住么,昨日和梅娘子提的那件事,回去后就和家里说起了,家里父亲母亲都是极开明的人,听说是舒国公家千金,心里还犹疑,只怕咱们的门第配不上人家,冒然说合要招舒国公及夫人笑话。”

  女人们都有这样的雅兴,说起做媒最是起劲,云畔怕春生累着,请她上里头坐定,一面又问梅芬:“阿姐回去后,和姨丈姨母提过吗?”

  梅芬有些措手不及,她没想到春生这样放在心上,当时满以为是随口一提,谁知人家果然是当真的。这么一来倒不好意思了,只得搪塞着:“昨夜回去得晚,还没来得及回禀……”

  春生是快人快语,摇头道:“我晓得,你哪里是没来得及,定是忘了吧!我同你说的那些可不是打趣,要不然今日也不会专程跑这一趟。反正鄙府上长辈求之不得,只要你点头,向公爷与夫人那里,咱们自然托了大媒正正经经提亲。”

  梅芬推脱不得,难堪道:“姐姐盛情……”

  “那就好!”春生一拍手,不等她把话说完就起身指了指街对面,“人我已经带来了,你瞧一眼,要是合眼缘,明日就去提亲。”

  这话不光梅芬和云畔,连店里经过的女客也听见了。真是头回看见说亲说得这么着急的,倒勾出了众人的好奇心,于是大家簇拥着梅芬到门前,隔着长街望对面的人——那人穿青骊的襕袍,腰上挂着银制的蹀躞七事,因是武将,身量挺拔如劲松一样。深浓的鬓发,磊落的风骨,眉眼也长得匀停温雅,和赵重酝有六七分相像。见一下子出现了这么多人,好像狠吃了一惊,但还是拱起手,遥遥向这里作了一揖。

  女客们都只是凑热闹,哄笑一阵后便又回去忙她们的了,春生搀着梅芬道:“你瞧,那就是我家小郎,人品样貌绝不输人半分,年纪轻轻便是正五品的官衔,将来前途不可限量,替你挣个诰封不在话下。”